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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summer crus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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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有很多的罗曼蒂克。

      *
      高考放榜那天,高一和高二还没有放假。齐珝他们在教室里听完了这一届的高考成绩。广播里的老师在大吹特吹,诸如再创辉煌、再创新高,循环播放。齐珝听着理科重本上线人数,能冲清华的人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算上了自招。齐珝皱着眉。这也太差了。
      教学楼外鞭炮声喧天响,学校还放了烟花。连黄莉都难得多说了几句,只不过不比文科老师那般扬眉吐气。毕竟给学校争光的主要还是文科重点班,这一届他们出了个市状元,而且全班所有人都上了一本线。
      齐珝转着笔,烟花声吵得耳朵疼,一时半会也没法静下心来写作业,广播里一本上线率百分比、二本上线百分比,文理科一本人数等等数字,齐珝根本不关心,倒是留意了一句广播里说的艺体班升学情况。特长生里今年有一个上了央美,一个去了清美。齐珝笔落虎口,这跟体特没关系。
      好不容易宣读到了体特的情况,新一轮礼花又开始了,齐珝听了半天也只听到一个叫蒋什么的篮球生去了中南大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齐珝蹙了一下眉,很快恢复如常开始做题。

      体特从来就不是一条捷径,齐珝一直都知道。对于普通生来说,寒暑假是休整的好时候,对于体特来说则意味着集训、特训。徐启每天早上六点半给他发信息去训练了,那时候齐珝基本上睡得正香。两个人也不是碰不到,齐珝也要参加数学竞赛培训,所以他也留在了学校。只不过他们是每天上午九点开始。中午能一同去吃饭,当然,旁边还有徐启的队友们。
      破旧、脏乱、狭窄的苍蝇馆子里挤着他们一群人,空气粘在身上。风扇吱呦吱呦转着,每个人热得汗流浃背。老板娘笑眯眯听着他们嫌弃自己抠门,不给开空调,上菜时笑骂他们吃个饭都不安生,闹腾腾的,能不热吗?
      放暑假,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店里生意清冷了许多。但徐启和梁博韬的妈妈组织,问队里其他家长愿不愿意在这家餐馆订一段时间的饭,食材和搭配专供这群人高马大的家伙。两个妈妈还特意到店里看了一下,确定菜做的卫生,用的油也是正儿八经的油。
      十来个人挤在一张大圆桌上,带着活动了一个上午的饥饿、疲劳,如饿狼扑食般席卷餐盘。吃饭靠抢,是齐珝几乎没有过的经历。他以前在校队里,大家虽然也是一起吃饭,但都是拿着餐盘选自己的食物。
      不知不觉间,他们把齐珝当作了自己人,会跟齐珝开粗鄙的玩笑,会对齐珝动手动脚。徐启还生过一次气,被齐珝看出来后,就跟他们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肢体接触。被骂矫情金贵。然后便只剩徐启对齐珝动手动脚了。他们于是又拿这个调侃。
      很无聊,很幼稚,但齐珝很快乐。有一天晚上,他们还想上齐珝那看一场NBA比赛。结果徐启笑他们别想了,齐珝租的房子里连电视机都没有。那晚上,最后改成上齐珝那打牌,又是齐珝一个人赢了。几个人骂骂咧咧,齐珝看了一眼进账,“你们这群牲口把我冰箱掏空了,我当然要赢点。”

