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野有蔓草》浮休行人

3、他

　　回到孤血斗场。
　　那个万一果然应验了，进门还没见到师者，就给了我一顿毒打。
　　内脏破了，涌到口中的血里夹杂着莫名的肉块。我想了想，又把它们咽回去了。
　　万一之后没饭吃，我这也算多吃了口肉。

　　师者已经知道我接触北竞王的事情了。我意识到墨家在苗疆的力量超出我的想象。

　　“说吧。”师者道。
　　“学生错了。”我诚恳地认了错。
　　“嗯。”
　　“师者，学生认为苍越孤鸣在王权争斗中并无本钱，与其投注在他身上不如投注北竞王。”我迅速回答，错过这个机会，我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北竞王非是正统，若是北竞王继位，必然会大肆清洗，打量的职位空缺就是墨家的机会。从实力上，和后续收益来看，所以学生……”
　　“自作聪明！”师者一掌拍来。

　　脑子里嗡嗡直响，左耳痛的要命。
　　我好像聋了。
　　唉，这个教训真是刻骨铭心。

　　我这条不听话的狗又被打了一顿。
　　我躺在地上笑，庆幸自己过了一关——师者罚过了，表明这件事翻篇了，至少表面上翻篇了。

　　“别笑了。”漂亮的小姑娘拿着绷带和要走进来，皱眉道，“你再笑就要真要死了。”
　　“谢谢大小姐。”我还在笑。
　　为啥不笑呢？哭也没用啊。至少我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别叫我大小姐。”她一边说，一边给我上药，“我和你们也没什么不同，也不过是……”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觉得她是日子过得太好，闲的。
　　她是师者的亲女儿，叫做玲珑雪霏。这应该是假名，师者不会让我们知道他女儿的真名。
　　对师者来说，玲珑雪霏是元青花，我们则是一个时辰前民窑产出的残次品。

　　就算是工具，我也希望能像她一样，做更贵的那个。
　　至少她想学什么都可以学到，任务也没什么性命之虞，唯一的烦恼就是“他爱我，我爱他，他爱他”的少女心事。

　　唉，这就是命。

　　“你明知父亲会生气，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你总是这样，他真的会杀了你。”
　　“这次他已经动了杀机。”
　　“零露，你听话一点。”
　　雪霏喜欢跟我说话，大概是因为周围没有和她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孩子了。
　　我也喜欢和雪霏在一起。跟她在一起，有机会接触一些师者不教我的东西，甚至是术法。
　　在师者默许的范围，她也对我有所照顾。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少在可以袖手旁观和一臂之力里，她选了后者。
　　我很感激她。唯一烦的一点就是，她总告诉我要听话，就像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妹妹。

　　我理解她。
　　趋利避害是本能，为了逃避伤害，人们会作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人们也是这样驯兽的。

　　但我就是不想听话。
　　只要不是必死，我就总想扯掉笼头。

　　“嗯？这是什么？”雪霏从我衣襟里拿到了那朵已经彻底蔫掉的梅花。
　　啧，我这么把它带回来了？
　　可能是忘了丢吧。
　　“哦，不知道。”我从雪霏手里拿回了那朵花，“或许是在哪里碰到的吧。看来这朵花与我有缘，待会儿我要把它装起来。”

　　“这都快枯了。”雪霏看了看，拿出手绢替我擦干净身上的血，“等梅花都开了，我给你选几朵最好看的。”
　　“它不一样。”我举着那朵花，对着光看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糊一句，“它不一样。”
　　“好吧。”雪霏也没有深究，她拿过花，用术法将它封在一个晶体里，还编了个小链子，拴在我手上。
　　我真心的说了句：“谢谢姐姐。”

　　雪霏摸摸我的头，让我休息。

　　休息了一晚，我还是得回去上班。所幸苍狼还小，事情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在北竞王府读书。
　　我则靠着墙壁偷懒，补充体力。

　　“小蔓，小蔓。”
　　我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惊得我差点反手就是一刀。这才发现，苍狼已经下课了，正在一旁看着我。
　　“王子。”我准备跪下来请罪，却被苍狼一把扶住。
　　苍狼的担忧写在脸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表示自己没问题，还可以战斗三十年，“就是训练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是常有的事，很快就好了。”
　　“啊！那我替你请太医来看看吧。”苍狼道。
　　“不用不用。”我连连道谢，“多谢王子关心，这是功法的问题，便是太医来了也没用的。不必麻烦了。”
　　“可是……”苍狼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小苍狼。”北竞王裹着披风走出来，温言和善，善解人意，“修行各有各的法门，外人不好探究。
　　北竞王府就有最好的医者，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传唤。”

　　“多谢王爷恩典。”我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他给我的阴影实在是太大。

　　“多谢祖王叔。”苍狼也乖乖地认下了这个人情。

　　我看得心里直叹气。
　　这位哥哥怎么这么傻呢？

　　因为我的关系，苍狼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读书，因为他读书的时候，我可以留在苍狼的书房里休息一下。本来我还保持着半睡半醒地警戒状态，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苍狼读书，我就直接在矮塌上睡着了。

