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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运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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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我应该可以离开了。
我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会饿死,就算不会饿死,我也会死于风寒。
我不能死。
阿娘最后的交代,就是要我活着。
我死命地推开头顶的盖子。
太久没吃饭,这个厚重的木盖子比家里石碾子还重。
我只能换种方法,在这个大桶里用力摇晃。终于,我和木桶一起摔了出去。
秽物也随着我的动作流了一地。
觉得脏吗?
我不觉得。能保护我活下来的东西,怎么会脏呢?若不是它们,铁军卫早就将这里清理了,我也会死。
但我不能这样回家,阿娘不喜欢。
后厨有个储水缸,我决定先洗一洗再回家。
我n拿了个小盆子,踩着小桶攀上大水缸,准备先洗一洗,然后回家。然后,我看到水缸里有人。
已经死了,是厨娘家的小胖子,身上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
我之前有叫他和我一起躲着,他嫌脏,然后他死了。
都没等到铁军卫来搜查,就把自己淹死了。
啧,我就说他傻来着,他还不爱听。
我没管他,拿着小盆子冲洗干净,顺道去了小胖家,裹了小胖子一直炫耀的留着过年的新衣服,翻进了他们家的厨房。
锅里的饭烧焦,只剩下一堆黑不溜秋的锅巴。
没办法,厨娘都死在灶台边了,也就不要求还有好饭了。
粮食,能活人就是好粮食,还能嫌弃它不成?
吃饱了,可以找阿爹阿娘回家了。
我去了祠堂。
夜族的祠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地血迹,祖祠旁的空地到是起了一个大坟包。我觉得我阿爹阿娘肯定在里面。
我得带他们回家去。
阿爹说过,他这要守着这个小家,就满足了。
我找了个小铲子开始挖。
累了就裹住小胖的毛衣服睡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饼子。反正没人打扰,慢慢挖就是了。
这里面有很多人,有各房主事叔伯婶娘,我还挖到了族长。
说真的,我觉得族长是个傻子,而且还坏。
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向王族自证清白?
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让我们全族一起自尽?
又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个清名。
至少我觉得我阿爹阿娘更想看我长大。
我阿娘说她已经开始帮我准备嫁妆了,等过了年就教我绣嫁衣。
现在不行了。
唉,我还连针线都不会。
觉得族长更讨厌了。
这里埋的人都没有首级,大概首级都被铁军卫带回去交差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从一堆人里认出我爹娘了。
我找了个掉下来的门板,将爹娘推回家。
我家的小院有一颗海棠树。
树下埋着阿爹给我准备的女儿红,我想我阿爹肯定是喜欢这里的。所以我将他们埋在了海棠树下。
嗯……就是没有首级看着挺奇怪的。
我想了想,从房里找出了三个布娃娃。
是我找阿娘做的,一个阿爹,一个阿娘,一个我。
我将娃娃的头剪下来,给阿爹阿娘装上去,然后将“我”放进去。
我们的一家。
完美!
阿爹说的对,我就是我们一族最聪明最可爱的小姑娘。
我准备离开了。
阿爹说了,外面没人了,我就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我答应了。
现在,我就离开。
走之前,还是把族长他们填回去好了。
虽然人挺讨厌的,但是人都死了,就算了吧。
唉,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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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还不起来烧水!你是猪吗!”
我揉揉耳朵,半梦半醒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那个女人的推搡中走出茅草屋。
“忘恩负义的懒东西!还不动?!等挨打吗!”
身上挨了几脚,差点摔一跤,也让我清醒了一点。我扬起脸,对女人认真地笑了一个。
“笑笑笑!不要脸的浪蹄子勾谁呢?!误了煮饭的时候,看老娘不打死你!”
我觉得她瞎说。
阿娘说了,我笑起来还有梨涡,特别可爱,她最喜欢看我笑。
不笑怎么办?哭也没有不是?
我摇摇头,起身去了屋后的露天厨房。
院子里还有骂声传来。
“老娘费心费力地救了你,你就这么趴在老娘身上吸血的!”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心情有点忧郁。
我虽然是个孩子,但我不是个傻子。
阿爹说我若是男孩子,以后肯定是出将入相的大官。
她为什么觉得几句话就能忽悠我?大人都这么傻的吗?