      集训结束后,齐珝这次暑假没去广州参加什么特长班,主要是他们的开学时间会比教育局安排的时间提前两周。另外,史一航他们正是忙的时候,齐珝自己对编程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和判断,所以张清问齐珝这个暑假有什么安排时,齐珝破天荒说了一句没有计划。
      张清照旧颇有微词,加上齐珝去长沙以后,开销变大,无权过问的张清只能看着银行卡的流水记录,却不知道齐珝到底在做什么。母子俩通话即将结束,张清讥讽道:“你什么变得这么不学无术了?”
      齐珝直接挂了张清的电话。
      其实不是没有计划,他和徐启打算一起出去玩。去哪里徐启说了算,什么时候齐珝决定,很公平。齐珝挑了奶奶出去旅游的时候。集训结束后,他回了奶奶家住。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是怎么好,两个人视频时都有所收敛。有的时候齐珝干脆切成语音通话出去打。
      奶奶注意到齐珝电话明显变多,吃饭前笑着问了一句:“谈对象了?”
      齐珝点头,抽出椅子坐下来。奶奶把绿豆汁端给他,“不能骗人,负责,对得起人家。”齐珝双手接过,笑了笑。

      上午九点四十,齐珝拎着一个18寸小行李箱站在约好的地方,八月的太阳能把人晒干。别说直视太阳,都不能直视地面的阳光,他妈的太刺眼了。十分钟前就说自己五分钟能到的狗玩意到底在哪儿呢,齐珝又看了眼手机。
      十来秒后,一辆黑色的丰田霸道嚣张地驶过齐珝,然后停在了前面的路边,徐启打开车门下来了。
      齐珝:“……”
      他穿着一件白色AJ的篮球背心、大裤衩,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清空间,“你那什么表情?”
      齐珝扣了一下帽子走过去,“无证驾驶,你说我什么表情?”
      徐启嗤了一声,“我他妈十四岁就偷偷开着徐立峰的车上路了。”徐启动作粗鲁地把后备箱里杂物堆到一边,很久没有开过的车,显得有些脏,几个塑料袋都有些氧化了。徐启示意齐珝把行李箱递过来,“我说贵公子,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我们是下乡!下乡!! 他妈的我爷爷那里连大巴都没有到的,不开车走路去啊?”
      徐启关上后备箱,两人一左一右上车,齐珝关上车门,“我不是质疑你的技术。我是怕有交警。”
      徐启翻了个白眼,挂档,脚踩油门,“齐珝,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乡下?路上他妈的连标志线都没有,你告诉我哪来的交警?”
      齐珝没说话,他确实不知道乡下是什么样,但他知道他们现在还在城镇道路上。他系上了安全带。
      徐启余光瞥见齐珝的动作,瞬间扭头怼道:“别掩饰了,你就是怕死。”
      被拆穿的齐珝脸不红心不跳,双眼目视前方,“别看我,看路。”

      徐启开车和打篮球有的一比。非常暴躁,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齐珝。在人迹罕至的乡间小路上,霸道一路尘土飞扬,土狗狂吠。

