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步生莲》一枚百香果

27、第 27 章

　　翌日，他在盯着账房先生算账时，他的妻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一懵，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一向温顺的妻子这么大反应。

　　看着她手里握紧的眼熟的信封，他顿时明白了。

　　账房先生在一旁战战兢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悄悄退了出去。

　　这时候，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乔公子说：“既然你提早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日后你大可找个人改嫁，母亲不会难为你的。”

　　她气极反笑，让乔公子一阵恍惚，自打嫁进来，她一直谨小慎微，从没看过她这么放肆的笑。

　　只听她说：“那我还谢谢你了，那你母亲呢，过继的人毕竟不是她亲儿子，你让她承受丧子之痛，还要她晚年不得安宁吗？”

　　说到母亲，乔公子心中微微一动：“母亲，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自父亲死后，我一直过得很痛苦，心中常常不得安宁，或许死了，我就解脱了。”

　　说完，他就见妻子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看着自己道：“真是个懦夫！”

　　他平静地说：“你不必激我。”

　　妻子粗鲁地用袖子擦干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不一会就平静下来，除了微红的眼睛能看出刚才波动的情绪。

　　她说：“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嫁了你这样的人，我自认倒霉。不过我不会再嫁，以后我就立个女户，带着母亲过活。”

　　乔公子有些慌，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让她过得这样艰难，毕竟他活着已经够让大家操心了，不想死了还把烂摊子留给她。

　　拉着她的手，劝她：“你一个女子这样会很艰难的。”

　　就见妻子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你活着给我安排的已经够多了，都要死了还想管我怎么活？”

　　乔公子声音低下来：“我只是想赎罪罢了，不行你们这样辛苦。”

　　她双眼紧紧盯着他说：“你要想赎罪也行，我告诉你个法子。”

　　乔公子双眼一亮：“什么法子？”

　　她冷声道：“我过够了苦日子，不想再把自己的日子靠在别人身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接着说：”我不拦着你去死，但是我要接手乔家的生意，你把我教会之后，想死想活随你的便。”

　　乔公子一愣，没想到这位妻子竟然想接手这么个烂摊子，又有些佩服她，感觉她眼里有了光芒，让人可望不可即。

　　但是做生意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从商，他有些犹豫：“那要是你一直没学会呢？”

　　“一年为期，学不学的会，学的怎么样，就不管你的事了。你去做你想做的，我绝不拦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立字据为证。”

　　乔公子讪讪：“立字据就不必了，我信你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秦蕙兰一直跟着乔公子学做生意，乔公子惊喜地发现妻子比自己更适合从商。

　　在酒桌上，秦蕙兰也能放得开，和那些客商喝酒乱侃、讲价谈判，对付偷奸耍滑的小二，她将每个人的分工划分得更明确，责任到个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乔公子发现自己比之前更了解秦氏了，她看起来很厉害，生意上的对手都要夸她是女中豪杰，铺子里的下人也不敢偷懒了，但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喝酒喝到吐、被人奚落后伤心难过的样子。
　　她很拼，拼命的样子让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惭愧。

　　终于，在一次饭桌上，他替她喝下了所有的酒，醉的不省人事。

　　醒来后，发现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都不着寸缕。过来人的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到还在熟睡的她，张皇失措地穿上衣服逃走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乔公子有意躲着她，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还是秦氏主动找上来：“你也不必担忧，我们的约定照旧，我不会强迫你答应什么的。”

　　乔公子心下方定，努力忽略心底的一点点失落。

　　一切照旧，秦蕙兰对乔家的生意越发上手了。

　　直到有一天，秦蕙兰晕倒了，乔公子紧张地派人去请大夫，大夫说秦氏有喜了。乔公子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和几分烦恼。

　　他看了看醒来听完消息的秦氏，想问她想吃点什么，就见秦氏面色冷淡地说：“你放心，这个孩子不会影响你什么。”

　　乔公子有些生气，硬着声音道：“这样最好。”说完，拂袖而去。

　　秦蕙兰有孕在身，好多场合自然不能再去，乔公子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

　　谈成了一笔大单子，他带着几分醉意从酒楼里出来，迫不及待地想去和秦氏分享。

　　就听小厮们在旁边讨论：“咱们爷现在比之前强多了，能挑起担子了。”

　　乔公子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生意人，他也能应付上几分了，不像之前那样感觉十分难捱。他苦笑，原来之前下人都是这么看他的。
　　九个月后，秦蕙兰顺利诞下麟儿，起名乔嘉学。

　　乔公子看着皮肤柔嫩的孩子，小小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依偎在自己胸口，心中仿佛有热流涌过，一阵激荡。

　　这是自己血脉的延续。他已经很久没想过死了，看着手里的孩子，他想，至少要等他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了，自己才能放心地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这一守，便是大半辈子，直到几年前，乔老太爷才去世，去世前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年轻突逢家变的自己幼稚的行为，看着身边的老妻，拉着她的手说：“蕙兰，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秦蕙兰老泪纵横，安慰他：“没有，这些年你都做的很好，年轻时的那些事我早就原谅你了。”
　　“那就好。”说完，乔老太爷含笑离开了人世。

　　乔老夫人的一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教导出来的几个儿子女儿也都很有出息，还很孝顺。可是几个媳妇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教出来的孙女有些移了性情。

　　大孙女算是几个孙女里拔尖的，容貌、秉性都不错，就是性子有些柔弱，挑不起事，不过还有时间教。二丫头、三丫头就不说了，比大丫头还没有主见。

　　四丫头乔念倒是脾气大，成天把她爹气的不行，为人莽撞，又很有些小心眼，见不得别人的比她好。

　　不过子孙自有子孙福，她也不想管得太多，累了一辈子还不准她清闲几天啊。几个孩子多放在身边提点提点着，能不能通透点，就看个人悟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