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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十、搜毒(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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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你说的。”顾玹不想多费口舌,马鞭一扬,指着前方,“从这儿到皇宫门口,我们谁先到,就让谁说了算。”
扈江离摇头:“玹郎终日在马背上,大腿根都蹭出茧子了,这不公平。”
“……你知道得太多了。”
“要不,玹郎让着我一点儿?”扈江离抛了抛媚眼,策马挨近了他,“我自知比不过你,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
顾玹睨她一眼,冷哼道:“有这功夫胡言乱语,不如趁早多跑几步。”
这已是让着她的意思了。
扈江离会意,缰绳一抖,不等顾玹发令冲了出去。
顾玹自恃骑术了得,让她几步也无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纵马追逐。
扈江离在前面跑着,耳旁有风声呼呼而过。紧接着风中夹杂越渐逼近的马蹄声,她回头一看,顾玹已要超过她去。
朱雀门已近在眼前,顾玹眸光一凛,扬鞭一挥,座下的马如上紧了发条一般加速飞奔。
扈江离眼睁睁望着顾玹的背影渐行渐远,银牙一咬,举起手中一块金灿灿的物事,大声喊道:“顾玹,你看这是什么!”
顾玹胜券在握,回个头也无妨。只是看到她手中的令牌时,忙伸手向腰间摸去,眼神登时一慌。
那是他御前侍卫的令牌,定是方才她无故凑近来顺走的!
两匹马依然在跑,扈江离继续大声道:“接好了!”说罢往空中用力一抛。
顾玹的视线随着那令牌划出一条抛物线。
令牌有失可是等同蔑视天威的重罪,顾玹脸都气白了,勒转马头,返回去接。
二人反方向错身而过,顾玹两眼注视着那即将落地的令牌,一手抓紧缰绳,俯身一捞,将令牌抓在手里,顿时感到不对。
纯金打造的令牌哪有这么轻的,这分明只是一块方形的饼,因为淋了蜂蜜,所以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身后响起扈江离的欢呼,顾玹一把将饼捏碎,策马慢慢走去。
斜阳西照,澄粉色的光将她兴奋的脸映得更红。
顾玹只是问:“我的令牌呢?”
“这儿。”扈江离从怀里取出令牌,递到他面前,“玹郎一时惊慌,才不及细想。江离这么有分寸的人,怎会扔你的令牌呢?”
令牌的金色在夕阳下灼灼闪耀,顾玹放开缰绳,用干净的那一只手将令牌接了过去。
扈江离娇媚笑道:“玹郎可要信守承诺,江离只盼清明了。”
顾玹心火正盛,抿唇不语。扈江离眉头一皱,伸手勾起他的小指,自说自话:“拉钩钩,不许反悔!”
顾玹嫌弃地抽出手,想了一想,一掌伸过去,按在她削瘦的肩上,顺着手臂抚摸而下,一直到触碰指尖。
扈江离疑惑顾玹怎么会主动碰她,低头一看,竟是他将手上沾粘的蜂蜜揩在她衣服上,脸色霎时变得雷云一般:“顾玹你……”
话音未落,抬头已见顾玹溜出老远。
扈江离毕竟生性乐观,望着脏兮兮的衣袖,仍旧寻思下回应该改进一些,想法子将蜂蜜抹在他嘴上。
翌日,扈江离仍去澹台家,顺便带了一辆木制的玩具小车给阿初。
阿初见了小车十分欢喜,就要抛下公主和扈江离玩。公主苦笑摇头:“有了玩具就不要娘,真和你爹一个德性。”
午后一霎清明雨,小孩子玩累了,躺在公主怀里,不一会儿睡去。
公主一面轻拍着她,一面低声感谢扈江离:“难为你百忙中抽空陪她。”
“阿初这么可爱,我也是喜欢得紧。”扈江离笑着说罢,看见阿初胸前挂着一只长命锁,忽然联想到一件事,遂问道:“公主,可否将这长命锁借我看看?”
公主大方地取下长命锁,递给扈江离。
扈江离果然没有看错,顾家捡到的那一只,确确实实是御前所制,宫里出来的。
见扈江离看一只长命锁看得如此入神,公主半疑半笑:“扈姐姐,宫中向来为新生皇子公主打造长命锁,连我也有呢,有什么奇怪吗?”
扈江离道:“这种长命锁,应该只有皇亲国戚才戴得吧?在民间,我可没见过这个样子的。”
公主想了一想:“是呀,宫中的匠造比别处精致,寻常百姓也无福佩戴。不过,赶明儿扈姐姐生了孩子,我可以送一个!”
“八字还没一撇呢。”二人说笑一阵,扈江离又要去藏书阁。
走在长廊上,扈江离一面看阶下的牡丹,一面信步走在游廊上。
转过拐角,正见两个人并排走来。仔细一看,竟是少夫人和莹莹。
离开顾家以后,扈江离都没再见过她俩了,于是打了个招呼。
少夫人一见扈江离,喜笑颜开:“扈姑娘,我们正要去看你。”
“看我?”