      到徐启爷爷奶奶家时,临近饭点。徐启的生日那天,齐珝见过徐启的爷爷奶奶,倒也没有初次见面的拘谨,礼貌地说会麻烦二老几天。两个人走进来,挡住了大半光线,徐奶奶感叹道:“这两个后生啊,几多高大!”
      徐爷爷家是自建房,地理位置非常好,后面有座山,想来是徐立峰发迹后在周边买了块地。这幢楼的外墙装潢和一路上看到的房子都不一样。前院非常宽敞,水泥底铁栅墙,摆了一圈盆栽绿植。东南角还有一颗粗壮的樟树,投下一片阴凉。
      徐启说下午要洗个车,没把车停进车库。见爷爷奶奶丝毫不奇怪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徐启开车。奶奶笑眯眯地领着齐珝上楼,“住徐启对面要不要的?”徐奶奶说的长沙话,齐珝听一半猜一半,随着奶奶进房间,环视了一圈,“我很喜欢。”
      已经放好东西的徐启此时也凑进来看了一圈,“娭毑,你这要不得,齐珝这里面搞得这么干净,我房里连睡的都没换。”徐奶奶边笑边把徐启往外赶,“刘娭毑上午买菜搞饭冒搞得赢手脚,等哈帮你换,小祖宗诶。”
      徐奶奶不好意思地朝齐珝笑了笑,让他去客厅看电视吃点西瓜,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徐启到客厅后,跟他妈妈打了个电话,锁了手机回头时,齐珝已经和他家爷爷下起象棋来。
      徐启是个实打实的臭棋篓子,徐爷爷就算是闲得发慌,也不会找徐启陪着下棋。徐启走过去,站到齐珝身后,心想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齐珝看上去就很会下棋吗?
      齐珝很专注,徐爷爷更专注。齐珝至少还抽空瞥了一眼徐启,问这里是不是网不好。下到一半,过来叫他们去吃饭的徐奶奶看见此情此景,笑道:“这下搞得好,你嗲嗲这几天怕是有事做哒。”
      徐启乐了两声。徐爷爷瞥着棋局起身往餐厅走,还不忘叮嘱齐珝:“吃完饭继续啊!”
      饭桌上奶奶问饭菜合不合口味,齐珝点点头。老年人吃清淡点对身体好,因此菜里没放什么辣椒,意外符合齐珝不吃辣。奶奶又说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她,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徐启一家都很温暖与热情。
      往常徐爷爷吃完饭,坐一会儿后就会去午睡。今天实在是惦记着那盘棋,硬是下完才进屋睡觉。徐奶奶吃完饭没多久就去搓麻将了。
      此时就他们两个人在客厅。乡间静悄悄的,只听见客厅里那幢老式钟表的摆动声。齐珝轻轻吁了口气。徐启听见笑了笑,轻声说:“你这几天没跑了,只要一有空就会被我爷爷拉去下棋。”
      没了长辈在场,齐珝终于放松下来瘫坐在沙发上,“我就是刚到客厅那会儿,多看了两眼摆在桌上的残局。”齐珝拿出手机,微信显示正在连接,“所以这里是真的没通网?”
      第二次被问到,徐启好笑,“公子哥,村里没通网很奇怪吗?你是不是有网瘾?”
      齐珝握着手机侧头看向徐启,“有点。主要是我得上线几次帮人写代码。”
      这事徐启知道。齐珝帮人做量化、写代码有半年了,但徐启不清楚齐珝在盘算什么,赚钱还是学习,或许两者都有。徐启思索了一下,“说没通网是在开玩笑,但我爷爷这正好在基站覆盖的边缘,所以一下有一下没有的。要不去我房间?我房间离基站近,信号好一点。”
      徐启关了客厅的空调和电风扇。老人总是要勤俭节约一些的,二老离开前都嘱咐了一遍人走关空调。两人轻手轻脚路过一楼老人的睡房,上了二楼。
      关上门,徐启动静大了些。徐启的房间和齐珝的差不多大,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小衣柜。同样没有椅子。其实算不上简陋,毕竟二老还专门留了一间徐启的卧室,徐立峰都不见得有这待遇。
      齐珝望了一圈,还是徐启先道:“直接坐我床上吧。我没洁癖,不介意。”
      徐启已经躺在床上了。两个人各自从一个床边躺下来,彼此侧颈就能亲吻到对方的额头。两个人也这么做了,没有谁先谁后,不约而同,默契十足。几秒钟后,这个温存的吻变了味道,两人都支起肩膀,一只胳膊撑住,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唇齿交缠,软舌缠绕。喘息声从各自的喉间溢出,落在房间光泽的地板上。
      齐珝在抬眸间看到徐启眼神的迷离时,清醒了几分,不舍地留恋了几下,然后推开徐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都清楚对方眼神的含义。再吻下去会出事。考虑到这在徐启爷爷家,齐珝还是第一天来。不是对的时间和地点。
