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鲛绡泪（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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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风浪巨大，吹得“无敌号”龟甲船顶的白帆拍打着细长的竹竿，猎猎作响，这是夏丘国的无敌水师战舰，船身长三百尺有余，船上可同时容纳上百人。
入眼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蔚蓝，湿润的空气间夹杂着淡淡的盐水味和水藻的腥味，操舵手某一个转向，甲板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混合着船员惊喜的声音，“将军，将军！又抓到一只！”
夏丘国的常胜将军景晨向着那呼喊着的人方向看去，只见一高高举起的捕猎网中，有生物缩成一团，极其白皙俊朗的五官，脸上犹带着惧色，脸颊两侧是尖而长的耳鳍，自腰以下是一条蓝色的巨大尾巴，浑身浅蓝色的鳞片，在日光下华光流转，像是镀了层淡金色。
“可惜是只公的，这般货色就是放鲛市也是卖不出去的。”景晨无比可惜地感叹着，待手下问他这鲛人如何处置时，他道了声，“杀了丢回去吧。”
那样平淡的语气，仿佛这条鲛人真的只是一件劣质的货物。
眼见过了正午，这支船队才依依不舍地朝着夏丘的码头返航，到了码头，景晨率先下了船，看着十来个装着鲛人的网袋从龟甲船上依次被扛出，那些在捕鱼网中活蹦乱跳挣扎的鲛人，竟都是女的！
景晨先是将这批鲛人女奴丢在码头前处的空地上，朝着那些年轻的女子一一审视而过，顷刻在心中将这十来个女奴分了优劣。
从泽海中带回的鲛人奴隶，质量好的则会被景晨留下，质量稍差的则被他高价卖入鲛市中，若是实在看不上的，索性杀了丢入海中，免得污了他的眼。
景晨在这群女奴里选了三个资质上乘的，令人秘密带回将军府，只有军中的几位高级将领才知，这位常胜将军的府邸的地底下安置了一个巨大的囚室，专用来蓄养被抓回来的鲛人女奴。
并起名“停鲛苑”。
向下的木板台阶两侧，每隔三步的距离燃着一支蜡烛，火光微弱，使得这台阶既不会太过黑暗使人摔跤，也不会太过明亮，恰好的营造出了一种神秘感。
停鲛苑的鲛人，多是被挑选出的资质优良的，用来与人类繁衍子嗣。
有手下前来报告，“将军，东面有一个已怀珠六月。”
景晨闻言向着东面走去，只见昏暗的牢里鲛人女子护着已经隆起的肚子，面露恐惧地连连后退，“不要…”
景晨远远看着，面无表情。
夏丘有一支无敌水师，进可攻城略地，称霸海域，退可驻守疆土，震慑四方，夏丘安稳了这么几十年，也要多亏这支无敌水师。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支无敌水师的由来。
——食紫河车者，皮肤上会长出一层胞衣，遇水不化，可同鲛人般在水下长时间呼吸，且传言有延年益寿之效。
待做完一切，景晨匆匆去了皇宫，命人煮了药膳亲自端给皇帝，躺在床榻上的夏丘皇帝年过而立，却已渐渐病弱，皇帝喝了药，景晨关切问了声，“可好些了？”
皇帝笑着道，“不过老样子罢了，倒是劳你各处奔波，为朕寻药多年。”抬起头时不妨撞见景晨深幽的目光，听到他说，“我给你什么你问都不问就喝吗？”
皇帝反问，“你会害朕吗？”
景晨不言。
不会。
我只会站在最肮脏的泥垢里，看你君临天下。
皇帝喝了药，重新躺回榻间，喃喃道，“朕的这片江山都是你替朕守的，因为有你，这夏丘才会这般安稳，百姓们才能远离战火，阿晨，若朕死了，你能不能也替太子守着这片土地呢？”
景晨暗暗捏紧了拳，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夏丘国的鲛市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光泽鲜亮鲛人泪化作的珍珠，鲛人织就的唯美红绡，海底色彩斑斓的贝壳做成的风铃，实在叫人目不暇接。
阿花一狐飞快地在闹市里穿梭，四条小腿跑得飞快，小道士在它身后气喘吁吁地追着，有气无力地喊，“阿花，你…慢点…”
放出栅栏的小狐，谁都追不上！
突然小狐狸停在一摊头前，眼珠子发亮般地看着摊头一条穿了玛瑙的的红绳，中间处坠了一串银灰色的贝壳风铃。它用爪子一拍会“叮叮当当”的响。
长长的红绳子会让它想起一个人。
鬼娃娃，那个一直陪伴它，照顾它，喜欢翻着红绳逗它玩的鬼娃娃。
小狐狸用爪子揉了揉眼，觉得这颗小小的狐狸心受了伤，此时又难过得很。
小道士终于追上阿花，见它停在一摊头，眼神呆愣愣又直勾勾地盯着摊头上红绳子旁的——一朵大红蝴蝶结？
小道士有些不懂，这大红蝴蝶结不是女孩子喜欢的吗？但，既然阿花喜欢，那他用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买下来也是无妨的。
“老板，多少钱？”
