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兼修》白昼如是

5、无相之境

　　沈沐正在拭擦他的饮泉剑，瞥到红色衣角，顿了顿，又继续拭擦。

　　大殿中等候的众人见是那名水系单灵根的女子，有人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与探究。

　　“道友，请上座。”林永年上前，引着桐梧来到一旁专门留给新收弟子的空席。

　　通过了灵根测试与无相之境，即是中青派认可的内门弟子。

　　桐梧正坐下，就瞥见对面中青派掌门下首坐着的陶苒，她不知何时回来了，正朝着她挤眉弄眼，还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陶苒同掌门坐在一起，桐梧才发现两人的长相有许多相似之处。桐梧心下惊异，面上不显，点点头回以微笑。

　　香燃了二分之一时，又从铜镜中飞出一道人影，是一名身着锦衣玉服的十四五岁少年。先前，桐梧因为他身上散发着傲气，所以特别对他多留意了一眼，她记得他是火系单灵根。

　　少年站定，瞧见大殿中央空无一人，面上正得意。林永年引着他来到坐席处，他才看到已经坐定的桐梧，脸上的春风变成了萧瑟的秋风。

　　他挑了桐梧旁边的位置坐下，等了半晌，不见铜镜中有旁人出来。他终于按捺不住，转头朝着桐梧心高气傲道：“你是第一个从无相之境出来的？”

　　桐梧对他的傲气不以为意，友善颔首道：“是啊。”

　　“我叫成贺，你叫什么？”

　　“祁梧。”

　　成贺没料想她这般好说话，憋了很久，才别扭地问道：“你是何时从无相之境出来的？”

　　桐梧瞥了眼香台，掐指算了一算，道：“大概三分之二柱香的时候吧。”

　　“那便是只用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成贺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她只是侥幸比他早几息而已，不想她竟然出来得如此早。成贺一时觉得自己这般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实难称得上大丈夫行径。

　　成贺消减了自己的敌意，正色道：“你知不知道第一个勘破无相之境意味着什么？”

　　桐梧倾耳而听道：“哦？意味着什么？”

　　成贺年纪虽小，但他从小在家族中耳濡目染修仙之道，博闻强识，便为她解答道：“你见沈沐，乃上上上届招徒大会中勘破无相之境的第一人。这第一人将被奉为此届内门弟子之首，有第一个选择师父的权利。日后，在中青派，可以获得比同辈多几倍的修仙资源。心性、天赋、资源集于一身，便意味着比同辈人早日飞升上仙。”

　　桐梧没想到，勘破无相之境的第一人还有这种讲究。

　　无相之境中的阵法，使得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她在无相之境中时，分不清现下是几时几刻，怕误了时辰，一路上催着魔气紧赶慢赶，现下竟成了这第一人。她靠魔君的身份取胜，抢了成贺的机缘，不免对成贺心生几分愧疚。

　　成贺倒是释然道：“传言沈沐以半柱香的时间打破历届之最，我尚且与他旗鼓相当。你只用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远胜于他。我败给你是心服口服。”

　　两人说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香还剩小半柱的时候，大殿中才陆陆续续出现人影，却也不过是三五人。

　　香即将燃尽时，人渐渐多了起来。

　　香彻底燃尽时，空席上坐了三四十人。

　　时间已到，林永年将其余两百来人从无相之境中放了出来。

　　“一炷香尽，诸位未能勘破无相之境，与我中青派内门无缘。如有愿意留下者，可成为外门弟子；不愿留下者，我派将……”

　　林永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位长相粗犷的青年壮汉打断了。他从两百来人的人群中走出，看着最上首的沈沐，怒目圆睁道：“我王铁牛不服！不斗法，凭这什么破铜烂镜就决定内外门弟子，你们所谓的大仙宗，就是这样招徒的吗？”

