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难乡子

5、出卖灵魂

　　慕轻霖脱口而出：“只要能让我回到被万俟天舒利用之前，我什么都愿意！”
　　那声音咯咯笑起来：“这有何难！你只要走到边界，跳过结界，我就助你回到从前！”
　　慕轻霖惊醒过来，问：“你是撒旦？”
　　那人哈哈大笑：“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慕轻霖想自己微不足道，灵魂要来也没什么用。若能赎罪，出卖灵魂又何妨？慨然道：“好！成交！”
　　主意既定，趁云娘外出之际，直奔边界而去。七日之后远远望见一片巍峨险峻大山，晓得这就是边界了。他知道边界附近有守卫巡逻，白天不敢行动，窝在一处山洞。等晚上夜色漆黑，悄悄出来，凝神朝边界一步步走去。突然一只手扯住他，慕轻霖吃了一惊，才要喊，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轻霖，是我。”
　　沈炎扯住慕轻霖闪身躲在一块大石边，急急说：“轻霖，真的是你！我不是叫你安心修炼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受了撒旦蛊惑？”说到后来，有些严厉。
　　慕轻霖不敢看他眼睛，低着头说：“大哥，大冉如今民不聊生，已有数百万人死在战乱中。这都是我惹的祸，若不是我被人利用害死了太子，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我这灵魂要之无用，不如卖给撒旦，换个重生机会有何不可？”
　　沈炎厉声说：“轻霖，你好糊涂！你以为你是谁？有改变命运的能力？！以万俟天舒之心计深沉、手腕狠辣，即使没有你，他也会想别的办法扳倒太子登上帝位！你回去能改变什么？何况，你如今觉得羞愧，那是因为你还有灵魂，你的灵魂干净纯善，你才会痛苦！等你把灵魂卖给撒旦，你的灵魂中就再也没有了爱和善，只剩无穷无尽的欲望和恶。那样的灵魂，就算重生，也只会带给世人灾难，而不是福音！”
　　慕轻霖好似被人当头一棒，他呆立半晌，颓然坐下说：“大哥，你说的不错！我想岔了。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难道就任由大冉的百姓生活在苦难中吗？”
　　沈炎温声说：“轻霖，我的国家被异族入侵，我为国战死，你的心意我十分理解。据我所知，就在昨天，万俟天擎的大军已攻入亢都，万俟天舒登上奉天阁，自焚而死。战争已经结束了，轻霖，你的祖国也会和我的祖国一样越来越好的。”
　　慕轻霖跳起来问：“大哥，你说真的？万俟天舒死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慕轻霖曾经想过无数遍要万俟天舒死，如今他真的死了，他却高兴不起来。生前有多爱他，死后就有多恨他。爱恨交织，他死了，慕轻霖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沈炎不去打扰他，静坐一边陪伴。过了好一会儿，慕轻霖才抬起头说：“大哥，谢谢你！”
　　沈炎拍拍他说：“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待我禀报上官，请两天假送你回去。”
　　慕轻霖知他好意，自己修为太低，在边界行走确实危险重重。
　　斯蓝准了他假，但要等外出侦查的另一小队回来才许他离开。于是沈炎将慕轻霖安置在守卫们的营地里，在自己房间休息，仍照旧去巡逻。

　　晚上沈炎巡逻未归，慕轻霖心中有事，怎么也无法静心修炼，看沈炎房中有一支长笛。冥界娱乐少，长日无聊，沈炎偶尔会吹几曲解闷。慕轻霖善抚琴，笛子也能来一段，于是拿起笛子，横在嘴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一曲终了，门外有人鼓掌，慕轻霖抬头一看，门口倚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材极高，她不知是哪个位面的鬼魂，面色白中微微带青，一双大眼，头上小小两根犄角，头发挽成一个双丫髻，衣饰华美。她一边鼓掌一边说：“吹得好听，可惜太悲伤了。”
