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欢》吾随心随性

6、第 6 章

　　低矮的杂草堆后，双颧极高的管事丫鬟柳秀紧紧的拧着另一个小丫鬟的耳朵。

　　管事丫鬟口中骂骂咧咧，本就瘦削的脸更显得尖利丑陋。

　　“我再也不敢了，秀儿姐姐。”

　　“还不敢，不敢，你看你穿的，谁允许你在衣服上绣花纹了，别以为大少爷当初夸了你几句绣工好就可以乱来。”

　　自己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少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以后可是要娶名门闺秀的，可绝对不能给某个妖艳贱货给勾了魂去。

　　“也不看看你长成什么样，你绣工好又怎么样，不是哪个低贱丫鬟的都能成功爬上床的，省省心吧。”

　　她左手抓着她的手臂，右手狠狠的在她身上敲打，她力气本就大，打在身上和乱棍胡乱击打一般。

　　翠翠被打的哇哇叫，眼泪哗哗直流，大喊大叫着“再不敢了。”

　　眼前突然出现绣着金色莲花的黑色鞋子，她仿佛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急匆匆的叫“少爷。”

　　她故意叫的很大声，也希望刚刚的这个老妖婆说的话能被少爷听见，毕竟小少爷的亲娘可就是丫鬟出身，爬上了床，当了主子不知道有多神气。

　　杏树之下，男子缓缓走近，阳光透过丫杈在月牙白的衣裳上晃动，玉面略带着微微的笑意，周身气度温和雍容，眼角的泪痣却增其风华妖艳，如天上跌落凡尘俗世的仙子，又似水月洞里的妖精。

　　“二少爷。”

　　柳秀立马恭恭敬敬的弯腰低头，声音中还有一丝慌乱和焦虑，如果被小少爷听见了告诉他娘那还了得，她娘也是个有本事的，明明道长都说了他是个祸星，可是白老爷还是留下了他，还给他与白珍一样的待遇。

　　见他面色平静，如果是平常的小孩子，听到这话肯定会有点反应，所以他应该没听见吧。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奴婢刚刚在教训不懂事的丫鬟，可能有些污言秽语会脏了少爷的耳朵，少爷没听见什么吧。”

　　白黎温和的笑着，慢悠悠的说道，“听见什么？”

　　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整个人似玉一般纯净，本就是美人，若是不笑时，像水墨画中中走出来一般，一笑，便活灵活现，令人赏心悦目。

　　柳秀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笑容也惊艳到了他，二少爷的相貌是越发的夺目了，这对于大少爷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翠翠被这笑容慌了神，虽说经常看见二少爷的笑容，可每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脏都如小鹿乱撞般跳动，可若他是大公子就好了，如果他不是奴婢生的孩子就好了。

　　虽说二少爷在府上的声望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老爷更偏爱大少爷，况且大少爷是嫡出。

　　仔细想想，还是被大少爷看上更好。

　　柳秀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小丫鬟翠翠倒是却是遗憾了一番。

　　白黎侧着身从她身边经过时，柳秀看见小丫鬟一副没看着好戏的表情，降下去的火又噌噌的冒上来了，偷偷咒骂了几句。

　　“对了，秀儿姐姐，别忘记了，你也只是个丫鬟而已。”

　　他明明是笑着的，笑意却达不到眼底，轻飘飘的几句话给柳秀泼了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这句话显然是在提醒她的身份，赤裸裸的威胁。

　　那他是听见了刚刚的对话，可是刚刚他明明没有任何反应，这孩子还刚十几岁，就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笑里藏刀，太可怕了，简直是笑面虎。

　　他又转过去对翠翠轻声说着，“下次她再欺负你，和我讲哦。”

　　语气婉转亲昵，像是两个结交许久的朋友。

　　虽说翠翠以白家大少爷为目标，但此时也被白黎迷了心智，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二少爷温柔体贴，是个君子般的玉人。

　　偏过头去，白黎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和煦的笑容转眼间就消失不见，眼神中满是淡漠阴鸷，他微微的低下了头。

　　这群人可真是可笑，他如果要她们死，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只是不在乎而已，况且，她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最好玩的一点是，明明在后头嚼舌根，厌恶的人站在她们面前，她们却争着抢着要巴结她们瞧不起的人。

　　他转过头去望了一眼那颗参天古树，那一道偷偷跟随他的视线，他对它已经很熟悉了，甚至每次心情烦躁时他总期盼着它的出现，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画屏上映射的烛光慢慢的消退，窗户上的跳跃的红色渐渐转成黑色，整座城市的灯火都已经歇息了。

　　只剩下皎月飞光，墙角铺满的藤曼在细细的生长，正是旺盛的时候，一阵凛冽的风刮过，单薄的黑影从墙边飞快的掠过。

　　白黎悄悄地跟了过去。

　　他的姐姐很奇怪，白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起许多的闺阁小姐来都要更加的深居简出，但是他知道，她从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哪个闺阁小姐会在晚上经常的偷偷溜出去呢？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是好奇的人，对于不了解的事情他从不妄加判断。

