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难乡子

136、番外 沈林的春天（五）

　　沈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厨房忙活的遏云，热气腾腾的蒸锅旁边，遏云另开了火，正在煎鸡蛋。他拿起一个鸡蛋在锅边一磕，拇指轻轻一错，蛋液流出来正好落在锅里，一会儿就凝固起来，再用木铲翻过来略煎一下，一个黄白相间的煎蛋就成形了。他把鸡蛋盛出来放在盘子里，抬头对沈林一笑：“你起来了？去餐厅等着。”
　　沈林晕晕乎乎往餐厅走，满脑子都是遏云刚才的微笑，烟火气十足的厨房里，他怎么就能笑得这么好看呢？
　　一盘六个肉包子，两碗南瓜粥，四个煎蛋，两碟小菜。遏云摆好了在沈林对面坐下，“尝尝。”
　　包子好吃，皮包馅香，面发得很好。南瓜粥清甜，煎蛋带着流心，小菜可口。沈林赞道：“好吃！遏云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没什么好吃的，偶尔学着做过一两次，却发觉我很有做饭的天赋。后来心情不好或压力很大的时候就在厨房呆一阵子，剁肉切菜能平和心情。”遏云说。
　　“那你今天是压力大还是心情不好？”
　　“都不是，就是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好吃吗？”
　　“好吃极了！遏云，你真能干，不瞒你说，今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沈林由衷夸赞。
　　“你侯府公子，锦衣玉食，不会做是正常的。”
　　“可惜过几天你就走了，再吃不着了。”沈林惆怅地说。
　　“你喜欢吃，我可以一辈子都给你做。”遏云脱口而出。
　　说一出口他就觉失言，沈林睁大眼睛，筷子停在半空，嘴里含着半口粥都忘了吞下去，惊愕地看着他。四目交织，沈林先红了脸，低头咽下粥。突然眼前一暗，遏云伸手在他嘴角轻轻一拂，似羽毛轻触般痒痒感觉一闪而过，沈林抬起头，遏云若无其事地举起食指说：“一粒粥。”随口把那粒粥舔进嘴里。
　　沈林的心剧烈跳动，仿佛遏云那一下舔的不是米粒而是他，怕失态，他赶紧低下头，心慌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夹的什么菜。突然听对面遏云叫他一声，他抬起头，遏云说：“沈林，别吃太多小菜，咸。”沈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在碗里堆了一堆咸菜，遏云站起来，“我帮你换一碗粥。”
　　一直在旁侍立的沈二逮着机会赶紧说：“云公子，您坐，我去就好。”他脚步轻快地朝厨房走去的时候，眼角瞥见院子里一丛红艳艳的杜鹃花正在盛开，心里想，春天真的来了啊！

　　沈炎一向信守诺言。第六天沈林和遏云吃过早饭在院子里谈论剑道时，听琴跑进来说：“爷，五爷回来了。您猜谁跟他一起来的？”
　　“谁？”沈林接过遏云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汗，沈炎在亢都朋友本来就不多，他回来后更是闭门不出，实在想不到有谁会来。
　　“五哥！”一声清脆中带着激动甚至哽咽的女子声音传来，沈林还以为有人叫沈炎，循声看去，一条鹅黄人影快速朝他奔过来，沈林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人抱个正着，软玉温香满怀。他吓了一跳，用力推开怀中人，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鹅蛋脸大眼睛，眼中带泪，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他诧异地问：“姑娘，你哪位？”
　　那姑娘的惊喜凝固在脸上，换成惊讶。沈炎的声音传来：“六弟，这是敖雪。小雪，我跟你说过六弟失去部分记忆，有许多人和事他都记不得了。”
　　“五哥，不，六哥，你果真一点不记得我吗？”敖雪急切地问。
　　沈林尴尬地摇摇头，敖雪咬一下嘴唇，抑制失望，倔强地说：“没关系，六哥，我记得你就行。你活着比什么都好！”轻轻靠近沈林一点，“六哥，我跟五哥一起来帮你修复别院的机关。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沈林目瞪口呆，一下想起遏云，扭头看去，遏云果然恢复了初见时那种淡漠无所谓的神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敖雪自五年前得知慕轻霖死讯后，死活不愿嫁人，她和敖寒的婚事成了敖晋最大的心病。敖雪被亲爹催婚催得烦不胜烦，干脆借口打理京城生意，过了年就悄悄跑回亢都。沈林虽然和慕轻霖长得一样，却不是同一个人，因此敖雷和凌风都没有跟敖雪说过沈林就是慕轻霖，敖雪只知大哥多了两个结义兄弟。前几日京城盛传慕轻霖复活，还在花满楼与一个男人激吻，消息传到敖雪耳朵里，她惊疑不定。恰沈炎来找天工坊寻材料，敖雪抓住沈炎不放，沈炎无奈只得带她来别院。