      他们重新躺下来,平复着呼吸,让躁热的身体冷静下来。两个人都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回味刚刚的吻。
      等齐珝用手机查了一遍邮箱和微信后,徐启听着院子里聒噪的蝉鸣,“现在太热了,我不好带你去后山玩,明天好吗?我等会还要洗车。”
      “不着急。”齐珝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想睡觉。”
      等徐启刷了个体育新闻,再侧头时,齐珝已经闭上眼了。
      徐启:“……”这么好的睡眠他也想拥有。徐启看了眼时间,出去下楼端了盘切好的西瓜上来,放到地毯上,拿过Switch坐在了旁边,开始玩塞尔达。他还带了好些卡带,怕齐珝无聊,虽然齐珝无聊到玩游戏的几率趋近零。这些游戏里,他最想和齐珝一起玩的是分手厨房,呸,胡闹厨房。这款游戏因为令无数夫妻拳脚相加,令无数情侣反目成仇,被戏称为分手厨房。他想和齐珝试一试。
      徐启没让齐珝睡太久,他知道齐珝今天还没有写一下作业,四十来分钟后叫醒了齐珝。果然齐珝问了句几点后,坐起来缓了缓神,“哪里可以让我学习?”
      徐启把游戏机放在一旁,思索了一下,“你去拿东西,”他说着也站起来往外走,“最方便的肯定是餐厅,但你要是嫌吵的话我带你去爷爷的工具房,那里有书桌,就是里面没空调,会有点热。”
      “餐厅吧。不会太久,五点就不写了。”齐珝直接去对门拎着书包出来,徐启告诉他要喝水去哪里倒后,自己跑去后院玩去了。
      其实一开始徐启有些不习惯,他觉得两个人都闲着的时候,就应该黏在一块,哪怕躺着一起发呆都可以。但齐珝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亲近。他很少会因为对方改变或者调整自己的计划,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他也不太想创造出更多的两人时光。
      而且齐珝很自律。徐启以前以为,齐珝霸占年级第一是因为他有个非常聪明的脑袋瓜。后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至少不完全是这样。齐珝的成绩一部分来自于自律,高度的自律。虽然不见他有什么计划表、to do list,但齐珝绝对是今日事今日毕的类型。这可能得益于他家人从小的培养,也可能来自他自身的要求。齐珝自己也说,他确实聪明,但绝对算不上有天赋。不然他应该像许多天才一样,十四五岁已经在中科院念少年班了。
      自信,骄傲,同时也很清醒,这就是齐珝。
      另外,还有一点,齐珝的同班同学都可能都不会知道,齐珝的阅读量有多么恐怖。齐珝租的房子里,一年不到的时间,客厅已经放置一百多本书。多得柜子塞不下,只能直接堆在地上,每次阿姨搞卫生时还要先搬到柜子上去。有的是文学类作品,有的是齐珝自学需要的神经网络、算法等工具书,大多数是政治学、社会学等专著。里面有的是旧书,上面还有齐珝标的注解或者划痕。
      有一次徐启拿起了一本赖特写的社会学的想象力,里面夹了一张纸,是一份书单,陌生的字迹,墨水稍稍有些褪色。齐珝拿过看了一眼,然后给徐启,“这应该是我初升高那年的阅读清单。”
      “上面这些你全部看完了?”徐启有些震惊。
      齐珝点点头,“张清列的。五岁还是六岁?记不太清了。反正是我可以独立阅读以后,张清就开始给我列书单。一开始是一月一张,还会要求爷爷奶奶监督我看完,并且回答她的一些问题。之后就变成一个学期一张,再到一年一张。”
      徐启张了张嘴。这种培养方式的,徐启还见过一个。是他在省机关幼儿园里的一个小玩伴。印象里那个和他同年的小男生是随着被调任的父亲才来的长沙。那个男生在长沙上了一年小学之后,举家迁到了英国。之后联系少了很多,但徐启知道他现在在伊顿公学念书,毫无疑问,大学除了牛津和剑桥,不会出现第三个选项。
      这是绝对的精英化教育。如同现在全宇宙的教育中心北京海淀区一样,疯魔了数不清的家长和孩子。
      齐珝看着徐启的表情,耸了下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清以前也做过梦。只可惜当时家里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而且我也没有聪明到能让他们主动给我offer。”
      徐启咂咂嘴,“那这些你看得懂?”
      齐珝双手插兜,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一个小学生能看懂Dickens的A Tale of Two Cities吗?”
      徐启没说话,这本书他去年看的,15、16岁读都有些难知深意,更别说小学了。

