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雪清风》媉紫极

9、过招

　　元旦后萧笑负责的重组项目正式启动了。
　　尘埃落定的重组后架构和职能部门设置群发给集团内所有员工，如同一滴冷水掉入了沸腾的油锅里，全炸开了。这么复杂的架构转变，意味着背后巨大的工作量，也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工作内容将发生变化，甚至职位不保。
　　以前同一个部门工作的同事，谁留在老公司？谁去新公司？普通员工还好，可新旧公司都有同样级别的领导职位，是新招还是内部升职？
　　新的集团要不要搬离现有办公室？
　　去新公司的同事从哪天开始禁止他们对旧公司的权限？
　　……
　　太多细节问题，摆在萧笑面前，从一早邮件下发到临近午饭，来办公室找萧笑的人络绎不绝。除了上个月一起开会的几个部门老大提早知道消息，其他上千号人都有些震惊。
　　萧笑自己很也头大，她出身咨询公司，这是个被业界戏称起点太高拔苗助长的行业。二十出头刚刚毕业的菜鸟们就跟着没大他们几岁的小领导跟各种跨国大公司、五百强的负责人坐在一起，谈战略谈未来规划谈动辄千万上亿的项目筹划。这种站在高处往下看全局的思路，会让他们比一般人眼界更广，大局观更强，但也意味着这些人不接地气，一旦涉及细节实务，就两眼一抹黑抓瞎了。
　　萧笑在老东家做过的项目不知凡几，对于当初来说，咨询报告、PPT就是最终的成果，最详细也不过是在PPT和报告里列明各种步骤，根据项目进展进行调整。但真正按照他们给的建议进行实际操作去落地这些想法和规划的，都是企业内部的工作人员。
　　可是一切真的就像冷冰冰的报告里写的那样，都会顺利进行吗？
　　显然不会，这是人组成的公司，不是电脑程序，输入指令就能完成。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落在纸上特别简单的事项，真正推动起来，没经验的人永远想象不到哪里会出问题。
　　萧笑不敢掉以轻心。
　　元旦前召集各部门老大一起开了碰头会，那只是高层间的一个碰面，现在项目启动，具体的事务繁杂不已，就需要各个部门单独协调。翻开已经写满一个本子的工作准备，萧笑挑出了财务部，还是从自己最熟悉的部门先开始吧。

