《春江夜雨》长狱sama

82、第七卷 第十一章 检

　　第十一章检
　　殇走得很急，此时春夏交际，襄北入川的路上风景甚是迷人，没有一分能映入他的眼帘。
　　峨眉，已然到了。
　　“上去吧，答案就在眼前了”
　　殇在山下，长呼了一口：“不急，找个地方先回复一下，如此日夜赶路，过于疲惫。”
　　“也好，峨眉不同于武当，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莎妮回复道，正说着，一个身着破衣，满身脏乱的瞎和尚不知何时坐在这山路边上。
　　“十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缜密谨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我很是佩服。”脏和尚站起身来，向着殇走了一步，“我等了你十年，总算等到你了。”
　　莎妮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脏和尚虽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说话的气势，并非凡人。
　　“这位姑娘不必害怕，我如今武功尽失，你若是想取我性命，不过覆掌而已。”和尚抖了垂下的袖笼，空空如也。
　　“你在此作甚？”殇向前了一步问道。
　　“我已说过，我在这里等你，我想只要你没死，终究是会到这里来的，这是去峨眉的必经之路。”
　　“你知道我要来？”
　　“你要杀了息月，替赵依芸报仇。”
　　“你知道得很清楚。”
　　“看来你没有认出我来。”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也难怪，我这模样的确变化得太大了，昔日南海岛上迷宫，我和你，还有萧逸杜文，以及赵依芸，曾一同···”
　　“德明？少林的德明？”殇不由得再次打量这个又脏又瞎的和尚，他确实认不出，任谁也认不出眼前这个脏瘦的瘪邋和尚是曾经那个高大威猛金刚武僧。
　　德明笑着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并不像和尚。”莎妮反问。
　　“姑娘何出此言？”德明晃了晃他失明的脑袋。
　　“我记得和尚不是喜欢说阿弥陀佛，称呼别人也都是用施主一词，还有那些行礼的姿势。”
　　“哈哈哈。”德明仰头大笑，“难道一个人一天阿弥陀佛，就像和尚了吗？”
　　“你变了很多。”殇沉着脸说道，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德明，由内而外都不是这个样子，但他却没有丝毫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德明。
　　“毕竟十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你是来和我聊家常的吗？”
　　“不是。”
　　“要来阻止我？”
　　德明咧嘴一笑：“我这样子如何阻止你？”
　　莎妮有些不悦：“你这和尚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要干什么？”
　　“我只是来看这世间的因果究竟是如何？”
　　“那你在一旁看便是了。”
　　德明没理会莎妮的冷嘲热讽，自顾自的说：“昔日青竹盟，我与萧逸切磋时，发觉他出手过于急躁，便是他内心心事过重，但每当我漏出破绽他的进攻却又十分果断不带犹豫，说明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殇心中一颤，难道萧逸很早就知道有此劫难，岚风给他的玉佩···
　　“说下去。”殇皱着眉头。
　　“坐着吧，稍稍恢复体力也好。”
　　德明直接盘腿坐下，也不管殇和莎妮，继续说：“萧逸那日辞别江南，匆匆回到武当，再之后便听闻赵依芸与魔教勾结被捕。结合之前萧逸的反常，我想这其中应当有什么关联，我和萧逸还有赵依芸都是各门派的翘楚，平日里也经常互相交流切磋，也一同参与过捣除魔教据点的行动。我也算很了解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和魔教有染。”
　　殇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萧逸劫走被关押的赵依芸，在突围的时候被杀，而救走赵依芸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我询问师门长辈有关萧逸的事情，他们都说不知，但武当的变故却并没有让他们觉得太过惊讶，我感觉到事情的背后似乎潜藏什么，就在我决定去探个究竟的时候，我被禁足了，不得出少林半步。”
　　“所以···”莎妮好像猜到了。
　　“是，我把功夫还给少林，不是少林的门人，他便管不得我了。”德明轻轻摇了摇空荡荡的双袖。
　　“值得吗？没有了功夫的你，又能打听到什么呢？”