　　慕轻霖叹息说：“你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什么是悲伤？”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说：“你有什么悲伤，说来听听啊！”
　　慕轻霖不愿说话，摇摇头。小姑娘缠着他问：“喂，你是这里的守卫吗？”
　　“不是。”
　　“我看也不像，你修为太低了，要是守卫的话，遇到那些想越界的，你死路一条。”
　　冥府的死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即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世。慕轻霖不由担心起沈炎来，看小姑娘歪着脑袋打量自己，问她：“你呢？看你年幼，应该也不是守卫。”突然警惕起来，“你难道是想越界？”
　　小姑娘咯咯笑起来，“我来边界开开眼界而已。喂，你熟悉道路吗？给我当个向导怎样？”
　　慕轻霖说：“我昨天才来，不熟悉这里。沈大哥说这里很危险，你不要乱跑。”
　　小姑娘笑着说：“我就是想看看什么是危险，整天呆在家里，闷死了。喂，如今外面漆黑一团，正是探险的好时候。你一个男人，与其坐在这里长吁短叹，不如跟我去探险。”不由分说，拉住慕轻霖就走。这姑娘不知什么修为，慕轻霖在她面前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被她拽着一路出了营房。迎面遇见一队守卫，喝道：“什么人？交出身份牌来核验！”
　　小姑娘嘻嘻一笑，拉着慕轻霖一闪，慕轻霖就觉“嗖”一下，和她一起跃到半空，再一扭，已在几里开外。慕轻霖心中骇然，这小姑娘好高的修为，比云娘还厉害得多。
　　两人一阵乱跑，突听前方有呼喝之声，小姑娘道：“有热闹看了。”扯着慕轻霖，两步就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
　　恰是沈炎那一队守卫五人围住一个奇形怪状的鬼魂，那鬼不知来自哪个位面，兽面人身，十分高大，他瞪着眼睛喊道：“我自出卖我的灵魂，关你们什么事？快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斯蓝觉出对方修为高过自己，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叛逃，叫道：“布阵，迎敌！”每个守卫小队都有一套阵法，用于迎战强大的对手。那兽面人怒吼一声：“不知好歹！”斯蓝他们战阵刚刚成形，那人起手一掌，一股阴风压得五个守卫东摇西晃，其中沈炎修为最低，身形已有些溃散。慕轻霖大急，扯住小姑娘胳膊喊道：“喂，你别光看热闹啊！快帮帮他们！”
　　小姑娘娇笑一声，居然左手还拉住慕轻霖不放，右手一拍，一股清风就把那人拍出的阴风抵消了。那人怒道：“哪里蹦出来的小娘皮，找死！”
　　小姑娘皱眉说：“你敢骂我？”右手虚晃，一个巴掌扇在那人脸上，把他扇得一个趔趄，指着他说：“乖乖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那人瞪着小姑娘，小姑娘浑然不惧，面上嬉笑，那人一咬牙说：“罢了，我不是你对手！下地狱就下地狱吧。”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小姑娘扭头对斯蓝说：“喂，他投降了，你们快抓住他啊！”
　　慕轻霖站在小姑娘左侧，清楚看见那人背后悄悄冒出一股细细黑烟，迅速凝成一条黑蛇朝小姑娘扑过来，小姑娘这时正扭头说话，黑蛇速度太快，眨眼就到跟前。慕轻霖只来得及挡在她身前，一句“小心！”刚出口，就被黑蛇击中胸口，他顿时失去意识，身体化为一阵黑烟。
　　小姑娘大怒，一把捏住那条黑蛇将它化为清风，再飞起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当即就把他踹得失去意识。斯蓝他们将那人拿下，沈炎看着空中慕轻霖化成的黑烟，大叫一声：“轻霖！”小姑娘道：“莫慌！还有救！”祭出一个透明玉盒悬在空中，双手合拢，捏了几个手势，将黑烟拢在一处收进盒子去了。她把盒子塞进怀里，对沈炎说：“我回去找父皇救人，等他好了，再来找你！”纵身一跃，遁去不见。