　　曾经有专业的公司给财务这个人群勾勒过群像，话少不活跃，不善于表现邀功，多是埋头做事，细节控，较真，或多或少都有强迫症。
　　简单吃了个午饭，萧笑约财务总监Catherine去办公室开会。涉及股权转让的有十个独立的法人实体，及其控股的子公司分公司，萧笑关上办公室房门，递给Catherine一份更详尽的重组架构图。不同于群发邮件里的附件和上周开会时的PPT，这份材料里，每一个股权转让的箭头都标着转让价格。
　　“你们疯了？资产评估都没做就先定了参考价格？”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Catherine只觉头皮发炸。
　　萧笑往后仰了仰，避开愤怒喷溅的吐沫星子，“我理解你，我也很震惊。”
　　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巴黎水摆在两人面前，萧笑示意Catherine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总部的意思是，这不是参考价格，”又向后挪动了几寸椅子，才继续道：“上面标的是最终成交价。”
　　“这是操纵交易价格！”Catherine一巴掌拍在桌上，紧皱的眉宇间一片愤怒：“你没忘记我们是上市公司吧？这样是要坐牢的！”
　　萧笑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是赌徒，不会冒着要进去蹲的风险赌前程。”
　　指尖点点自己面前厚厚的几份报告，轻轻推到Catherine面前，“所有的交易价格，也不是凭空定的，之前在商定的时候就请美国的事务所出过评估报告了，新旧集团都是美国上市，美国那边的律师和审计师也都看过全部材料了，那边没问题。”
　　眼见Catherine神色好转一些，萧笑继续道：“但转让标的物在境内，美国那边出的评估国内都不认，需要麻烦你联系有资质的评估事务所重新出报告。”
　　Catherine点头：“公司有合作过的事务所，只是价格都定了再出报告，这……”
　　明白Catherine的言下之意，这种定好了价格去倒推评估过程，中间有多少水分，大家心知肚明。这件事萧笑也考虑了很久，思索着将自己的想法委婉说道：“可以把我们希望的评估价格透给他们，但必须按正常流程和标准评估方式进行，美国那边我会要求提供所有报告的底稿，你拿过去给他们参考。毕竟也是专业的事务所，算出来的结果应该不会和境内的算法差异太大。”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时间要留充足，初稿催他们快一些。”
　　Catherine赞赏的颔首：“不错，思路很清晰，只是，”似笑非笑的挑眉，Catherine摊手：“你也知道的，我们部门人手不够，只能尽力配合，牵头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当然，我可以给你几家事务所的联系方式，要的财务资料我也会交代大家都按时提供。”
　　滑不溜手的推掉了划到自己部门来的任务，Catherine心下暗晒，思路再清楚也没法完全避过潜在的风险，十家法人实体，怎么可能所有都评估得跟既定价格一致？多留点时间？干什么？改评估价吗？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改集团内部价就算了，如果是要施压让事务所改评估价怎么办？她可没兴趣去踩这么个大坑。
　　萧笑眼里划过一丝暗芒，这老狐狸！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萧笑忽然坐直了身子，严肃的压低声音：“Joe做完重组就要退休了。”
　　闻言Catherine眼眶急剧收缩，死死盯着面前正襟危坐的萧笑。
　　不同于周末的甜美装扮，萧笑今天穿了件剪裁大方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内搭一件质感良好的重磅真丝的香槟色衬衫，大红色的爱马仕方巾束在精致的丝巾扣里，冲淡了整体冷肃的商务感，也弱化了攻击性，透着几分女人味。
　　随口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萧笑仿佛没看到Catherine的神色，一派淡定。“接任人选还没定，可惜啊我没戏，年龄资历都差太远了，那个位置我坐不了。”
　　眼见Catherine沉默着神色变幻，萧笑添了把柴：“不然我领着这么容易出成绩的重组项目，真想争一把啊。”
　　点到为止，萧笑见好就收。想叫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做梦呢！空手画饼那也是个奔头不是？何况这么大的机会摆在眼前，有心力争上一争的几个部门老大，又怎么舍得放过。
　　果然，Catherine沉默了几分钟话锋一转，丝毫不提刚刚的推拒，和萧笑商讨起了具体的完成时间和细节。到底在行业内沉浸二十多年，认真起来提出的建议犀利又高效，一个下午的时间，财务部要领的任务都捋清了脉络，萧笑趁热打铁一项项录入excel表格现场跟Catherine确认后，就发送给了上月参会的所有大佬们，并抄送了Joe。
　　这种邮件就像军令状一样，领了任务就要负责。
　　目送Catherine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萧笑轻轻松了口气，有惊无险，总算搞定了财务部，希望后续约谈其他部门都能像今天这样简单顺利。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总是过的特别快，跟各个部门老大斗智斗勇了一整周，才将将把各部门的任务分配出去，后续完成度如何，会有多少新的问题出现，谁都无法预料。
　　跟温延约了周五一起晚饭，下午就收到温延消息：“晚上想吃什么？给你买了草莓。”
　　“都可以啦，你决定就好啦。”
　　“笑笑最近这么累，一定要好好补补。人参鸡汤怎么样？前段时间别人送的东北参正好拿出来炖了。”
　　“听你的，别做太麻烦的就行，你也忙了一天，累着了我心疼呀！”
　　忙里偷闲和温延定好了晚上的菜式，萧笑笑容甜蜜，到下班时间就准时背起包包去地库取车。一周没见，紧绷着神经在项目组里拼杀，疲惫的萧笑有些想念自家温柔贴心的男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入了职场，方才万分想念当初简单的学生生涯~
看文的小仙女们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