　　不过最近听说不是很太平，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自己会更难做的吧。

　　那就去看看她她到底做什么好了，如果不利于他的话，他会亲手解决掉。

　　穿过几座假山，横跨过流水小桥，曲径越来越幽暗静谧，草丛中稀稀散散的动物鸣叫声。

　　对于常人而言，黑暗会使人感到害怕，但对于他而言，安静黑暗的氛围才是最适合他的，他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

　　聚散阁是这所整座宅子最不吉利的存在，听说那口井中溺死过三个丫鬟，所以十几年前就被封了，现如今破旧荒败，断壁残垣堆砌，没有丝毫灯火的房子如同一座阴森的鬼宅。

　　他对这个姐姐的兴趣上涨了几分，若是平常的姑娘，白天都不敢踏足一步，她倒好，趁着阴气最盛，没有任何人的时候来，胆子挺大。

　　她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借着月色，他看清了她今天穿的青蓝色襦裙，盈盈可握的腰间系着红色的珍珠穗，肌肤如月色般白嫩，她娴熟的走进那间比较完整的里屋，丝毫不慌乱。

　　窗户纸在风吹雨打中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可清晰的看见屋子里的情形。

　　大傻子白珍像一条咸鱼般的被吊起来，全身被绑的严严实实，眼睛和和嘴巴都被黑布捂住了，只能呜呜的发出声音，在空中来回旋转。

　　而自己的姐姐用绣帕随意的擦了几下凳子，就坐下了只有三条腿的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腰上的穗子。

　　她的十指纤细修长，春葱玉指如兰花般可爱，红色的丝线缠绕着食指，白黎突然想到如果握着这只手会是什么感觉。

　　一刻钟后，她便故意捏着声音，明明清甜的声音装成嘶哑低沉，如七八十岁的老人，她在他身边转了几个圈，撕开嘴上的黑布，“你是不是最近又干坏事了，嗯？”

　　白珍被心里害怕极了，这他妈什么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头朝下的，空中一股子的潮湿味道，还有一个老太婆在旁边说话，他是不是撞了邪。

　　老天爷呀，娘，快来救我……

　　“我没有干坏事。”

　　他说这话时明显的底气不足，声音虚的更像是一个老太太。

　　绳子缠在房梁上，他摇头时的动作带动本就不稳的房梁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灰层簌簌的跌落。

　　“我说过，你要做个善良的孩子，你看看你，又欺负了别人，是不是该罚。”

　　白花花鲜红的指甲轻轻的在他满是肥肉的脸上划过。

　　白黎有些嫉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玉手，姐姐的手连弟弟都没摸过，怎么可以去摸别人的脸。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欺负白黎了，我不该把他的笔纸偷偷丢掉。”

　　“还做了什么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姑奶奶。”

　　白花花脸上涌现出志得意满似的微笑，她当然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对于白珍，她向来没有什么好脾气，但毕竟她要从人间学会如何善良吗？

　　白珍是小孩子，那小孩子的话就再倒着挂半个时辰好了。

　　“你说的，不再欺负人，如果以后被我发现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俯身下来，吹着冷气在白珍耳边说道。

　　眼睛上的黑布被眼泪浸泡已经湿透了。

　　白花花表示很满意。

　　走出门时，碰巧看见白黎正站在窗户旁边死死的盯住她。

　　要死……他怎么会跟上来

　　白花花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实在太过于热切和期盼，其中还夹杂着深深的狂热。

　　她实在不敢看他，只得装作冷漠的快步离开。

　　身后的视线却一直都很炽热。

　　白黎看着白花花匆匆忙忙的背影，嘴角的幅度扬的更高，桃花眼中泛着丝丝微红。

　　所以，她是在帮他报仇，怪不得在背后说了他坏话或者是欺负了他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生病，摔跤，得到报应。

　　为此，他甚至软了心肠没有让他们过的更惨一点。

　　所以，他总是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跟随自己，原来是他姐姐吗？

　　白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愤怒，欣喜，害怕，不甘，渴望

　　不过胸膛之中总算是有暖暖的东西填满了。

　　上苍好像并不是那么无情，把所有的光芒都给夺走，黑暗中终于有了一道光线吗？

　　他无力的靠着墙，却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匍匐在上面生长的荆棘，灰层中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开出一朵朵绝美的花。

　　他必须用疼痛才能减轻身体的叫嚣，冷静，现在必须冷静。

　　自己想要的就在自己身边，那么千万不能让它跑了，他想要紧紧的抓住这道目光，好让它永远的陪伴自己。

　　他手中现在有一颗糖，甜甜的糖。

　　对于姐姐，他好像势在必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