　　敖雪深恨自己当年囿于女儿家颜面不曾跟慕轻霖表白心迹，现在重见心上人，且万俟天擎和沈炎在一起，最大的情敌也没了，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怎肯再错失良机？竟不顾矜持，想尽办法和沈林呆在一起。沈炎看在眼里，也不知怎么跟敖雪开口，若说了真相，万一她再盯上自己岂不麻烦？因此竟抱定了看热闹的心态，一言不发。
　　只苦了沈林，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有礼貌有教养，断不能对敖雪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摆冷脸，何况敖雪聪明伶俐又是敖雷亲妹妹？因此他对敖雪虽不十分热情，却也笑脸相待。只是眼见遏云脸色越来越冷漠，心里暗暗叫苦。好容易瞅敖雪没在身边，沈林一把抓住沈炎拖到没人的地方，“五哥，快帮我想想办法把敖雪带走。”
　　“怎么带走？她也不听我的啊。”沈炎无奈。
　　“我不管，这是你惹的情债，你要负责！”沈林气鼓鼓地。
　　沈炎耍起无赖，“你怎知她喜欢的不是你？你长得好看，我这几天听亢都流传，凡是跟你相过亲的姑娘都非你不嫁。”
　　“好哇，你耍赖！”沈林气愤了，“我要去大明王府找义父干娘告状，说你和三哥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负心薄幸，一个背信弃义。反正他们只以为我才是你！”
　　沈炎目瞪口呆，“六弟，你居然学会威胁我，看来真急了。说实话，敖雪多好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你觉得好你考虑啊。”
　　“不行，我喜欢三哥在前，自然不能再喜欢小雪。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也不考虑她？”
　　沈林冲口而出，“有喜欢的人了不起啊？我也有喜欢的人。”
　　“谁？”沈炎追问。
　　沈林自觉失言，闭嘴不答。沈炎笑起来，“你不说我也知道，六弟，你喜欢遏云是不是？”
　　沈林红了脸，忸怩着不肯回答。沈炎笑道：“那时点我穴道把我和师父师兄关起来的勇气呢？喜欢就跟人家说啊，我看遏云那模样不像是会主动的人。莫等他回了翟爰以后没机会见面才后悔。”
　　“五哥，我有点没自信。”沈林情绪坏起来。
　　“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从前喜欢过万俟天舒，后来喜欢你，现在又喜欢遏云。五哥，你说我是不是朝三暮四？我也不知道我怎会这样。”
　　“万俟天舒那混蛋欺骗你，他不算。六弟，人总是要向前看，别纠结于往事。你未婚，遏云未娶，你喜欢他正常得很，哪里就朝三暮四了？”
　　“你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傻瓜，”沈炎揉揉他头发，“我们兄弟六个就你还单身，我和三哥巴不得你赶紧脱单。你有心爱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看不起你？”
　　沈林安心了，“五哥，你说我要不要跟遏云表白，还是等他跟我表白？”
　　“我不知道遏云平时性格如何，但是现在他应该不会跟你表白。”沈炎分析，“他被尊敬信任的人背叛，又被告知自己亲手杀了母亲，都心怀死志了，一般人这个时候哪有心情谈情说爱？”
　　“那我应该怎么办？什么都不说等他心情平复？”
　　沈炎摇摇头，“事情都有两面。现在是遏云最脆弱最需要关心的时候，这时候你去表白，让他知道有人喜欢他，关心他，效果会很好。而且遏云马上就要回翟爰，若他和翟进相认，说不定以后就留在翟爰了，你们以后都没机会见面。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不再，六弟，你要把握机会。”
　　沈林觉得沈炎说得有道理，一直在想怎么跟遏云开口，心里设想了无数场景无数话，可是真看见遏云的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暗骂自己没用。
　　午饭时沈林还在想表白的事，食不知味。遏云坐在他左边，更增添了他的紧张。席上沈炎和敖雪说些闲话，沈林没注意听，只是机械的拿着筷子一粒粒挑碗里米饭吃。敖雪发现了，抿嘴笑道：“怪不得六哥你身材保持得这么好，都不吃菜。”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沈林碗里。
　　沈林体弱，平时不吃油腻的食物，因遏云爱吃红烧肉，沈林才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他心不在焉，没看清敖雪给自己夹了什么菜，夹起来就咬了一口。进嘴之后发现是红烧肉，想吐又不好意思，皱眉含在嘴里。
　　遏云不动声色递给他一碗汤，“喝口汤。”
　　黄瓜皮蛋汤，解腻最好。沈林喝了一口，吞下那口肉，嘴里舒服不少。再一看，汤碗是遏云的，只是他盛了还没喝。
　　沈炎在一旁笑，敖雪再给沈林夹菜时他说话了：“小雪，六弟身子才大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哦，”敖雪说，“六哥，那我晚上炖甜汤给你喝，我炖汤可好了。”