　　大概是从苍狼说他会保护我的时候开始吧。

　　堕落就是来的这么快。
　　以我现在的状态回孤血斗场，肯定是死路一条。
　　不行不行，要改。
　　……
　　要不，就放松一下？就一下下。

　　苍狼总是在厨房点超大份的补品。象征性分了一小碟给自己，剩下的全给我。我在各种大补的浇灌下，恢复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终于，在苍狼胖了一圈的时候，我恢复健康。

　　苍狼如释重负，火速告别了北竞王府。
　　我感觉，他吃补品都要吃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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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日子就平静很多，北竞王在蛰伏，师者也在蛰伏，我的位置重要又不到发挥作用的时候，到是没我多少任务了。
　　我只需要将苍狼的动向汇报给两位大佬就行。

　　陪苍狼练练武，读读书，偶尔一起出去逛逛街，日子平静安宁。
　　这是我七岁以后，过得最安逸的日子，总有种“此生不亏了”的诡异感觉。
　　（小声说一句：苍狼的功夫是真不怎么样，我让他两只手，他都打不过。）

　　今天，是苍狼二十岁生辰，加冠了，成年了。

　　苗王要大办，有给苍狼站台的意思。
　　我觉得这没什么用。
　　真要扩大苍狼的影响力，就该给他军队，给他狗腿子，让他做出不世功勋，不然的话，办多少大典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苗王春秋正盛，估计没多少紧迫感。
　　而王权是不容他人觊觎，父子也是同样，这是王者的天性。估计，苗王要等到自己命不久矣了，才会考虑给苍狼铺路。

　　可惜苗王不知道他已经被北竞王盯上了。
　　不，他知道北竞王的野心，他只是不知道北竞王的能为。
　　而我并不想提醒他。

　　那道灭族令夺走了我阿爹阿娘，直到现在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魇中。我没有火上浇油已经是看在苍狼的份上了。
　　唉，就算这样，我还感觉委屈了爹娘。

　　在我想来，孤鸣家灭绝才算公平。

　　“小蔓。”苍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虽然是苍狼的生日，但苍狼本人并不重要，他只要在晚宴露一面就行。毕竟，来客们都是冲着他爹来的。

　　“王子。”我从屋檐上跳下来。
　　苍狼看起来兴致不高，他犹豫着问道：“小蔓，你知道我母亲的事吗？”
　　“希妲王后？”我有些明白了，“我知道一些，怎么了吗？”嗯，从墨家知道的。
　　“你能带我，去见她吗？”苍狼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恳求。

　　不能！
　　希妲王后没有葬在王族墓地，其中有很多不可说的内情，苗王一直不太喜欢提王后。今天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若带苍狼跑出王宫，苗王又突然召见，我交代不了。

　　“嗯……”我挠挠头，“你跟紧我。”

　　对，我脑子里进水了，全身都散发着愚蠢的气息。

　　苍狼留了张纸条给苗王，我则带着苍狼，鬼鬼祟祟地摸出了王宫。
　　所实话，拐带王子出宫什么的，有点刺激。

　　我带着的苍狼摸到了流萤谷。一座墓碑，孤零零杵在那，简陋地不像个王后的归处。
　　我远远地站着，确保苍狼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好。至于他说了什么，我一点也不好奇。
　　反正，自从上次被师者教训后，我的听力就不太好了，也不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苍狼说着说着，突然回头，将我拉到墓碑前。
　　这一下让我措手不及。

　　“母后，这是小蔓，是我……朋友。今天还是小蔓带我来见你。”
　　“这些年都是小蔓陪着我，陪我读书，陪我习武。”
　　“我承诺过，永远相信她，保护她。”
　　“母后，你若有灵，也请你看顾一下小蔓吧，小蔓很辛苦。”
　　“今天是我冠礼，我不能离开太久，我以后再来看您。”

　　直到离开，苍狼的心情都不太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是真的有点惨。

　　母亲早亡，心怀怨愤；父亲爱他，却不最爱他；如师如父的祖王叔心机叵测；王叔厌烦王室，常年在外；就连我……
　　最惨的是，他自己还不知情。
　　我真不知道，幻象破灭后，他是个什么反应。

　　我感觉有点烦。
　　若苍狼只是苍狼，不是孤鸣家的，该多好！
　　……我果然是脑子有水，都开始想些弱智的东西。

　　我满脑子乱糟糟地回到苗王宫。

　　苗王宫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四处都有甲士集结。
　　我远远一看就知道完蛋了。

　　“赫蒙将军。”苍狼上前打招呼。
　　我躲在后面，不敢做声。

　　“王子。”赫蒙天野一抱拳，“王上急召，还请王子尽快。”
　　苍狼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嘱咐他，千万不要提我，王上怎么说就怎么办。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对赫连将军道：“将军，小蔓麻烦你照顾了。”
　　赫连将军面无表情看着我道：“王子放心，属下会依令行事。”

　　王令急召，苍狼只能先走。
　　他一走，我就被下狱了。

　　也只是下狱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处罚。毕竟我是服从苍狼的命令，也没有造成什么意外，估计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我索性当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