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工，看这里水深》尹乔

39、三号海沟

　　余冉在心里重复了一边杜非凡的话，不见了的意思，就是字面上他理解的意思吗，以巴庭向来狠辣的手段，处死两个逃走叛变的改造体这并不意外，可是已经死亡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余冉问道，“巴庭把他们放到哪儿了？”

　　“巴庭把他们放到五月岛的三号海沟，刚才我们又去察看了一下，之前处理在那里的改造体，不见了。”杜非凡回应道。

　　五月岛的海底周边有几条海沟以数字命名，三号海沟，是最深的一条。

　　“会不会是季川抓到了什么线索？”余冉担心到，所以才迫不及待来毛丹岛，想要找到突破口。

　　“三号海沟是一条比较隐蔽安全的海沟，处理在那里的改造体消失，可能和海底暗流有关。”

　　“这片海域不是一直比较稳定吗？”

　　“刚收到的海底火山爆发异动预警，可能跟海底火山的异常活动有关。最近一段时间的海底板块好像活动有些异常，比如前些日子在这片海域出现过黑水蚺，但是这种水生物，一般在海底极深的层次，轻易见不到，可能观测站已经得到了什么数据，只是预测海底火山的爆发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所以刚刚给出的是预警信号，还没有形成正式的报告发到岛区议会。”

　　“海底火山？那这片岛区，岂不是会变得危险？海底的实验室……”余冉担心到，如果海底火山喷发引发的巨大冲击波影响到五月岛的区域，他们在筹建的实验室很可能毁于一旦。

　　杜非凡叹口气，“你都不知道，我都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海底火山距离我们这片海域有一些距离，但洋流的方向，谁都说不清楚，火山爆发的能量可能改变洋流的方向，波及到这里，那么所有的一切建设可能都要白费，甚至一些岛面的居住地都要被毁，只能依靠水面以下的避险工事度过这次危机。”

　　余冉道，“希望不会影响到这里。”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消失的改造体会不会被季川捞到？”

　　“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吧。”杜非凡猜测到。

　　“那唐樱……”余冉希望唐樱能够赶紧回来。

　　杜非凡显然不在意这个对他来讲算是陌生人的中心岛工程师，“过几天季川审问不出什么，就会把她放回去的，不然抓在手里是个麻烦，又没有必要直接灭口跟工程局交恶。”

　　余冉听到他提到“审问”“灭口”之类的词，心里还是十分担心，五月岛的联防队，都是这么野蛮的吗？一言不合就抓人，说是协查，但跟逮捕没有什么区别，连文书和流程都不用走。余冉在医疗站，坐立不安。

　　杜非凡觉得消失的改造体被季川捞到的可能性很小，但可能性很小不等于可能性为零。

　　异常的水波冲击了3号海沟，沟底的一些东西翻上了海水浅层，也包括那两个改造体。原本联防队的巡逻人员以为是意外遇难的本岛区居民，可是经过生物信息的比对没有发现适合的人家信息。在扫描分析致死原因的时候，扫描图像发现了那两人肺部的异常，这才拉去手术间做详细的肺部摘除和分析。

　　季川坐在办公室看着不断更新的改造体身体数据测量，特殊的生物膜肺材料，异常强大的储气功能。生物膜肺上的小泡像是一个个微型高压储存氧气的小舱，供养功能比潜水氧气瓶还要高效，这种人工水肺的成品，季川是第一次看到。几年之前他听说过中心岛有科学院的研究者在研究人工水肺的项目，但没过多长时间就被叫停，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捞到的这两个有关系。

　　季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命令手下把之前抓到的几个莫名白天在岛区晃荡的流浪者拉出去都扫描了一遍，但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发现第三个人工水肺，他们跟那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一伙的。

　　季川听到手下的汇报，命令地下层巡逻的队员把晕倒的唐樱搬到了他们休息室的躺椅上。

　　他有些不耐烦地过去看了一眼，唐樱像是脆弱的小苗，双眼紧闭躺在那里。现在他有些相信唐樱所说的话了，她跟杜非凡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如果自己是杜非凡的话，无论选情人还是合伙联络人，都不会选这样风吹就倒的废柴，完全是拖后腿的存在。

　　“喂，醒醒。”

