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公子不堪撩》有误

47、十四、旧案（1）

　　扈江离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内桌旁有个人影，视线慢慢聚焦，看得见是顾玹正点起烛火。

　　“玹郎。”扈江离轻唤一声，就要起来。

　　顾玹回头一看，将她扶住：“慢一点，你伤势过重。”

　　扈江离笑了一笑，将一缕垂下的鬓发拂至耳后：“玹郎如此关心我了，看来这一回重伤很是值得。”

　　“你别再开玩笑。”顾玹冷着脸道。

　　扈江离明白，顾玹为她不爱惜身子而不悦，于是也不逗他了，四围看了看，问道：“薛嬛呢？”

　　“她在外面。”顾玹道，“一直坐着发呆，不愿进来。”

　　扈江离眸光暗了一暗，猜测她大约是一时难以接受六皇子的诡计而闷闷不乐。

　　好歹这些日子相处，也有了一些感情。扈江离挣扎着要去看她：“我得去开导开导，以免她做什么傻事。”

　　顾玹眉头一皱，扈江离又笑道：“有你在，凭她还能伤得了我？”

　　于是乎，扈江离在顾玹的陪同下，到院内见薛嬛。

　　薛嬛坐在一方石凳上，抬头望着湛蓝天空中的银河，表情不辨悲喜。

　　“薛姑娘。”扈江离走近她，拂了拂裙子在她对面坐下。还未开口，薛嬛抢先说道：“你们一个设计灭我全族，一个带兵围困薛家，射杀我的父亲。为何我要看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悠然自得？”

　　往事并不如烟，扈江离脑海中闪过那些刀光与血光横飞的片段，道：“你和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们为恶之时，你竭力劝他们回头。明知劝说无果，你遁入空门，与他们划清界限。这么多年过去，不见你有何行动，你也认为他们的死毫不意外吧？”

　　薛嬛低下头，冷笑一声，双肩跟着一颤。

　　“今后有何打算？”扈江离又问。

　　“远走天涯，到哪儿都可以，只要别再回来。”

　　扈江离有些诧异：“你就这么放过六皇子？”

　　“我恨。”薛嬛苦笑，“可我累了。抑且说，他救过我，也曾经是同床共枕的感情，好聚好散吧。”

　　“那些财宝呢？”扈江离问得多了，像是在试探，“即便你还没想起来，心底隐隐觉得是该保护的东西。你不带走吗？”

　　“带走？”薛嬛仿佛听到一个笑话，站起来对她笑道，“倘若我说一个想字，你身后的顾玹会不会立刻杀了我？”

　　扈江离回首一望，果见顾玹在月色下目露凶光，右手牢牢握住刀柄。她转回脸，长叹一口气。

　　薛嬛聪明且识时务，所以她能够活到现在。

　　沉默之间，薛嬛又开口，带了点哭腔问道：“你竟然愿意放我走？不怕我日后回来寻仇？”

　　“我不辞辛劳救你，本就是要放你走的。”扈江离抬起头，双目灼灼地望着她，“你跟我是一类人，若非敌对，或许我们能是很好的朋友。”

　　夏夜的风愈凉，凄凄吹拂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翌日，扈江离也将转移到别处，因为顾玹猜测，顾琛极有可能已经探查到六皇子的阴谋。此时扈江离的嫌疑还未完全摆脱，倘若被官兵直接撞见，后果相当不利。

　　扈江离换了干净衣裳，穿一件斗篷遮挡容貌，薛嬛也是如此。整理妥当，扈江离便请薛嬛带路。

　　薛嬛仍想活着，面无表情地将扈江离与顾玹都带了出去。

　　又见到广阔天地下的阳光，扈江离忍不住大大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江离。”顾玹唤道。

　　可惜他提醒得晚了，扈江离一个懒腰又牵动伤处，疼得哀哀叫。

　　顾玹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扶了扶她。

　　薛嬛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又转回去，望着水月庵的山门：“扈姑娘要往哪个方向去？”

　　扈江离看了看顾玹，道：“城南。”

　　城南是远离皇宫的方向，薛嬛也正想从那儿离开京城。

　　于是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三人沉默地往城南走。

　　偏偏今日气氛有些不对，道上行人有许多。

　　顾玹挂念扈江离有伤，又怕她被人认出来，一路在左右贴身保护她。

　　薛嬛独自走着，不敢左顾右盼。到了一处繁华市井，她听见耳边有人低声议论：“看，囚车来了！”

　　另有路人搭话：“就是那两个，六皇子的心腹！”

　　如今听到“六皇子”三字，薛嬛仍是忍不住心中抽痛，不经意便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正好从人缝中看见那两辆囚车，以及囚车上满脸血污的犯人。