　　斯蓝他们把那兽面人捆好，看沈炎还在一边呆立惶急，安慰他说：“刚才那女孩修为极高，至少在鬼仙以上，你放心，你的朋友应该没事。”
　　沈炎定一定神：“队长，适才那姑娘口称父皇，莫非她是冥王的哪位公主吗？”
　　斯蓝说：“我也注意到了。陛下共有八位公主，我一位也没见过。不过在咱们冥界，只有冥王才能称皇，连十殿圣王也不行。那姑娘说不定真是一位公主。这样的话，你更不必忧虑了。”
　　沈炎是眼睁睁看着慕轻霖化为黑烟的，尽管斯蓝说的在理，还是难免担心。幸好第三天来了一个鬼将，宣冥王令，召沈炎回去。那鬼将嫌沈炎走太慢，拉住他说：“抓紧了！”乘风御步，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一座精巧富丽的府邸，门楣上方牌匾大书“八公主府”。鬼将把沈炎交给一个家将模样的人说：“公主要见的人，我带来了。”那家将点点头，领沈炎穿廊过巷，来到一座雅致院落前。推门进去，沈炎老远就看见云娘一身艳丽红衣坐在偏房里。云娘喜红色，前世杀那负心人时就穿着一件红衣，上刑场时也特意换了一身红衣。云娘听见动静，回头叫道：“沈炎，你来啦！轻霖正念叨你呢！”
　　沈炎几步走进屋内，慕轻霖半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头顶一个拳头大小明珠，发出莹莹绿光，照在他身上，他叫了声：“大哥你来啦！”声音微弱。沈炎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他手说：“轻霖，你没事太好了。那天看你化成黑烟，真吓我一跳！”
　　慕轻霖微笑说：“幸好冥王亲自施术，否则我可能真灰飞烟灭了。”
　　云娘叹口气说：“你现在也就比灰飞烟灭强一点。”见沈炎不解，解释说，“轻霖伤得太重了，冥王出手，也只能保他神魂不灭，他如今魂力十分微弱，诺，”指指慕轻霖头上明珠，“公主以定魂珠罩住他，才让他保持人形，如今他连投胎都不行。冥王说了，他这个样子，投胎也是夭折，长不大的。”
　　沈炎说：“下次大赦在八年后。这八年抓紧时间调养也赶不及吗？”
　　云娘摇摇头，一个清脆的声音说：“他伤得这么重，一百零八年还差不多。”那天见过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白色轻纱长裙，愈发可爱。慕轻霖和云娘都道：“公主！”云娘起身行礼，慕轻霖也挣扎着起身，公主摆摆手说：“不用多礼。”沈炎忙俯身参拜，公主说：“起来起来。”在慕轻霖床对面坐下，沈炎和云娘站在两旁。
　　公主看着慕轻霖叹气，“早知道我不拖着你一起玩了，如今倒害你错失重生良机。”
　　三人俱一脸不解看着她。公主解释说：“慕轻霖，就在前天，你前世故乡发生一件大事。反抗军在围城一个月后斩杀保皇军统帅，你们皇帝竟然下令将事先埋在皇城内的数十万斤炸药点爆，皇城一百万百姓和无数珍贵建筑被炸为灰烬。”
　　慕轻霖大惊，问沈炎：“大哥，你不是说万俟天擎攻破皇城，万俟天舒自焚而死吗？”
　　沈炎叹口气说：“我是怕你一意孤行，要出卖灵魂给撒旦，骗你的。”
　　公主说：“他也不算骗你。你们皇帝，是叫万俟天舒吧？确实在炸药点燃的同时把自己也炸死了，他端坐在皇宫正殿，下面埋了几千斤火药，整个皇宫都炸飞啦！和他说的自焚也差不多，就是晚了四天而已。”
　　慕轻霖怒骂道：“想不到万俟天舒是这样的人！如此狠毒！竟让数十万无辜百姓陪葬！”’
　　云娘说：“我早说过，皇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炎问：“公主，这件事和轻霖重生有什么关系？”
　　公主说：“是这样的，昨日万俟天擎率反抗军和幸存百姓在京城皇宫旧址祭天，他在祭文中说，他起兵反抗皇帝，一来是想结束暴政，二来是为父母报仇。但连年战乱，大冉百姓死了数百万人，如今皇城化为乌有，周边三国又同时来攻打大冉，战争远没有结束。他深深忏悔，认为是万俟氏的行为触怒上天，才让天下经历如此浩劫。他以猪、牛、羊各三千生祭上天，祈祷时光倒流，他要在万俟天舒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就杀掉他，为此他粉身碎骨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