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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进益(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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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林栩有什么话要和尹方思说,可二人出了小区,林栩也没说过一个字,他们两个站在丁字路口,街道萧索,偶尔有一两辆私家车经过。尹方思也不好瞎问,只能站在林栩旁边,直到开过来了一辆出租车,林栩伸手拦下,进了车里。
尹方思迷茫的跟他上了车,“老大,去哪啊?”林栩随口报了一个地名,司机“嗬”了一声,打转方向盘,心道有钱人,住在那个地段的,不是富二代,就是什么当官的。他从后视镜观察这两个年轻人,尹方思一股子学生气,平易近人,另一个男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司机也不敢多看,专心开车。
林栩这是要……带他回自己家?尹方思很迷茫,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开口询问,他只能正襟危坐,心不在焉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旁边的林栩丝毫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尹方思看着窗外的路灯,浑身疲惫,困意从身体的每个细胞涌上,没过两分钟,他的脑袋就抵着玻璃睡着了。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尹方思睡的倒是很沉,恐怕是先前累的狠了,就连车子行驶过颠簸的路面,竟然也未把他颠醒。
到了目的地,尹方思被林栩推醒,他皱着眉迷茫的看了他一眼,意识才慢慢地回笼:“到了吗?”林栩没理他,付钱下车,尹方思也赶紧跟着下了车。司机从车窗里打量着二人,心道他俩不会是同性恋吧,但是在车里这俩人也没什么亲密的举止,啧,真是想不通。
有这个想法的不仅是司机一人,还包括小区门口的保安。他平常经常看到林栩这个冰山美男独来独往,朝九晚五,住在这三四年了也没见过林栩带什么人回来过,今天居然领了个小白脸,这不是搞基还能是啥?
在保安八卦的眼神里,尹方思五迷三道的跟着林栩来到了他家。
林栩家没有什么人气,装修风格是那种酒店式的极简风。他家里并不乱,一切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只是没有挪动过,连液晶电视上也蒙着一层灰尘,若说屋里有什么能弄出动静的,那恐怕就是扫地机器人了。
一般人回到家里,状态都是很放松的,但林栩不同,他就像来什么地方做客一样,依然紧绷着脊背。林栩在玄关处换了鞋,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头也没回地对尹方思道:“进来吧。”
他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尹方思也没得换。
林栩指了指沙发,尹方思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坐下,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受训的小狗似的,听主人的命令行事。
尹方思在沙发上端坐着,差点没手背后,活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林栩在他面前坐下,审视似的看着他,尹方思的神经不由紧绷,“老大,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林栩是个单刀直入的人,直接说了:“你和裴回布完结界回来之后,是不是去了什么其他的地方。”尹方思知道以林栩的本事,必然是什么也瞒不过他的,于是痛快地承认了:“是,我们误入了‘异界’,在里面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
林栩颇为意外,他原以为尹方思只是有点小聪明,未想到这小子竟然懂得这么多,他才看了多少书,就能平静的接受‘异界’这个设定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出来的?
尹方思不等林栩问,自己便交代了:“起初我们以为是遇见了鬼打墙,没有在意,谁知道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我和裴回竟然通过手机的镜面,被拉入阴面的‘异界’。后来费了点周折才出来。”
费了点周折?亏他说的这么轻松,异界千千万万,有大有小,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被拉入更深的世界中去,再也无法回到人世间。为什么尹方思的语气就好像不小心迷了路,拿着地图走了一圈,才回到正轨一样。
林栩半天没说话,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眼含笑意的青年,仿佛他不知道什么叫怕似的。
林栩:“你不害怕?”
尹方思摇了摇头,语气很轻:“我当然怕,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怕也没用,还不如节省点体力,想办法出去。”
他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尸体不怕,死人不怕,鬼不怕,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拉到异界也不怕,估计尹方思浑身上下长满了胆子,此人可能是从小被吓大的。
林栩无话可说,他总不能因为尹方思的处变不惊而斥责于他。尹方思这个年轻人,正在他眼皮子底下飞速的成长起来,用不了多久,仿佛他就能独当一面了。
“不错,你很机灵。”林栩淡淡的置评,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冰箱从中拿出两瓶矿泉水,隔空抛给了尹方思,“在这凑合一宿吧,明天跟我一块去事务所。”说罢后,林栩指了指书房,转身回了卧室。
“……”尹方思拿着冰水,表情复杂。
林栩带他回来,就为了这两句话吗?他坐在沙发上,扫地机器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脚边,一脑门撞上了尹方思的鞋子。机器人不懂变通,使劲往他鞋上撞,尹方思只好抬起腿,让它顺利的进入沙发底座清扫。
他打开书房的门,一股子冷冰冰的霉味,里面很久没人来了。书架上倒是摆放着很多书,分门别类,但是没有当代的著作,基本都是一些古籍,年代最近的一本也是十九世纪的,看来林栩果然不是个与时俱进的。
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就是有点发霉……尹方思拍了拍枕头,把它拍的松软,委屈的躺上去,心想这还不如住酒店呢,好歹枕头被子都是干净的。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那句“别看”犹言在耳,有着别样的情绪,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
一想到这儿,他便满心都是温柔,尹方思抱着被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自知地笑起来。躺了五六分钟,他才停止了这种无端的傻笑,准备去冲个澡睡上一觉。
用浴室之前尹方思没忘记询问林栩,得到他同意之后尹方思才进了浴室。
林栩独居,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毛巾用来擦身,尹方思光着身子站在氤氲的热气里,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外的人当然是林栩,这是他家,他又独居已久,自然是没有敲门的习惯,一时间也忘了浴室被尹方思借用。
于是两人在热气之中,四目相对,尹方思的脑袋当场就炸开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拿起马桶上的衣物胡乱挡住,活像个洗澡被人发现的大姑娘似的,说话都结巴了:“老、老、老大,您……您要用浴室吗?”