　　沈林才说了句：“不麻烦你。”沈炎就笑：“只给六弟吗？我和遏云呢？”
　　“有，都有。五哥，下午你自己装机关啊，我要去买炖汤的食材。”
　　“没关系，小雪，干脆让六弟陪你去吧，哪有让女孩子去买菜的道理。”
　　“好！”敖雪鼓掌，“说定了，六哥，未时我去叫你哟！”
　　沈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气得在桌子下踢沈炎一脚，沈炎敏捷避开，趁势在他脚上一拨，这一脚就踢在遏云腿上。遏云不解地看他，沈林尴尬了，闷头喝汤。
　　饭后各自回房午休，沈林和遏云并行走着，路上没别人，是一个好机会，沈林鼓足勇气叫了一声：“遏云。”
　　“嗯？”遏云扭头看他，沈林的勇气消散了，“没事。”
　　“你吃饭时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遏云问。
　　“在想你。”沈林冲口而出。
　　遏云停住脚步，有那么一瞬间沈林觉得他好像要亲过来，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可是遏云什么也没做，转身继续走。“想我什么？”他语气平淡地问。
　　“没什么。”沈林泄气地说。
　　午睡自然睡不着，沈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遏云听见他动静问。
　　“我下午不想和敖雪一起出去。遏云，你有招儿没？教教我。”
　　“不想就直说。”
　　“直说她会伤心吧？”沈林有些犹豫。
　　“你喜欢她？”遏云问。
　　“没有。”沈林赶紧否认，“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她，谈何喜欢？”
　　“不说拖着她会误会，更不好。”
　　沈林想了一下，遏云说的对，可是他一向不会拒绝别人。
　　“沈林，沈炎说你受伤忘记了一些事，是真的？”遏云问。
　　沈林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遏云，他和沈炎身体互换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除他们兄弟六人和龙八、臧宝宝、晏于归及高欢十个人外，别人谁也不知。但沈林的寂寞很大一部分也来源于此，他今世前十六年的生活其实是沈炎的生活，他自己的一片空白。
　　遏云看他表情，温和地说，“不想说就不用说，没关系。”
　　“遏云，要是我说现在的我和你七年前见过那个慕轻霖不是同一个人，你信吗？”沈林试探地问。
　　“我信。”
　　“哦？”沈林有些激动，“为什么？”
　　“七年前那个慕轻霖虽然只是小孩，却杀伐决断，智计百出，你比他随性，做事不怎么计划，想到什么就去做。”遏云说，眼里含着笑意。
　　“唉，我就知道我处处比不上他。”沈林沮丧了。
　　“不，我没说你不好，我只说你们不同。那个慕轻霖虽然厉害，可你也很好，你温柔可亲，待人一片赤诚，跟你相处很愉快。”遏云没怎么思考就说。
　　沈林很高兴，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遏云，你睡不睡觉？不睡觉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遏云也坐起来一些靠在床头，专注地看着沈林，眼神柔和。于是沈林从前世说起，一直说到今天。遏云是很好的听众，从不打断他，偶尔提问一两句，说明有在认真听。被尊重的感觉很好，沈林流畅地讲完，如释重负。
　　“现在魂魄怎样了？离开黑风山是不是不利于你恢复？”听见遏云关注的重点，沈林更是对他好感飙升，“我回亢都时就差不多恢复了，不然五哥不会送我离开。八姐又把定魂珠送给我用，日夜佩戴，魂魄没事。只是这身体当年被雷劈得太厉害，还没完全复原。”
　　“嗯。”遏云点头，“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想。”沈林激动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遏云。
　　“其实特别乏善可陈。”遏云叹口气，“从我记事起就和老爹他们生活在毕州靠近翟爰的一个山谷里，过着几乎封闭的生活，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考试。学习打架、刺杀、伪装、隐匿等等，还要考核，学得不好就要挨打，饭也吃不饱。我和凌风同年，我比他大几个月，我俩刚开始时都学不好，凌风就经常挨打，还被曜日他们合伙欺负。我好多了，老爹不知为何很护着我，所以我特别感激，有时候我甚至幻想我是他私生子呢。”遏云苦笑起来。
　　沈林不觉跳到对面床上，“往里让让，坐近点听得清楚。”