“两文！”
回过神来的阿花眼睁睁看着小道士伸手拿起那朵大红色的蝴蝶结，随后向它雪白雪白的尾巴绑去。
小狐狸内心很崩溃，无奈它会的语言不多，只能用张牙舞爪来表达它内心的极度不满，“住手啊！谁要绑这个丑死人不偿命的红蝴蝶结，是旁边那个啊！你个蠢道士！”
小道士不理会小狐狸的挣扎，按着它将那红蝴蝶结绑在他尾巴后，确认扎紧，满足一笑，“看，多好看！”
阿花无语凝噎，到底心有不甘，在老板惊慌失措的目光下跳到那摊头上，咬了那根红绳就跑，四只小蹄子风风火火，背后的蝴蝶结左右摇晃，可爱得紧。
小道士追着它跑了两条街，直到出闹市时，正前方的小东西小蹄子收拢不动了，小腿僵硬打颤，头一歪突然昏倒在路中央。
“阿花！”
“救命！救命！救救阿花！”
“别急，这只灵狐，是要化形了。”
清雅声音传来，小道士循着声音的主人看去，来人素衣姣姣，眉眼中盛放着三月的杏花，黑瀑般浓密的长发被扎起，指着他怀里的小狐狸，“你看…”
怀里突然一重，小道士惊诧地几乎要向后跌倒，幸好那人扶住了他。小道士朝着怀中看去——
那里躺着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发散开，顺着小道士的手臂向下蜿蜒，精致的瓜子脸，只是浑身上下赤条条的，抱起来温温软软，犹如蒸笼里的白馒头。
小道士红着脸，将身上的道士服脱了给他盖上，捡起落在地上的红蝴蝶结和红绳子，急切问道，“你可知阿花什么时候会醒来？”
来人说道，“大概是突然化形这小狐狸还不适应，不如你同我回去吧，我家古爷爷见多识广，也好替这小狐狸看看。”
小道士背上阿花，跟着来人就走，那人盯了他身上的阿花看了会，笑着道，“你很喜欢这小狐狸吗？”
小道士用那种炫耀自家崽的语气得意洋洋地说，“是啊，我，师傅，阿花是一家人，阿花是最小的小宝贝啊。”
来人又轻轻笑了声，“可他不是人类啊。”
小道士生怕别人看不起阿花，急道，“那又怎么样，万物有灵，众生平等，阿花在我眼中就是最好的。”
“众生平等？”那人重复了遍，眼底尽是意味深长的复杂神色，“我叫小枫，枫叶的枫…名字是古爷爷起的，古爷爷说因为捡到我的时，是一个秋天，身上沾满了枫叶。”
小道士注意到，这样一个英俊的少年，走路却是一瘸一拐的，看着实让人有些不忍。
小道士跟着小枫才进门，就被门口的勃然大骂声震得惊在原地，“小枫你个臭小子！活还没干完又偷偷溜出去！”
“哎呀，不好，被发现了。”小枫吐吐舌，紧接着被突然快步走来的老人揪住了耳朵，“臭小子…你！嗯？”
这应该就是小枫口中的古爷爷了，他看向小道士背上熟睡的阿花，眼中露出疑惑，“嗯？刚化形的灵狐？”
小道士随着古爷爷将阿花放入寝室的床上，替他用大红的蝴蝶结绑了头发，用红色的丝线当腰带在腰身的地方系上，拨开额前的碎发。
“这孩子只是身体不适应，等他自己适应了身体的变化，就会醒的，不用太担心。小枫！”
古爷爷叫住贴着门，企图偷偷溜走的小枫，“去，把未干的活干了。”
所谓未干的活…实在一言难尽啊…
小枫在鼻头上绑了条布条，肩膀挑着根扁担，扁担两边各一个桶，桶里是一言难尽的…夜香…
小枫舀着夜香…口中哼哼卿卿唱着走调的小曲，嗯，一勺浇给东面的花儿，一勺留给西面的花儿，一勺分给南面的花儿，还有一勺啊，给北面的花儿，剩下的…
今天府里来了客人，小枫蹲在草丛里，透过葳蕤葱郁的花丛，隐约可见一双精致的皮革短靴，来人褐色的短打装扮，显得英姿勃勃，正与古爷爷走到桥下，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贴着桥廊站着，整个人站得笔直如松，显然是家教甚好。
再往上看，那人碎发下小巧的侧脸，殷红的唇半张半阖，双目炯炯有神，浑身洋溢着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
小枫瞬间就认出了这人，夏丘常胜将军景晨的嫡子，景岚景小将军。
“嘶嘶…”
小枫看得入神，冷不防这突兀的声音钻入耳中，他低头一看，一条花斑蛇正贴着他的脚向上爬。小枫惊得汗毛都倒竖起，大叫了声“啊！！！”朝着古爷爷他们的方向冲去。
他手里还拎着夜香桶，另一手中舀勺也不停狂乱挥舞，惊得四处鸟雀尽逃，冷不防撞上一人，手中的舀勺中的“难尽之物”好巧不巧的糊了那人一脸一身。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尴尬的匪夷所思…
小枫退后几步，望着那人浑身难以形容的臭味，皮笑肉不笑的脸，战战兢兢，又难得诚心诚意说了声，“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景小将军摸了一手的“难尽之物”，着实不知上辈子自己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来人世受此等磨难，天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鲛绡泪（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