“是啊,听说你昨天被淇儿弄伤了。淇儿那丫头没轻没重的,我好担心你。”
少夫人这么一说,扈江离倒没在意自己的伤了,讷讷问道:“少夫人难道……这是你的娘家?”
她点了点头。
难怪当初一见到她,就觉得很是面善,原来真是澹台家的人。
扈江离赶紧道:“我的伤不打紧。倒是少夫人,怎会突然回娘家?”
少夫人听罢,眸光暗了一暗,却是莹莹接口说因为主家严厉,艾爷才建议她回娘家养胎。
扈江离听罢,甚是欣慰。又说了几句话,便往藏书阁去了。
至傍晚,扈江离揉着酸痛的肩走出藏书阁,上了锁,就要回去。
夜有些凉,扈江离裹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走过游廊。偶然见到水榭里两个人影。定睛一看,一个是澹台澈,另一个也好像有点眼熟。
于是扈江离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那人转过脸来,看清了是柴镕。
这高傲的公子风度翩翩,左眼下的泪痣都带着气势。
“柴公子。”扈江离福了福身。
柴镕看了澹台澈一眼,道:“方才澹台老弟才提起你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湖泊中银光反射,粼粼映照在水榭上。澹台澈道:“别站在那儿了,上来一块儿坐坐吧。”
扈江离便提着裙子上去了,他们喝酒,她一滴不沾。这种情形下醉酒昏睡,可没有顾玹抱她回去的。
三年不见,扈江离与他们都生疏了。谈起往昔,又不免老气横秋,毫无趣味,柴镕遂将话题引到最近的朝堂形势。
当今圣上快到了知天命之年,最近害起风眩的病症,几乎不能理政。考虑到本朝一百年以来,诸位先皇许多是死在这上面的,于是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局势愈发紧张。
柴镕道:“其中,最心怀不轨的当属六皇子,成天价神神秘秘,真不知在做什么。”
“六皇子?”扈江离垂眸回忆,“是由皇后抚养的那位皇子吗?”
“就是他。”柴镕望着她道,“六皇子的生母薨逝太早,由皇后亲自教导。别看那小子一脸天真无邪,使绊子的时候才知道厉害。”
“他想对太子不利?”扈江离瞪眼问道。
澹台澈噤声不言,柴镕摆了摆手:“今日所说的,扈姑娘最好赶快忘记,莫让外人知道我们议论朝政是非。”
扈江离笑道:“你们把江离当成什么人了?”
“对了,扈姑娘。”柴镕唤她一声,“听说你这趟回来,是为了调查太子妃案?”
扈江离一愣,疑惑他从哪里得知消息。当下面色不动,点了点头。
“我倒是有一些想法,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听。”
“愿闻其详。”扈江离认真地望着他。
柴镕道:“天下百毒,我也略有了解。当初太子妃中的毒,我隐约觉得是来自西域的。”
“西域?”这不就与扈江离的猜测相符吗?
扈江离低头沉思,柴镕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纹:“当然,论医药金石之类,我远不如扈姑娘博学。一点猜测,或许能对扈姑娘有所帮助。”
“该是帮了大忙了,多谢柴公子。”扈江离拱手称谢,“可是,既然柴公子有此猜测,可曾告诉过太子?”
柴镕愣了一愣,若无其事地举杯:“我说过,但太子并不是很相信。”
“……”昔年东宫旧友之间,各有亲疏,也不都是和乐融融。况且时势流转,昨日的密友可能是今朝的陌路人,今朝把酒言欢,未尝明儿不是生离死别。
空中不见月亮,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点星芒。
扈江离闷倦,遂赔笑道:“近些日子,江离找书太累,就不打扰二位了。”
澹台澈道:“这会儿已经宵禁了,让窈窈给你安排个住处吧。”
扈江离莞尔:“还是澹台公子想得周到。”说罢提着裙子,施施然走出水榭。
对酌的二人见她走远,这才将满脸笑容拉下来。
澹台澈叹长叹一声,举杯饮一口酒,咂舌问道:“如何?”
柴镕答道:“醇厚清冽,好酒。”
“我问酒了吗?”
“那你问什么?太子、朝堂、还是扈江离?”
“有区别吗?”
柴镕笑起来:“此女心机深不可测,要说如何,谁料得准?”
澹台澈抬眼看他:“所以,你才故意当她的面说六皇子的事,以便观察她的反应,试探她对东宫是否依旧忠诚?”
“你也没拦着,不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不不不,”澹台澈慌忙摆手,“扯上扈江离,我就不参与了,别把我算进去。”
柴镕双眼微眯:“你应该不是怕她吧?”
“你多虑了。”澹台澈叹道,“我和窈窈能有今天,她出了不少气力。我不能过河拆桥而已。”
柴镕听罢一笑,和他碰了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