　　唐樱没有依言醒过来。

　　季川选择了自己觉得最有效率的方式，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在饮水机里接了大半杯凉水，手腕一抖，凉水尽数泼到了唐樱的脸上。

　　唐樱觉得自己满头满脸满鼻腔关进了什么冰凉的液体，在头脑晕眩的世界里被一泼凉水拉了回来。她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抬头看看季川不屑的眼神，和他手里的水杯，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在驻地，但已经不是之前自己待的封闭的审讯室。

　　唐樱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坐在原地安静地像大蒜瓣，恨不得季川把她当成透明人。如果说，之前她对季川的印象是蛮横强硬，那么现在，在见过手术室之后，她对他的印象又增加了一项，残暴恶毒。

　　“你醒了。”

　　唐樱点点头，垂头看了眼自己被泼湿的前襟，你这不是废话吗，还是你把我泼醒的。

　　“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之前的那个房间里，觉得有些头晕，大概是，封闭的空间缺氧？”

　　“地下层有中控的通风系统，供氧正常，不会缺氧。你们工程队外派之前都没有健康评估吗？你这样的身体素质不适合驻外，还是物资缺乏的边远岛区。”

　　“不是，那可能是，我血糖有点低。”她没敢直接说早饭全部吐了出来的事情，毕竟她直接吐了季川一身，不招人嫌弃那是不可能的。

　　季川对着领子上的通讯器话筒说道，“送份配餐过来，一楼休息室。”

　　没过一会儿，休息室的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份速食的配餐，唐樱为了血糖正常值，忍住胃里隐隐的翻腾吃了几口。

　　“你以前见过他们吗，手术台上的人，边台上还有一个，可能你只看到了房间中间手术台上的人。”

　　唐樱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没见过，那是什么，胸腔里奇特的肺叶。”

　　“人工肺叶你见过吗？”

　　唐樱摇摇头，“第一次见。”

　　“真的吗？”

　　唐樱刚有些气恼，她说的话季川既然不信，那为什么还要一直问，自己低血糖简直又要晕过去，现在只想回到毛丹岛的工程施工地，去食堂吃大姐做的热气腾腾的自然饭菜，谁愿意吃这种无味的流水线配餐。

　　她开口想说，我说的话不信就不要再问我，只见季川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密封盒扔了过来。小小的盒子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唐樱面前。

　　唐樱认真辨别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把到嘴的不满咽了回去。

　　季川提醒道，“你再仔细看看，以前见没见过类似的，你在中心岛来，新奇的发明比这里多多了。”

　　盒子里装的，是灌洗干净的从人工肺叶上摘下来最小的单位，人工小肺泡。

　　唐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能惹怒这个蛮横强硬、残暴恶毒的人，如果她还想活着从驻地出去的话。

　　“这种东西我以前我没有见过，不过看起来，像是刚才那个手术台上肺叶的一个组成单位。”她仔细盯着小盒子看了半天，“这种材质，看起来像是高分子膜性材料，我们工程局也有材料研发部门，从材质和它的出现部位来猜测的话，可能是压缩容氧微型舱。”

　　“唐工，看起来你很懂行。”

　　唐樱背后一层汗，我要表现的什么都不懂才有些刻意吧，“一般一般，我们以前用过类似的高分子膜性材料研发过建筑工事上用的防火层，把氮气高浓缩度压进这种分子膜，用作防火层。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原理可以来做人工肺。这种项目，不是在几年以前被联邦禁止了吗？”

　　“是的，违反自然规律和人道主义。”

　　唐樱看着季川一脸维护自然规律和人道主义的凛然，只敢在心里吐槽，违反人道主义的明明是你好吧，改造体即使不算自然人，也不能就被这样对待了呀，简直算得上谋杀。

　　她想了个中性词，“总有一些人热衷于探索未知的方式和手段。”

　　“热衷探索的人，包括杜非凡吗？”

　　“季队，你认识杜非凡的时间比我长多了，我才刚到五月岛区没几天，而且工程队的活你也知道，今天在这里开挖掘机，明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更了解杜非凡的人，应该是你把。”

　　“那你怎么看，人工水肺这件事。”

　　“太过分了，不尊重自然体的生命权，随意改造，枉顾人类社会的生存伦理。”唐樱让自己显得义愤填膺一些，不管她怎么想，现在都要跟季川有相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