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游四海》酱猪脚

4、卫老三恩怨前尘事

　　卫老三妻妾成群，但儿子就一个，也就是卫燚。并不是因为家里女人之间的争斗，而让卫老三只有一子，这一切都是卫老爷的意思。
　　卫老三出身寒门，家里姊妹众多，他排行第三，前两个都是儿子，老四老五是女孩。家里穷，吃饭的人又多，还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他爹觉得养不起他们了，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淘气的老三送了人，换了些钱财。
　　卫老三之后又被卖过两三次，卖得离家越来越远，他对父母寒了心。所以后来有了卫燚，只想把一切都给这个儿子，不想生多了儿女将来自己也成爹那样的人。于是坚决只生卫燚，也因为这个原因，发妻从不在乎他纳妾，更不会与妾室争风吃醋，只一心向佛，吃斋行善，想为卫燚积德。
　　妾室们知道自己不能有儿子了，老了也要靠卫燚养，于是待卫燚如亲儿子般，卫燚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被养成混世大魔王，也许真因了他娘做的功德。
　　卫燚虽然顽皮淘气，花钱大手大脚，但性本良善，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许与他性格怂有关。卫燚属于小错不断，大错不犯那种，遇到大事自己不好做决定，总是爹娘姨娘们问个遍，再遵从多数人的意见。
　　从小到大，唯一遇到过一次大事，就是六岁那年，他带着五岁的褚思行去湖边摸鱼，他满心想着捉到鱼回家向爹邀功。不想那次却出了事，褚思行看到了水蛇，吓得乱跑，卫燚追不上他，眼看着褚思行跑进湖里，双手乱扑，连怎么浮水都忘了。卫燚也不知哪来的智慧，拖起岸上的木枝，伸到褚思行手中，褚思行紧抓着木枝不放，卫燚用尽力气，才把他拖上了岸。
　　他记得，差点溺水的褚思行上岸后，不哭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里闪着泪花，就是不掉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卫燚当时就愧疚了，自己想捉鱼，却害得褚思行差点死了，他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人没事。卫燚忍不住紧紧抱着褚思行，不断安抚着：“不怕不怕，没事了……”
　　他把褚思行送回他家，在他准备向褚思行他爹请罪的时候，褚思行却奶声奶气的说：“父亲，哥哥带我去逛集市，看到了卖糖人儿的，就玩得久了点，对不起”，这么惹人疼的模样，谁还忍心怪罪。褚思行落水的事也就没人知道，卫燚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他犯了错，心里也很害怕。褚思行没告状，他心里感激，决定以后要加倍的对他好，他总觉得自己欠了褚思行一条命。
　　回家后，卫燚还是害怕，心里有强烈的负罪感，他不敢告诉爹娘，就去姨娘们的院子里，委婉的问道：“我有个伙伴，带着他的小狗出门玩，不料小狗落水了，差点就死了，还好被他拉了上来，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小狗，你们说我该怎么安慰他？”
　　姨娘们各有看法，有说多买几只狗的，有说不过一只狗而已，有说责备伙伴太粗心的……卫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心里已经好多了。
　　那之后，他对褚思行各种好，送很多礼物，去哪都带上褚思行，出门也很细心的照顾褚思行，生怕一不小心又重蹈覆辙。两人也越来越亲，不大不小的宁安，留下了太多一起游玩的回忆，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两人一起长大，对对方的一切了如指掌。十四五岁的少年卫燚，开始注重外形打扮，开始关注漂亮姑娘，和褚思行在一起时也会聊起哪家姑娘好看，哪家姑娘性格好，褚思行对此不感兴趣，更不会和他一起去春风楼“长见识”，卫燚从褚思行的眼神表情中能感受到被嫌弃，但卫燚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喜欢聊姑娘很正常，于是很少和褚思行玩在一起，加上褚思行一心只读圣贤书，颇得书院先生喜欢，平时和同样学习好的同龄人走得更近，渐渐的，两人各过各的日子，爱好相差甚远的两人越走越远。
　　卫燚虽然去“长见识”了，但他性格属于保守的，不敢像狐朋狗友们一样身体力行的去试验。他心里认为做那些事之前得把姑娘娶回家，但他自以为年轻，不想那么早结婚生子，所以一直也只是过过口头瘾，和春风楼的姑娘们发乎情止乎礼，相处反而更像朋友，尤其春风楼的头牌灵灵，是最懂他的红颜知己，
　　他有什么不开心，就会去找她倾诉，灵灵和他同岁，却比他沉熟稳重，总能有办法化解他的烦恼。灵灵也乐得聊天就能挣钱，总是耐心的逗他开心。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喜欢的姑娘最后总会看上褚思行，而且不是一回两回，是每回！他甚至怀疑褚思行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对，卫燚心里憋了一股气，但每回他去找褚思行理论，又说不过他，心里的气也只有灵灵能安抚他。
　　褚思行成了卫燚的心理阴影，让卫燚以后喜欢一个姑娘都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或是先给姑娘介绍一下优秀的褚思行，若是姑娘不为所动，卫燚才敢敞开心扉，但……这样的姑娘还没出现。
　　好在褚思行每个月都会出一次远门，不知去哪，也不知做什么去，但也许是他觉得愧疚吧，每次都会给卫燚带些小礼物，卫燚偶尔会心软，会去主动示好，两人又熟络了以后，会直到第二个姑娘变心，卫燚又才会幡然醒悟，如此这般，两人恩恩怨怨，早已说不清楚。只有卫燚后院的一堆礼物和失去的一个又一个姑娘能证明这段恩怨情仇的关系。

