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欢》瓜女娃子

2、重生

　　已是严冬腊月，院里大雪纷飞，艳丽的红梅在雪景下别有一番诗意。

　　屋内却是一片暖意。慕府今年入冬新购的炭块第一批入库时就已经分到了凝苑，如月楼和墨竹轩两边却是等到第二批才送了过去。

　　慕府上下人人都夸赞嫡母江氏贤徳宽厚，三小姐慕芙晓虽是庶出，吃穿用度却比嫡出好的多。

　　这不，两月前三小姐的生母，李氏因病去世。三小姐伤心过度，昏睡了好几天。自醒后，每日上好的补品定时送到凝苑，一天也未曾断过。

　　那日半道儿上被大小姐撞见拦截，本想抢食，却被嫡母狠狠痛骂了一番，气的慕蓉曦在屋子里发了一通脾气。

　　这不，汤药又送了过来。

　　明灯初上，进了红墙凝苑，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三小姐慕芙晓的住所直达眼前。

　　三小姐身子一向虚弱，寒冬里，房门总是紧闭不开。银杏推门而入时，却看见慕三小姐身穿着一件月牙白单衣，外面披着一件红枣色的绣袍，长发如墨染，随意披在身后，肌肤如雪，在红色绣袍下衬得一丝红润。倾身而立，静观窗外的雪景。宛如大师笔下的一幅美人观雪图，美好的让人不敢去打扰。

　　银杏大惊失色，进了屋，放下手中的食盒，径直去关上了木窗。手上忙拢了拢慕芙晓的长袍，嘴里还念叨着：“姑娘，你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你莫要糟践身子。”脸上满是怜惜，把忠心爱主发挥得淋漓尽致。

　　银杏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去世后，父亲疼惜她身子不好，身边没有会伺候的人，于是留在她的身边继续服侍。

　　前世，就是这幅面孔，骗取了慕芙晓的信任，满心信任喝下她每日送来的催命汤。

　　如今再看，她演技再好也让慕芙晓恶心。

　　“嬤嬷，我求父亲送你回家如何？”慕芙晓凝视着她，在她繁密的发线里，藏着几缕银发。

　　银杏随母亲嫁入将军府，如今也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害自己，但她在最宝贵的年华里伺候母亲多年，要对她下手，慕芙晓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银杏瞳孔微缩，她抬头对上慕芙晓的眼光，不过片刻仿佛被慕芙晓的眼光灼伤，心虚低下了头。

　　“奴婢这把年纪，回去也不受待见，趁奴婢还有些力气，留在姑娘身边伺候，奴婢早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说的言真意切的样子，慕芙晓心中冷笑，脸上不露声色。“我这副身子也熬不了几年，也罢，那时再走也不迟。”

　　银杏手中的动作一顿，很快她恢复了常态。扶着慕芙晓在桌前坐下，她从食盒中取出汤盅，抬眼，只见慕芙晓唇角含笑看着自己，天真无邪，一点烦恼都没有的样子。

　　她心中一窒，双手微颤。

　　可是，她还是将那碗汤药递到慕芙晓的手边。

　　“姑娘，趁热，赶紧喝了，对身子好。”银杏就守在一边，等她喝完她并完成任务了。

　　“对身子——好。”慕芙晓目光辗转在浑浊的汤面上，舌尖咀嚼这句话，心里泛起阵阵苦意。“白费了你的良苦用心。”

　　汤送到嘴边，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慕芙晓侧过脸去，不可遏制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让人心悸。

　　银杏慌了神，忙拍抚慕芙晓的后背，让她好受一点。

　　慕芙晓缓了过来，将碗推到一边，摸着胸口，难受道：“嬷嬷，汤药暂且放一放，你先下去吧，待会儿你在过来拿汤盅回去。”

　　看慕芙晓因咳嗽涨红的小脸，难受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她迟疑道：“这药对小姐病好，老爷吩咐要奴婢看着姑娘服下。昨日的药，奴婢也未曾看着姑娘服下。老爷要是怪罪下来……”

　　慕芙晓料到她不会轻易离开，忽然眼圈一红，抽噎道：“老爷要是怪罪下来，不是还有我吗？是不是觉得我时日不多，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慕芙晓难得发了脾气，银杏哪里还敢久待。

　　银杏离开前，顺势将房门关上。屋内传来慕芙晓伤心哭泣的声音，她想去安慰，却又不敢再进去。思前想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去那边复命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的哭泣渐渐停了下来。

　　木窗再次由内推动，窗门半开。慕芙晓将那碗浑浊的汤汁洒了一些在窗外，剩下的汤汁连带汤盅饭在挨着窗口的桌案上。

　　一切准备妥当，一阵寒风袭来，她冷缩着脖子，走进暖屋内。

　　皓月悬空，月光下，古色古香的将军府被一片白雪覆盖。

　　布置奢华的房间内，炉火烧的啪啪作响。

　　贵妃榻上，卧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双膝上搭着一张做工精细的毛绒小毯，手边放着一顶金色的小手炉。发髻上戴着昂贵的发簪，身形圆润，修长的手指拿着两支发钗正在细细比对。

　　这时门毡被人撩开，一身寒气的银杏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过来复命。”银杏跪下，始终低着头，很惧怕这位面慈心恶的夫人。

　　“三姑娘今日的药服下了？”她说的极慢，却无比的威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奴，奴婢亲眼看着姑娘服下的。”银杏说话直哆嗦，也不知是怕还是冷的。人人皆道眼前的这位夫人如何心善仁德，待庶女如同己出，却不知这女人戴着一张面具，面具下的才是她真面目。自私，贪婪，恶毒。

　　“药喝了一段时间了，她身体好像还是老样子，看来药效不够嘛。”上面的声音问的漫不经心，却惊的银杏一身冷汗。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道：“三姑娘今日身子比之前虚弱了一些，咳嗽加加重了。药再加重份量，恐怕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了，反倒会引起老爷的怀疑。”

　　江氏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她将其中一支发钗扔回首饰盒内，道：“这支上品的紫玉冰莲发钗明日你亲自送到凝苑，三姑娘病中给她添置一些喜庆的玩意儿。”她是对自己陪嫁嬷嬷张氏说道，眼神却话里有话。估计对银杏的话还是不放心，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一探虚实。

　　另一支碧螺流苏芙蓉钗观摩了一番，继续道：“这支稍微逊色一些，委屈我家蓉儿了。这支明日也送到如月楼去。”

　　话说完，才想起还没打发银杏离开，于是道：“行了，银杏你先回去吧，小心别让人给撞见了。还是那句话，你为我做事，你小弟的命留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