      徐爷爷得知齐珝在外面搞学习是因为需要用网,便想了个办法。他去后院叫来逗狗玩的徐启,带着两个人去地下室的仓库,指挥两个人把木质的长形桌搬到院子的香樟树下。徐爷爷满意地看了一眼,“还要多亏我家不长进的徐启。他一到我这来,最喜欢捧着个手机到树底下站着,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启被揭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我去拿块抹布把桌子擦一下。”
      香樟树枝叶繁盛,有很大一片树荫。基本上从上午十点开始,在树下就没有阳光了。齐珝拿着书本和草稿纸放到桌上时,看着徐爷爷亲自拿来的长条凳,突然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
      他在树下学习,徐启在不远处洗车。

      放了张桌子在树下,还有一个用途,就是可以在院子里用餐。这也是齐珝没有过的经历。就着余晖和晚风,吃饱喝足。

      晚上十一点半想起了若有若无的敲门声,这在齐珝预料中。只是没想到,自己刚开了条门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徐启推开,后者迅速挤了进来,关上门。
      “妈的,跟做贼似的。”成功偷渡的徐启放开了手脚,“你在干嘛?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
      齐珝跟在徐启身后,“在看书,手机没在边上。”
      徐启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他们用的都是浴室里的那瓶沐浴露,徐启却更好闻。
      齐珝起身开门前,把书丢在了床上,徐启躺好拿起来,“……语言与死亡……否定之地,你好像很喜欢这一套书。”
      齐珝点头,“后现代主义学者的书和我胃口。”
      “后现代主义是什么?”
      “解构、批判、虚无、反形式、修辞、符号组合……”齐珝说了一串词。
      “听起来带来了一堆无序和混乱。”
      “没错。但我们所处的这个年代,本来就糟糕透顶,也就无所谓了。”
      徐启双手叠在脑后,想了一下齐珝说的。“你不上来吗?”
      齐珝看了眼徐启发的消息,没有跟着躺在床上,“你今晚不能留在我这。”
      “可以的。”
      “徐启,我们可以糊弄过你的队友们,但不意味着也可以瞒过你的爷爷奶奶。”
      “你太小心了。他们估计连搞基是什么都不知道。”
      齐珝长眉蹙起,没有说话,但显然不同意徐启的说法。
      徐启望着他,不想吵架,僵持了半晌败下阵来,“我保证在他们起床前回到我的房间。”
      齐珝还是没松口。
      “宝贝,让我留下来,我想抱你一下。”