她拿走了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
她还想把重病的我丢在路边不管;
人家说,万一我能活,可以做个童养媳,她才带我回家了。
没有医生没有药。
我就在一堆稻草里硬生生扛过来了。
我觉得,与其感谢她,不如感谢我爹娘泉下有知。
唉,别的都算了,她要是能不把我当傻子糊弄就好了。
“公子,洗漱了。”我端着热水对这家的蠢儿子笑。
这蠢小子腆着小肚子,得意又傲慢,在那件半旧麻衣映衬下,那张邋遢的脸看起来总有股沐猴而冠的味道。
他既然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也乐意哄着他。至少把他哄好了,可以跟着他去私塾蹭个课。
私塾里的老先生正说《礼记·檀弓下》,老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高声念道:“予惟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
学生们有气无力地跟着糊弄。
这篇跟我讲过过,我还记得。
这里还有一句,先生没说:“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
从前,我觉得“饿死不食嗟来之食”是理所当然,现在,突然觉得有点傻,想想,又觉得有点羡慕。
算了,我还是不要考虑这些问题比较好。
不然,还要怎么活?
只是这种游戏也不能继续玩了。
那个女人对我很不满意了。她总是叨叨我白眼狼,不老实,狐媚,不是过日子的女人。最近又总是避开我和一个不认识的有钱人嘀嘀咕咕,时不时将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觉得她可能想卖掉我。
我不是我自夸,阿爹说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像我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可爱少女,绝对不是他们家傻儿子配得上的。不如把我卖个好价钱,说不定不仅有能修房子买地,还能聘一个她心目中能过日子的女人。
我觉得我必须跑了。
要想办法囤干粮,避开耳目,有可能还要找点钱。
可惜,我的动作慢了。
我被关在了房里,那个女人去找人谈价钱。
我想了想,告诉家里的傻儿子,他娘现在正在忙,我可以假扮成他去上课,而他可以穿我的外套出去玩。
那傻小子同意了。
我们换了衣服,从狗洞里溜出去。
我乘机一阵风跑出了村子。
身上一无所有,比之前更不堪了。
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活,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下一个村庄,毕竟我没有干粮,没有寒衣,连一把防身的菜刀都没有。不说遇到恶人,就是遇到野兽,我也难以幸免。
好吧,至少,比留在那个村子要好。
到了夜晚,我就知道我那话说的太早。
现在我也不太清楚,是落在人贩手里比较好,还是直接面孤狼比较好。
对面的狼皮毛暗淡,瘦骨嶙峋,一只眼瞎了,脖颈肩胛处皮毛外翻,暗红的血肉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看它的眼睛我就知道,我们两只能活一个。
最后,我赢了。
为了等到一击必杀的机会,我用左手填了狼口,硬挨了几下狼爪子,终于把短木棍戳进了那孤狼的眼睛里。
我断了一只手,它丢了一条命。
我躺在泥地里,身上痛地一点都不想动。但我不能不动,躺在这里只是等死,我拼命去赢,可不是为了等死的。
我需要自救。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决定去撞个运气。随便挑了个方向,我拖着残臂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我在昏迷前遇到了人,还是可以帮助我的人——在村里和女人谈价钱的人,他带着一群武者,刀光凛冽。
他问我:“小姑娘,要不要跟我走?”
我说:“谢谢,不用了。”
他看着我笑,不说话。
我想了想,对他笑:“一切听大人安排。”
“聪明。”
于是,我成了他的战利品之一,也因此保了命。
他说:“欠了巧木宫的账,必须要还。你现在就是巧木宫的财产。”
我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他的战利品还有不少,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孩子,也是要带往巧木宫。在他们中,我还看到了女人家的傻儿子,抽抽噎噎地干嚎。
我对他说:“不要哭,不要闹,不要提要求,不要想逃跑,不然就会死。”
可他还是嚎个不停,闷头往我身上扔泥巴,吵着要回家。那模样看起来真是特别蠢。
最终,我没有去成巧木宫。
“可惜了。”巧木宫的那位大人看着我,摇摇头,“本来想将你留在巧木宫的,看样子不行了。
差了一个,只能拿你补上了。
没办法,巧木宫的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差的那个就是那女人的傻儿子。
都跟他说了不要跑,会死,他不听,乘着吃饭的时候磨断绳子逃跑。结果人还没有跑出视线范围,就被巧木宫的大人一剑断首。
这么一来,卖给孤血斗场的人数就不足了,作为意外惊喜的我就只能作为货物之一,卖给孤血斗场。
我是无所谓的,反正,这两个地方也不过是虎穴还是狼窝的区别。
无论是哪边,我都一定是能活下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