　　“萧逸是我此生有幸的对手，我其实厌恶那些经书禅规，没了这个对手，学武又有何用？也正如你说的，我即使出来，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唯一的消息还是师弟暗中告诉我，赵依芸死了，被息月杀死。”
　　殇听到这里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听说当时赵依芸还怀着殇先生的孩子，息月依然不顾，连未见世面的娃娃也一同除去，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何罪之有？”
　　“那孩子是萧逸的。”殇从牙缝中渗出几个字。
　　“于是我戳瞎了双目，在这里等你，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出现。”
　　莎妮不敢搭话殇，随口问道：“为何要戳瞎双眼。”
　　“为了看得更清。我在这里，不用习武，不用念经，每天的事情就是想。我终究是想出了一些名堂。”
　　“什么名堂？”
　　“什么是魔？”
　　“什么是魔。”
　　德明继续说道：“曾经最大的魔头，魔尊启目，和被歌颂最多的大侠风神岚风同出许不池门下，为何一个是魔一个是侠呢？书籍传言皆说，启目食人肉，饮人血，□□处子练功。这些东西真的能够提升人的功力吗？岚风和启目同出一门，怎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修行方式？而且自古以来的大魔头大多都是这些令人作恶的修行方式，究竟是他们真的用了这种方式，还是有人可以将那些魔头都写作这般。”
　　“如此说来，那些被审判的异教徒似乎也是做的这些事？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恶心的事呢？”
　　“正是，典籍记载，魔教会蛊惑人心，难以驱回，所以被魔教蛊惑的普通人，也必须狠心诛杀，避免扩散。”
　　“是的，异教徒好像都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先是明教是魔教，我们诛杀明教，之后日月教是魔教，我们围攻日月教，再后来启天教是魔教，我们又铲除启天教。每一次都是，九大门派的掌门联合，一说谁是魔教，谁便成了魔教，谁便食人肉，饮人血。却不是因为食人肉饮人血而成了魔教。”
　　“魔只是他们排除异己，铲除威胁的手段，并不是真的为了伸张正义。”
　　德明起身说：“可惜我一直想不透，究竟什么是正义。”
　　“所以？”殇却没有起身。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目的，你是他们所谓的魔，你所秉持的又是什么？”
　　“没有目的。”
　　“人不可能没有目的的活。”
　　殇起身盯着德明，虽然他知道德明不可能知道殇正盯着他：“害死萧逸和赵依芸的人，能杀多少，杀多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这就是你的正义吗？”
　　“正义？恶心的用词，我只知道我没做错。”
　　“好，我知道了。”德明点了点头，从殇和莎妮中间穿过。
　　莎妮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德明回过身摇了摇头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为之执着，只可惜成了自己执念的奴隶，这个世界，真是无趣。”
　　德明说完竟喷出一口鲜血。
　　“无趣啊！”
　　他大吼一声，倒在地上。
　　莎妮立即上前查看了鼻息和脉搏，摇了摇头：“死了。”
　　“何必呢。”
　　莎妮叹了口气。
　　殇却知道德明为何要自尽，他却不愿说出来，哼了一声，向着峨眉的山门走去。
　　他越走越快，一路飞奔，冲入峨眉府地，立刻触发了峨眉的预警阵法。
　　顿时四名峨嵋弟子跃出拦在殇的面前大喝：“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峨眉！”
　　殇魅影一闪，突进到最后一名弟子的身前，手掌穿胸而过，又用力扯出，将尸体抛在地上，他看着满手的鲜血：“杀你们的人。”
　　剩余三人大惊：“有高手袭击，快去呼救。”立刻约起逃窜，顷刻至今皆如落叶坠地。
　　莎妮这才追上殇，她看到已是鲜血遍身的殇有些不安，殇虽然是杀手，却从来都是精准取人命脉，绝不会像个恶魔一样满是鲜血。
　　殇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依芸，我，我又杀人了。哈哈，我又杀人。”
　　“啊——”他仰天嘶声狂啸。
　　整个峨眉瞬间倾巢出动。
　　殇从峨眉的大门穹顶跃下，走到峨眉弟子的面前。
　　“也好，省的我一个一个的找你们。”
　　他歪着头，狰狞地像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