      真该死。徐启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软肋。

      徐启早上五点半走的。他一会儿要换套衣服出去运动。走的时候,徐启亲了齐珝一口。亲得很用力,齐珝嘟哝了一句什么,徐启没听清。
      想来是徐启出门跑步前跟家里人嘱咐过,齐珝一般起得晚,不用叫他。齐珝九点半洗漱完下楼时,徐启的爷爷奶奶在客厅看花鼓戏。见齐珝下来,奶奶起身,“厨房里还留着份早饭,你看够不够,不够奶奶再给你做点。”
      说实话,齐珝一般要吃完早饭,人才彻底清醒,此时只够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奶奶您坐着吧,我自己去拿。我早上吃不了多少。”
      等齐珝站在厨房里把水煮蛋和烧卖吃掉出来,才意识到没见到徐启的人影。
      齐珝问徐启去哪了。“今天镇上赶集,他吃早饭时听说集市上有兔子卖,吃完饭就雷急火急跟着刘娭毑去了。估计十点钟就回来了。”
      兔子?齐珝听着无语又好笑,跟二老说了声,便去院子里写作业了。
      徐启回来时,手里兔子没有,倒是有支吃了一半的甜筒。见齐珝就在院子里,徐启跟正在给院子里给花花草草浇水的爷爷打了声招呼,立马脚下生风凑到齐珝边上,“吃一口!!”徐启把自己啃过的冰激淋送到齐珝嘴边。脑袋也凑过来,眼睛闪烁得像星星。
      徐启兴奋得忘了控制音量,齐珝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徐启,示意他爷爷也在院子里。徐启一顿,扫了一眼自己的爷爷,后者戴着一顶草帽,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跟水管,专心致志对着盆栽们施水。
      徐启小了点声,“你吃一口!这个很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只有湖南才有卖。”
      架不住徐启的热情,齐珝放下笔,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徐爷爷,就着徐启的手飞快地咬走了一块。奶味浓郁香甜,绵绵密密的口感,确实很好吃。
      徐启知道齐珝不喜欢吃甜的,但实在是因为这个冰淇淋是自己从小到大里吃过最好吃的,必须得分享给齐珝。
      徐启自己又吃了一口,“天太热了,我怕买回来路上给化了,就没给你买。还要不要?”徐启又送了到齐珝的嘴边。
      这次齐珝没犹豫吃了一嘴。徐启笑了笑。知道他不会再吃了,便收回手,“等着我,我去拿作业过来。”
      齐珝点点头,视线回到书上,没想到徐启迅速搂过自己的脖子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然后飞快松开他,像个无事人一样朝屋里走去。齐珝气得抬脚就往徐启的腿上踹。徐启结结实实趔趄了一下。

      两个人除了写作业外,还会在院子里玩1v1.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半,等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刻过去,徐启背上腰包带上齐珝去了后山。树叶绿得发黑,夏风很热。徐启边走边随手嚯嚯,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诶,忘了喷点花露水再出来,有蚊子咬你吗?”徐启回过头问。
      齐珝摇头,“我从小就不怎么惹蚊子叮。”
      徐启把脑袋扭回去,“那就好。虽然这一条路灌木最少,但还是小心一点,注意脚下有没有蛇之类的。”
      齐珝应了一声。
      他们路过了一片小池塘,齐珝停下脚步,“你知道吗,这几天的生活老是让我想起一部电影,call me by your name. 看过吗?”齐珝扭头看向徐启。
      这种文艺片,徐启自然是没看过的。“听过,班上好些女生喜欢里面的主演。”
      齐珝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那部电影很好的诠释了一个词,summer crush。这个词很难在中文里找到完全对应的翻译,通常会把它放在爱情的语境下理解。”
      一见钟情时静止的世界、漏拍的心跳、脑海中早已闪过与对方共度一生的画面,也是偷瞄对方时突然对视的脸红羞涩和慌乱无措*。
      “烈日,阳光,酷热,海洋,游泳,单车,香烟,音乐,文学,艺术,果园,排球,跳舞……在那部电影里包含了一切你能想到的,和浪漫相关的元素、意向。”
      “这几天和电影非常像,elio在树荫下作曲,一家人在院子里用餐,你来到我的房间,站在窗边抽烟,甚至你带我来的后山,在电影里同样有片水池。”
      “这么巧吗?电影的结局是什么?”徐启意外又好奇。
      齐珝对着徐启笑了笑了,“电影的结局……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找来看看。拍的不错,当年的奥斯卡提名。”