　　遏云让出半边床给他，“后来老爹就让我们出去执行任务，你可能也听闪电说了，我第一次执行任务，那人临死前的惨状把我吓坏了，我吐了三天，回来后还跟曜日打了一架。老爹叫我去，我以为他会安慰我，谁知他给了我一巴掌。”沈林震惊地张大眼睛。“他说我如果学不会杀人，就等着被人杀。他养我那么多年不是养一个废物的。那一巴掌真疼啊。”遏云梦呓似的低语，沈林不禁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遏云按住他手，握在手里，沈林也没有抽回。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我不想他认为我是个废物，第二次执行任务我就冷静多了，回去老爹夸奖了我。十五岁那年，我在翟爰杀了一个去庙里进香的女人，她三十多岁，长得很好看，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们接受任务从不问任务对象的情况。我记得她只是因为奇怪老爹怎么会派我去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她看见我十分惊讶，甚至在我把剑刺进她胸口的时候，她还问我叫什么名字。许多年过去了，直到去年我杀了翟芒开始逃亡时，老爹突然告诉我那个女人是我亲娘。哈，沈林，你说我什么感觉？”遏云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可却发不出笑声，眼泪顺着他脸颊流下来。沈林心疼极了，却找不到语言安慰他，只能笨手笨脚地擦掉他的眼泪。
　　“我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实在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又不甘心把身体白白让给翟舒。所以我就拼命逃，想逃到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静悄悄地死掉，这样就算翟舒找到我，身体腐烂了他也用不了。沈林，那晚你要不来，我就准备自裁了。”
　　沈林把手从遏云手中抽出，抱住他，“都过去了，遏云，都过去了。吞月说老爹骗你的，说不定你母亲还活着呢，你先回去见翟进，不要想死的事，嗯？”
　　遏云头抵在他肩上没有回答。
　　怀里都是遏云的气息，沈林觉得一种汹涌的同情、激动混合着喜爱的感觉满满地充溢了心胸，使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变成一个鼓槌一样咚咚咚的一直敲个不停。他无法思考，顺应心意在遏云耳边说了一句：“遏云，遏云，我喜欢你，你不要死，要好好活着。”
　　遏云静了一瞬，沈林没有等到回应，激荡的心情一下跌落下来，“遏云？”他心慌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沈林，我配不上你。”遏云低声道。
　　“你怎么就配不上我了？遏云，你不喜欢我？”沈林一个控制不住，声音就哽咽起来。
　　遏云慌忙擦掉他眼角的眼泪，“没有，沈林，我只是……”下面的话被沈林堵在嘴里。遏云既不回应也不推拒，沈林本就不自信，立刻离开他嘴唇，“遏云，你……”声音颤抖。
　　“沈林，对不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遏云温柔地说，有些艰难。
　　他越温柔沈林越难过，“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花满楼亲我？”
　　“我以为你开玩笑。沈林，玩笑可以，真心我受不起。我满身罪孽，一无所有，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喜欢，更何况你那么好。”遏云诚恳地说。
　　沈林其实并不是很有勇气的人，激情褪去，被压抑的自卑和曾经的自我厌憎一点点从心底泛起，他怔怔地看着遏云，遏云又温柔又难过地回视他，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林，”遏云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轻轻地说，“我是真的配不上你，我的身体，有一点难以启齿的毛病……”
　　沈林一脸茫然，“什么毛病？我带你找五哥啊，五哥治不好还有八姐，什么病也难不倒她。”
　　“不行！”遏云立刻表示反对，“这种事情怎么跟女孩子开口？”
　　沈林还没来得及问是哪种事情，院子里传来敖雪清脆的声音：“六哥，起来了吗？”
　　“等我一下，就好！”沈林大声回了一句。在冥界和沈炎相处的十余年，他学会了沈炎控制情绪的办法。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遏云，我陪敖雪出去，顺便找机会跟她说清楚。你先别忙着拒绝我，咱们都好好想想好吗？”用极低的声音附在遏云耳边，“遏云，我前世活得糟糕透顶，今生只想找一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我真的喜欢你，你一无所有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不是说我的味道很好吗？再想想？”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跳下床披上外袍出去了。
　　遏云看着他出去，摸摸脸上刚才他亲过的地方，发了起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