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雪清风》媉紫极

10、自由

　　萧笑挑食，对吃的东西要求挺高，不喜欢的一筷子都不碰，温延知道自家女朋友这个毛病，有空的时候就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吃。他对食材讲究，做的也精心，每次他掌勺做菜萧笑都吃的很满足。
　　现代生活节奏快，上班压力大，年轻人亲自下厨的很少，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乐意烧菜但不愿清理厨房。温延也是如此，每次下厨那天他都会叫阿姨过来清理厨房顺便打扫卫生。

　　萧笑到的时候，温延还在厨房忙，在收拾卧室的阿姨放下吸尘器过来开了门。
　　客厅里没开主灯只开了灯带，晕黄色暖暖的。角落里的音箱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隐隐约约闻到厨房那边鸡汤的飘香，玄关的鞋柜下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双粉色毛绒兔子的拖鞋，萧笑没看到自己常穿的拖鞋，有些诧异：“温延你给我买新拖鞋了？”
　　厨房开着抽油烟机，嗡嗡的噪音让萧笑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隔了十多秒，温延才从厨房里过来：“前两天逛超市的时候想起来你那双拖鞋有点旧了，就买了双新的给你。”
　　萧笑有些无奈，温延平时品味挺好的，看他给自己挑的腕表袖扣那些配饰就知道，但他很喜欢给萧笑买毛绒绒的兔子，前不久迪士尼出了星黛露，国内还没上市温延就找代购从东京迪士尼买了回来送到了萧笑手上。可萧笑只是外表是个软妹纸，她对毛绒玩具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不忍拂掉温延好意。
　　什么都没说，萧笑换上了粉兔子拖鞋，这种小事上就顺着温延的喜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当宠着男朋友了。
　　这几天又降温了，窗外寒风呼啸，吃好饭萧笑打开电视挑出最近在追的剧看更新，温延抱着电脑坐在萧笑边上，看今天新出的几份股市研报。下午买的草莓水分很足，一个个饱满鲜嫩，萧笑抱着水果碗，看着电视笑得乐呵呵的，自己吃一颗，喂给温延一颗。

　　阿姨把厨房收拾干净拿着拖把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把拖把桶放到客厅的角落，阿姨拎着半干的拖把走了过来：“先生小姐把脚抬一下，我把沙发前先拖一下。”
　　温延正专心的看报告，眼神都没从电脑上挪开，没回话只是微微抬起脚，给拖把让出位置。
　　萧笑抿嘴笑了笑：“今天辛苦阿姨了。”
　　“没事，这点儿活不算辛苦，我们每天工作都这样。来，你们把鞋脱了，我帮你们把拖鞋底擦一下，不然刚拖干净的地一踩又脏了。”阿姨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做起事很利落。
　　萧笑顺手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见阿姨擦完了温延的拖鞋底，转手拿起了自己的粉兔子。
　　我这是新鞋……不用擦……
　　诶？深粉色的鞋底怎么边缘处真有一圈黑色啊？
　　手指习惯性的捏着一颗草莓递到温延嘴边，萧笑顺口就调笑了一句：“你给我新买的拖鞋怎么鞋底是脏的像是穿过的啊？”
　　你别是买了双别人退货的吧……
　　温延突然转头，萧笑被他愕然扭曲的脸色吓得一愣，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就卡在了喉咙里。
　　萧笑心下一沉。
　　“小情人穿过的？”完全没有思考，捏着草莓的手指还停留在温延嘴边，语气戏谑，鬼使神差的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只是普通学妹……”
　　温延有些懵，他刚刚正在看国家去年的非农数据，满脑子都是货币总量、通货膨胀之类的数据，这种莫名其妙的神来一笔，饶是他也有一瞬间的失态，反应未及。只下意识的顺着萧笑的问话反驳了一句，然而看着萧笑突然沉下去的脸色，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萧笑也懵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
　　哪想到温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是无意踩爆了个大雷？
　　脑子转的有些迟缓，乱糟糟的各种念头纠缠成一团，萧笑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还维持着平稳，没有一丁点要撒泼的尖锐：“普通学妹会单独来你家吃饭？我不信！”
　　“是真的，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是同行又是校友，我们之间没什么的。”温延神情急切，拉住萧笑的手腕，“笑笑你要相信我啊！”
　　萧笑眸色复杂，温延没有否认他们是单独吃饭。
　　孤男寡女，单独，在男方，家里，吃饭。
　　“我昨天加班到半夜，前天在健身房上瑜伽课，你是昨天还是前天给她做的饭？”紧紧盯着温延的眼睛，萧笑顿了顿，艰涩的问道。
　　沉默了良久，温延轻轻开口：“昨天。”
　　很好。温延下的厨。
　　甩开温延的手，萧笑鼻尖发酸，深深吸口气，试图平复急喘的呼吸。微微仰起头，萧笑眨眨眼，把漫上来的眼泪咽回。不久前喝下的油腻鸡汤叫嚣着翻腾着，一层层恶心从胃里泛到心里，想把吃下的所有食物都吐个干净。
　　难怪刚到的时候去厨房看到一整排洗好的碗盘放在水池的架子上，萧笑当时还奇怪饭还没吃怎么碗先洗了，刚刚得知温延给那个女人做饭的一瞬间，她就猜到那些是那天吃饭后洗好的，还没来得急收回碗柜。