      池塘不是活的,水已经泛绿,长了些许水生植物,自然是不能跳下去玩一玩水的。同样,哪怕找了快干净的地方,也不太敢直接坐在地上。两个人都穿的五分短裤,坐在地上可能会有虫子爬到身上。于是乎,徐启建议坐到树上休息一会。
      “会爬树吗?”徐启挑了一棵可以容纳两个人的香樟。不出所料,齐珝果然不会。
      “你示范一下,我现学现用。”
      也有轮到徐启当老师的时候。考虑到承重,这棵树还是有点高度的。徐启不光示范了一遍如何上树,还教了一遍如何下来。然后站在下面,指挥齐珝先上去。好在齐珝常年运动,四肢协调,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一次就上去了。
      徐启也上来后,两个人一起望着远处的天空。夏天的天空,蔚蓝得会让你觉得世界澄净极了。红金的太阳正在往地平线下落,偶尔有麻雀啁啾。而香樟的味道使人清醒。
      高处能感受到阵阵细小的风。两个人分坐在树杈的一左一右,肆无忌惮地亲吻,发泄着这几天压抑的情·欲。
      温度已经体感地往下降时,齐珝突然说了一句话。像是什么电影里的旁白。
      “我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炎热的天气里人们裸露得更多,也更难掩饰心中的欲望。那时候,好像永远是夏天。太阳总是有空出来伴随着我,阳光充足,太亮,使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夏天,被安放了太多的故事。
      炎热。汗水。白色的T恤。均匀的呼吸声。暑假习题册上的错题。篮球的撞击声。半夜掂起脚穿过的走廊。在树上忘情的舌·吻。残留在枕头上的味道。黎明离去前给的爱意。幼时最爱的冰淇淋。看着我时的眼睛。笑声。香樟树。切的不规则的西瓜。胡闹厨房。后现代主义。

      收假后,他们有了一个新身份——准高三。时间突然变得无比金贵,也突然变得飞快。然而徐启还是抽空看了那部名字叫call me by your name的电影。
      徐启在夜深人静的寝室里哭到颤抖,甚至心痛到想呕吐。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所以齐珝才会提起这部电影。和他解释summer crush是一种什么感觉。不光是情节,徐启甚至觉得故事的主人公身上都有他们的影子。齐珝就像年长成熟的Oliver,而他就是年轻朝气的Elio。齐珝会告诉他如何更成熟地处理人情世故,如何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和抉择,他一直在被齐珝牵着往前走,一直跟在齐珝身后。齐珝总是会告诉他,什么是对的,应该怎么样。
      徐启害怕,害怕他和齐珝的结局和电影里的一样。现实中上演的相似的情节,就像是一种预示,预示着他们的未来。他还害怕齐珝在用这个电影暗示着什么。
      徐启想都不想连夜给齐珝发微信。已经凌晨两点二十了。他们也已经相互道过晚安。
      「齐珝,我刚刚看完你在后山小池塘说的那部电影。」
      徐启的眼泪还在缓慢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徐启胡乱地摸了把脸,继续打字,「你不是Oliver对不对。」
      「我不要你告诉我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比一个夏天长多了。」
      徐启知道,齐珝看到这些消息至少是四五个小时后了,他仍在快速敲打着键盘。屏幕里却突然往上移了一格,齐珝发了条消息过来。
      「现在方不方便通话?可以的话去你们阳台打给我。」
      徐启呆住了。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齐珝说了什么。一瞬间彻底被悲伤淹没了。他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呜咽声。
      徐启嗦了下鼻子,一手拿着手机,轻手轻脚顺着梯子从床上下来,齐珝还在给他发消息。
      「bae,那只是个电影。抱歉让你伤心了。」
      「和我说句话,bae」
      ……
      「我准备穿衣服去学校找你了」

      徐启在齐珝已经拿上钥匙时拨通了微信通话。齐珝告诉徐启,Oliver和Elio的故事的脚本来自柏拉图的《会饮篇》。在《会饮篇》里,讲述了一个古希腊神话。神话里说,人原本有四只腿四只胳膊,两个头两张面孔,这样的人很强大,宙斯对此很忌惮,就把人分成两半,所以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他问徐启注没注意到电影里有个细节,修文学的Oliver读了很多书,有一个镜头给到了他读的一本书的特写,那本书的作者描述过这个神话故事。Oliver会对Elio说“call me by your name”也是因为这个故事。Oliver其实在和Elio说,你就是我遗失的另一半,是我的挚爱。
      齐珝说他不是Oliver,他没有Oliver那么精力充沛、爱好社交,会去陌生的镇上在陌生的人群里跳舞。他们和他们一点也不像。他们没有年龄的距离,没有地域的隔阂。他们都还年轻,有着无数种可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summer cr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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