　　竟然有人与沈沐叫板？

　　众人静观默察。

　　桐梧倒是敬佩此人是条敢说敢言的汉子，只可惜自视甚高。有的人一身傲气，源于实力的自信，如成贺，招人欣赏；有的人一身傲气，源于不识时务的自负，如王铁牛，招人笑话。

　　沈沐并不理会他，他正在细细打量饮泉剑是否已拭擦整洁。

　　“哎，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的法术，朽木真当自己是块璞玉了，真是狂妄自大。”坐在掌门下首的陶苒笑道，“心性于修炼，乃重中之重。能凭自身实力勘破无相之境者，心性远胜于你。这样的人日后修炼，自是扶摇直上九万里。漫漫修仙路，心性不佳者，终会被心魔所扰，走得越远，越容易堕入魔道，谈何飞升上仙？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怪不得勘不破无相之境。”

　　“爹，女儿说的是不是？”她看向坐在上首的中青派掌门，同时也是她的父亲，陶盛。

　　陶盛一时语塞，说“是”不对，说“不是”亦不对。

　　陶盛左右为难之际，沈沐开了口：“陶掌门，我倒觉得陶苒说得极是。”

　　沈沐将饮泉剑收回剑鞘，似觉得不妥，又重新拔出剑，俯睨王铁牛道：“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与我比试一二。若是你胜了，我便破例让你成为我派内门弟子。”

　　大殿中众人的面色精彩纷呈。

　　胜过沈沐？笑话。那还当什么中青派内门弟子！有这样的人才，哪个仙宗不宗门大开，争抢着要供奉这样一位无门无派的大能？

　　王铁牛满脸通红，一是被陶苒的话羞的，二是被沈沐极其无耻的话气的。

　　王铁牛一甩袖子，愤恨地走了。

　　沈沐又扫视了一眼其余的两百来人：“其他人若不服，也可找我比试。同样的奖赏。”

　　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安分了下来，不敢再当出头之鸟。

　　沈沐颇为惋惜地收回了他的饮泉剑。

　　陶掌门偷偷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沈师叔已经许久不出席这招徒大典了，今日一来，仍然是这般不同凡响啊……

　　这一插曲落幕，其他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两百来人多数愿意留下成为外门弟子，也有六七十人离开，打算去另外两个大仙宗碰碰机缘。最终，大殿内剩余一百三十四名外门弟子，与坐席上的四十八名内门弟子。

　　陶掌门稳了稳心神，站起身，对大殿内的新弟子们道：“恭喜诸位成为我派弟子。岁不我与，勤能补拙。愿诸位弟子在我派勤奋修行，早日修成正道。”

　　*

　　招徒大典的最后一环节是择徒。

　　一百六十四名外门弟子由人领着先行退去。

　　外门弟子在外门修行，没有师父。名义上是中青派外门弟子，实际上与散修无异，只是借着中青派的名头，每个月领着一些例行的修行资源。有机缘者，若在日后宗门比试中拔得头筹，便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虽说这样的人是少数，但多数人都心存侥幸，总想着保不准自己就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其他仙宗的人同样离了殿，殿内只余下中青派的人。

　　林永年走上前，向新入门的内门弟子介绍起中青派的情况。

　　“我中青派，自开宗立派以来，已有一万两千三百余年历史。现有三岭十二峰，五大峰，七小峰。五大峰为中峰白竹峰，东峰赤霄峰、南峰离火峰、西峰苍岩峰、北峰青梅峰。赤霄峰主修金系法术；离火峰主修火系法术；苍岩峰主修土系法术；青梅峰主修木系法术。白竹峰峰主沈沐，而东南西北四大峰皆有正副两位峰主，分别是……”

　　桐梧听得津津有味。

　　她从未留心过修士们的生活，眼下有机会，增进了解，可不得多多益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然而，这其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桐梧想了半晌，偷偷拍了拍身边自诩为“修仙百科”的成贺：“我怎么没有听说哪座峰主修水系法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