　　温延脸色发白，看着萧笑身体僵硬挺直坐着，在一旁扎着手不知所措，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也没心理准备。客厅里气氛凝滞，阿姨有眼色的察觉到不对劲，轻手轻脚的把拖把桶收好放回洗手间。
　　轻轻叹口气，温延起身提前打发走了阿姨。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萧笑面前，温延语气诚恳：“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错？错哪了？”今天爆出的事都有些超乎预计，萧笑把话头抛给温延，说多错多，她想听听温延还会说出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洁癖，不该把你的拖鞋给别人穿。”温延神色缓和了几分，观察着萧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赔笑：“现在就去给你买双新的。”
　　避重就轻，这就想翻篇？
　　“温延，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萧笑看着温延，目光澄澈。
　　“笑笑，”温延有些无奈，“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但真的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工作上有交情，偶尔一起吃个饭，谈的也大多跟工作有关。”
　　“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要在家吃饭呢？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单独给女人做饭在家吃，你觉得合适吗？避嫌总归应该懂得吧。”按捺着怒火，萧笑不耐烦和温延继续打太极模糊焦点，直白的指出她不爽的地方。
　　“如果你是在生气这件事，那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关系好的朋友间，去朋友家吃个饭，这不是很常见的情况吗？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温延语气冷淡了几分。
　　“她知道你有女朋友吗？”没点头也没反驳，萧笑垂下眼看着掌心里鲜红的草莓，阿姨洗的时候没拔掉草莓蒂，翠绿的有些刺眼，像不像一顶闪亮的绿帽？内心讽刺，萧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时候居然冷静克制的不可思议，还有闲心对着自己开嘲讽。
　　“知道，我跟她说起过你。”点点头，温延语气坦荡。
　　“那她也知道自己穿的是你女朋友的拖鞋了。”萧笑冷笑：“没其他拖鞋了还是没一次性鞋套了？你装疯还是她卖傻，要不要这么恶心！”
　　“笑笑，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萧笑险些气笑了，懒得继续纠缠废话，直言道：“我不管在我们交往之前你们是怎么样相处方式，但作为女朋友，我介意男朋友和其他女人单独在家里吃饭，不管是在你家还是她家，”略顿了顿，眸光锐利，“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不许男朋友有女性朋友，如果要吃饭谈事情，可以，约在外面餐厅就好。如果有什么迫不得已一定要在家吃，也可以，要么叫上一群人一起，要么叫上我。”
　　“笑笑，你别激动，我跟她真没什么！你相信我！我只爱你，我只有你一个！”温延有些疲惫的叹口气，伸手握住萧笑空着的左手，“不说这个了好吗，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电影吗？我们出去看部电影吧。”
　　“温延，别转移话题。”没抽回被握住的手，萧笑直直看着温延。
　　“你这是要改变我的习惯和生活方式？”
　　“没那么严重，我自认这个要求不过分，你也可以当做是对女朋友的尊重。”
　　没有切实证据，就温延表现出的态度也知道这时候掰扯这个所谓同行跟他是不是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关系没意义，萧笑觉得自己控制着情绪，很努力在讲道理解决问题了，这么一个客观合理的要求，她实在不解温延有什么好回避不谈的，刚刚认错不是挺顺溜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沉默良久，温延出乎意料的一口回绝，“我不认为和异性在家单独吃个饭就是不尊重女朋友了，问心无愧的事我认为没必要改什么。”
　　“哪怕这样会伤害到女朋友，让女朋友没有安全感也无所谓？”
　　“笑笑你还是太年轻，”温延微微叹了口气，轻轻蹙着眉，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更明了。“安全感只能是自己给自己的，哪怕是恋爱中的情侣关系，两个人感情再好，也是独立自由的个体，不应该把安全感寄托在对方身上，也不应该借着这个名义去干涉对方。”
　　“情侣是可以随时分开的自由关系，那如果是有法律效应的婚姻关系呢？你觉得在婚姻里，也可以跟异性自由接触？”
　　“可以。”
　　“温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笑笑，我是个对婚姻很悲观的人，我看过太多身边的朋友从如胶似漆到形同陌路，感情是有时间期限的，会变淡，也会消逝。我不在意世俗的那些道德标准，即便在婚姻里，感情淡了有其他人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不双标，不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果以后我结婚了，我太太也是自由的，我不会限制她什么，只要孩子是我的。”
　　萧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对话里不再是你、萧笑，而变成了笼统的“女朋友”、“太太”这样官方冰冷的指代，萧笑明白，这已经不是在说今天这事，这是温延骨子里的想法，是他三观的一部分。
　　正因为萧笑清醒的认识到这种残酷，今夜到此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不可置信，慌乱和恐惧，巨大的三观冲撞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感情的确不是永恒，没有了不想过了可以离婚，但这不是婚内出轨的理由，这是背叛和欺骗。”萧笑的声音有些颤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问道：“如果我说，我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你的这些想法，你愿意朝着我的想法靠近，做一些改变吗？”
　　温延沉默着，今晚他已经拒绝了萧笑太多次，他不想失去她，可也不愿违心乱承诺。
　　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剩心跳，一滴泪珠突然滑落，萧笑咬着嘴角，静悄悄的落泪。温延心脏抽痛，满脸掩不住的心疼，从桌面抽出纸巾小心的为萧笑拭去泪痕。
　　良久，萧笑闭了闭眼，声音是哭过后的低哑：“你的想法，和我，如果一定要放弃一个，你会放弃我对吗？”
　　密密麻麻的疼痛扎在心上，温延眼睛红的滴血，盛满了翻腾的痛苦，他别过头不敢看萧笑，颓丧的靠进沙发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口中泛着腥气，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温延的说法做法，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