　　她已经许久未见这样蓬头垢面的人，恍然间那两个人的模样映入眼帘，竟然十分熟悉。沉埋心底的记忆仿佛要被唤醒，翻涌的血气不住冲向头顶，她感到一阵眩晕，跌了两步撞翻一个小摊，捂着头痛苦难当。跌跌撞撞之间，人群骚乱起来。

　　扈江离注意到薛嬛异状，一颗心提了起来，跑过去将她搀住。抬起头四处张望一番，见到不远处是一间客栈：“薛姑娘，”扈江离在薛嬛耳边小声道，“我们到客栈休息一会儿。”

　　薛嬛仍保有一丝意识，点了点头，便与扈江离到客栈中。

　　幸好今日有顾玹跟着，他让她们二人先到客房中去，自己在柜台前应付了掌柜的，才大步流星地进了客房。

　　来到客房中，薛嬛已直挺挺躺在床上，扈江离坐在床边为她诊脉。

　　“她怎么了？”

　　顾玹话音未落，扈江离连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顾玹闭上嘴，她走到桌旁，：“许是那两辆囚车让她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一面说，一面将斗篷脱下在椅子上，“看这反应，兴许她的记忆就要恢复了。但愿不是什么令她更痛苦的回忆。”

　　这厢扈江离为薛嬛担心，却没注意到方才进客栈前，墙边已有个人注意到他们——

　　柴镕。

　　柴镕为宫中端午之事出来办事，不想遇上囚车从这边过。他也不喜热闹，于是从旁躲着走，却不想撞上扈江离。

　　扈江离的容貌是不易忽视的，他一眼便能认出。然而扈江离身旁另有一女子，好生眼熟。在脑海中扒拉一阵，猛地回想起来：“那不是薛嬛吗？！”

　　柴镕瞬间发觉异状，眸光一沉，跟了上去，见她们住店，便守在客栈中，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柴镕气定神闲地等，薛嬛沉睡之中，又陷入噩梦。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她尘封在心底的记忆。

　　早在薛嬛入佛修行之前，她有一个定了终身的情郎，名叫李哲。

　　李哲原是寒门子弟，科举出身，甚有才华，当年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薛家虽然同意这门婚事，但薛嬛特立独行久了，谁也不为她操心。二人的婚事就这样拖着，好在互相感情颇深，不曾变心。

　　在这期间，薛嬛被兄长所伤，额角留下难看的疤。

　　那一日李哲见她，她遮遮掩掩，不愿他看见她的伤。李哲捧着她的脸，撩一撩她的鬓发，不曾说过一句伤她的话。

　　之后，薛嬛与家族彻底决裂，入了水月庵修佛。

　　李哲见了她的举动，并未怪罪，反而常到水月庵引诱她还俗。他曾指月发誓，待天下靖平，定要带她归隐山林，不问这丑恶的世间。

　　三年前，薛家以谋反案论处，波及甚广。朝野内外风声鹤唳，李哲因为在朝为官，又与薛家女有婚约，逃不过被捕的命运。尽管他为人正直，与薛家的唯一联系就是爱着薛嬛，其余的什么也没参与。

　　可巧李哲与六皇子私交不错。在明知自己此生已了、不能给薛嬛任何温暖的时候，李哲私见六皇子，恳求他照顾薛嬛。具体做法是他斥责薛嬛假清高，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薛嬛与扈江离是一类人，无法忍受误会，倘若那人不理解她们，那么她们情愿放手，哪怕放手堪比从心头剜下一块血肉。

　　于是在李哲对她好一番冷嘲热讽之后，薛嬛反手抽出一把剑，割袍断义，此生不见。

　　然后就真的不见了，次日李哲入狱，再一日自缢于狱中。草席裹着他的尸体，丢到乱葬岗草草埋了，连块墓碑也没有。

　　直到李哲死去，薛嬛才慢慢回过神来，发觉他的用意。

　　再然后，六皇子找到薛嬛，偷偷告诉她，薛家敛了不少财产，倘若利用得当，定能东山再起。

　　当时薛嬛家族覆灭，整个人生活在灰暗的世界中。听说此事，仇恨一下子点了上来。她要报复给她造成这一切的人，报复昏庸的君王和草菅人命的朝廷，报复谋划并执行此事的东宫那一群人。

　　经历变故，薛嬛不再相信任何人，尽管六皇子总强调自己是李哲的好友。

　　薛嬛自始至终从未相信过六皇子，因而推测出薛家财产所在之后，偷偷将其转移到水月庵的秘密院落中，而不告诉六皇子。

　　六皇子对她的关心与日俱增，后来迫于压力，薛嬛曾告诉六皇子，水月庵禅房后别有洞天。

　　这才有了后来，薛嬛失忆连水月庵也忘了，反而是六皇子将她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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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3号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