　　某次，卫燚又与褚思行和好了，两人在酒楼喝着小酒，展望以后。
　　卫燚说：“我以后想去看看这五湖四海，看看宁安城之外甚至南莒之外的天地，所以我要像我爹一样，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褚思行，你以后要干嘛？”
　　褚思行翘着二郎腿，摇着折扇，吊儿郎当的样子中又有天然的贵气，一看就是个注定不凡的人物。
　　褚思行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那卫伯父一定会认为孺子不可教也，他一心想让你入仕，摆脱商人的铜臭气，结果你还是一心想挣大钱。”
　　卫燚成功被带偏了话题：“不，我爹才说不出‘孺子不可教’这种话，他一定会说‘我废了你个不孝子’”卫燚说着说着，自己就傻傻的笑了起来。
　　这次的聊天氛围很好，卫燚问他：“你为什么总跟我抢姑娘？”
　　褚思行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我只是个局外人，你和那些人的事情与我何干？别把自己不够好的错算我头上。”
　　卫燚其实也知道，姑娘们变了心，说到底还是自己比不上褚思行，他应该立足自身，而不是找褚思行的麻烦，但要变得优秀又很累很辛苦，他不想变优秀，他吃不得那个苦，他只能当是褚思行的错，心里才平衡。
　　也是听了褚思行这句抱怨的话，卫燚才知道褚思行对他的所思所想都很清楚，并且纵容，但时间长了，谁都会生气。卫燚心虚，但并不觉得愧疚，褚思行已经有了那么多姑娘的喜欢，他却没有，说到底，他还是心里不平衡。自己上赶着喜欢都没人要，褚思行却人在家中坐，姑娘从天上来，何其不公！所以卫燚是不会道歉的，这是他给褚思行的惩罚。
　　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和之前一样，分分和和，只是之后更像是玩闹，两人连吵架都吵得不走心，能有这样的哥们陪着，也蛮有意思。

　　卫燚十八岁那年，遇到个姑娘，那姑娘听口音就不是宁安人，姑娘在街头立了个牌子，写着卖身葬兄。卫燚头回见到这种事情，一时同情，于是出钱让那姑娘好好安葬兄长。卫燚并不知道安葬要多少银两，所以把一整个钱袋都给了她。那时青松又不在身边，没人为他辩真假、出主意，所以卫燚做事都靠着感觉走。
　　哪知那姑娘后来又找上了他，也不知怎么打听到的，直接到他包的雅间门口长跪不起，直言要以身相许。那姑娘不施粉黛，五官清秀，但卫燚喜欢漂亮些的。难得有姑娘心悦卫燚，卫燚却不想接受，他虽然已经十八岁，有些同龄人都已成亲，但卫燚不想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被人管着。他一个男子，把姑娘晾在门外被人指指点点又不好，卫燚只好把她请进房门。
　　那姑娘进来后，就带着哭腔诉说自己悲惨的遭遇。姑娘出身贫苦，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旁人都唤她五妹。五妹家在百阳，因战火波及，家人死亡，唯有兄长带着她逃了出来，两人一路奔波，兄长患了病，没钱医治，就这么去了，如今只留她一个弱女子。她感恩卫燚的帮助，恳求卫燚能收她做个妾室，用一生报答他。
　　卫燚听了，觉得同情之余只有头痛。卫燚不喜欢麻烦，不可能娶她，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她：“直接说你想要多少钱吧？”
　　五妹听了这话，眼泪更甚：“公子不信任奴家，奴家不贪图公子的钱财，只想报答公子的恩情，奴家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公子一辈子。”
　　卫燚心想收做丫鬟倒可以勉强同意，妾室是万万不能的。正待卫燚想问她可愿做丫鬟时，门被一脚踢开，响声之大，让两人都往门口看去。
　　褚思行黑着脸进了门，坐在卫燚旁边的椅子上，开口道：“这个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卫燚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褚思行皱眉：“回答我的问题！”
　　卫燚最见不得褚思行对他嫌弃的样子，他总会被激得和褚思行对着干。
　　这次也不例外：“你算老几，敢管我？”
　　褚思行这次倒没生气，而是调整语气，重新问：“你太心善，我是怕你被人利用了。”
　　卫燚见他说得真诚，觉得自己可能又误解他了。卫燚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可能同意她的决定。”
　　褚思行这才笑了，侧身直视五妹：“第一个问题，百阳确实遭了战火，但却并不严重，不过两日，百阳就恢复往日的秩序，你全家为何要离开并不危险的百阳？第二个问题，百阳的战火波及的是守护百阳的边关军营，你家人为何会因战火而死？第三个问题，你一个柔弱女子长途奔波倒是身体康健，强壮的兄长却患病死了，为何？”
　　五妹只是无声的流着泪，看着卫燚，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卫燚却没看她，只是看着褚思行想着什么，他严重怀疑身边有褚思行的暗线。
　　褚思行淡淡道：“真相就是，你来自百阳，一路行骗至此，你所谓的兄长，是你丈夫，且是假死，你二人一路用这样的手段骗了不少的不义之财。”
　　五妹突然起身，对卫燚道：“公子不愿收了奴家就算了，为何还要找人挖苦奴家，既如此，奴家告辞。”
　　五妹急匆匆的走了，褚思行也不阻止，卫燚问：“就这么放她走？”
　　褚思行：“衙门已捉了她丈夫，这会正守在门外等着呢！”
　　卫燚倒吸了一口凉气，褚思行不止比他成熟稳重，还比他深思熟虑，褚思行但凡对他用点计谋，卫燚一定是被卖了还替褚思行数钱。
　　褚思行看着他说：“你放心，做错了事，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平淡的一句话，卫燚不知他是说五妹夫妻还是说他。只愣愣的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句话。
　　这事之后，卫燚做事都带上青松，他觉得自己为人处事的经验不够，青松可以弥补，卫燚从不认为是自己脑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