林栩也凌乱了,这个单身了三千多年的老妖精,从未有过和人赤身裸体相见的场面,虽然光着身子的不是他,但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之情,还是由内而外的占领了他的身心。林栩勃然大怒:“你光着身子干嘛呢?”
没有人洗澡时是穿着衣服的,尹方思竟然被他问懵了,他喃喃的说:“我光着身子……洗澡。”不知为何,他觉得林栩质问的语气太严厉了,给他一种错觉,仿佛是自己玷污了林栩的眼珠子。
林栩哑口无言了半秒钟,不讲道理如他,很快又变得刻薄了起来:“你有什么好挡的?”尹方思来不及穿裤子,只好用T恤胡乱挡住了□□,虽说二人都是男的,没什么好忌讳,可林栩毕竟是他敬重的上司,他怎敢赤条条的站在林栩面前。
尹方思自然是不敢放下衣服的,他尴尬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浴帘后面:“我……算了,是我不对。”
遇事不决先认错,总不能跟林栩计较,他不敲门就进来吧。
“那个,老大,要不您先出去,我马上穿好衣服出来。”尹方思在浴帘后面,手脚麻利的套上T恤,这才有了点说话的底气。林栩扶着门把手,内心的无名怒火还未消,他重重的关上了门,连天花板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林栩关上了浴室的门,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刚刚在年轻人胸口上看到的那块玉佩,他觉得那玉的造型有些眼熟,周身还有灵气围绕,显然是一块不俗的法器。林栩一手抓着门把手,他思索了片刻:尹方思这块玉是哪来的?
先前李国胜跟他讲过尹方思的来历,说这小孩十岁的时候经历过一场大劫,险些丧命,幸亏得到了一位高人相助,才保住性命,度过劫难。想必他身上的这块玉,就是那人留下来的法器。
想通了之后,林栩心中的无名怒火消了大半截,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这厢的尹方思也不敢耽搁,他没再挑三拣四,用T恤擦了擦身上的水,又胡乱的套上衣服,
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贴着门往书房挪动,谁知站在冰箱前喝水的林栩还是注意到他了:“做贼呢?”尹方思脚步一顿,只好认命地走了过来,讨好的笑:“这不是怕您觉得我碍眼么。”
林栩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拿出瓶冰水放在桌上,示意尹方思喝。尹方思心领神会,知道林栩想通过这杯水来化解之前的尴尬,他拧开盖子灌了一口,冰水顺着喉管进入胃中,立刻发出了咕哝的声响。他连晚饭都没吃,早就饿过了劲儿,谁知一喝水反而发作了。
尹方思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大,您也没吃饭吧,饿不饿,要不我给您做点什么吃的?”林栩这种老妖精,其实早已辟谷,不吃不喝对他来说毫无影响。可身边的人都遵循着一日三餐的原则,林栩本想说不用了,但他忽然意识到尹方思还需要吃东西。
啧,小兔崽子真麻烦。
林栩默许了,尹方思打开冰箱,里面除了有几瓶冰水,一袋挂面,和几根蔫黄的葱之外别无其他。他把挂面跟葱拿出来,在橱柜里找出个没有拆封的锅子,接水煮面。这厨房基本上是个摆设,厨具都是崭新未开封,不锈钢刀上还贴着标签。
尹方思细心的用开水煮了一遍刀具,又烫了碗筷,他剥好葱,切成小段,找出平底锅热油——难得的是,林栩家里还有些油盐酱醋,只不过过期了,但是也吃不死人。
他见油热开了之后,转成小火,将葱段放进去烧,慢慢熬出香味之后又倒进两勺生抽,半勺糖,这时面也煮开了,尹方思拿了两只碗把面码好,最后将葱油分别泼进面条之中,拿筷子搅匀,一道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就做好了。
林栩万万没想到,尹方思不仅会做饭,而且做的像模像样的。他解开围裙,洗了洗手,招呼林栩过来用餐。
“老大,你家里只有这些了,面有点简陋,别嫌弃。”尹方思将筷子递给他,这筷子他用开水煮过,此时还有些温度,这熨帖的心思,恐怕娶个媳妇儿也不过如此了。林栩默不作声地接过筷子,挑了面送进口中,味道居然十分不错。
尹方思坐在他对面,餐桌上有一个暖黄色的灯,照亮了这方寸之间,一时间竟显得过于温馨,有人气儿。
尹方思的头发还没干,水珠滴滴答答洇湿了领子,他浑然不在意,低头认真的吃着面条。年轻人的手骨很好看,紧致的皮肉包裹着有力的骨头,拿筷子时手背上的血管隐隐显露,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不论是弹琴,或是执笔写字,应该都非常赏心悦目。
但他肯洗手作羹汤,还做的这么顺手,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挑不出一丝的不妥。
尹方思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拿去洗碗池洗干净了,还不忘招呼林栩:“老大,你吃完放在那就行了,我来洗。”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竟然在人家家当免费的保姆,林栩这厮竟然还心安理得,真把碗往桌子上一放,不再动作了。
林栩的用餐习惯很好,绝不浪费,碗里没一点剩的。尹方思笑起来,顺口道:“老大,我手艺还行吧?”
“还行。”林栩仍坐在椅子上,看着背影略显单薄的青年忙进忙出。他家中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间林栩竟然还有些不适应。他走到书房门口,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林栩不由皱眉,用他小拇指甲盖那么大的良心想:是不是得给他换床被子?
林栩虽对衣食住行不怎么讲究,但家里的被褥总有几套换洗的,他让尹方思去自己卧室的柜子里拿多余的被子,自己则甩手掌柜一般,坐在沙发上,毫无待客之道。
尹方思抱着一床被子走出来:“老大,我看您床上的被子皱巴巴的,有点受潮,天气好的时候拿出去晒晒,否则要发霉的。”林栩漫不经心地听着,并未往心里去,还道这小子挺会多管闲事的。
他将新的被褥铺好之后,林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檀木制的盒子,尹方思接了过来:“这是什么?”林栩:“笔和朱砂,还有一叠黄纸,你也该学学怎么画符了。”
符纸的威力不仅依赖于画符人的修为,与道具也有关,就像玩游戏,做装备一样。手法再好的人,若是用着蓝色品质的装备,肯定是不如拿着橙装的,可要是手残用着最好的武器,也照样打不过拿着蓝武的大神。
所以个人能力与武器也是分不开的。
尹方思接过了木盒:“谢谢老大。”林栩说:“先学会画明符吧,那本《初级符咒》里面有教一些简单符咒的画法,等你能在纸上把明符画的娴熟了,再学着画暗符。”
顾名思义,明符是肉眼可见的符咒,暗符是运用法术刻在器具上肉眼无法看清的符,前者需用朱砂或血来画,后者就要运用自身的修为调动法力画就。符咒也是一门大学问,有些修士穷尽一生,也只会画明符。
“我会好好学的。”尹方思收下了东西,郑重其事道,林栩点了点头,他知道尹方思是个不用操心的小孩,于是也没多说别的,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林栩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简朴的狼毫,下面垫着一打黄纸,他打开存放朱砂的盒子,一股尘封的香味慢慢散出。尹方思用手蘸了一点,在胳膊上试了试成色,那朱砂中掺杂着细小的金粒,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简直可以用来写喜帖了。尹方思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把东西放好,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钱包里放着些零钱,和学生卡公交卡,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他与妹妹小时候的合照,钱夹的最深处,躺着一张折好的纸符。
是上次在荒村中,林栩给他的那张救命符。林栩说过,符的作用只有一次,不能反复利用,所以这张符已经和废纸一般,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了,但依然被尹方思小心的折好,藏在钱夹里,这是他的心理安慰。
尹方思把叠成三角形的纸符拿出来,捏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塞进钱夹,他关上灯睡觉了。
这起阿修罗杀人案算是了结了,凶手已死,但是却无法给关注这件案子的群众一个交代,毕竟凶手非人。虽然警局没有走漏风声,但不知哪来的好事者,竟然在网上散播谣言,说这次杀人案非人所为,一时之间又掀的满城风雨,恐怕这次的案子在多年之后,又要被列入什么十大诡异凶杀案之列了。
至于白雨霜,她的尸体则被埋在荒村外的那棵枯梧桐下,尹方思跟着陆徇的警察局兄弟们一起,挖出了尸体。曾经貌美如花的姑娘,如今也在虫蚁的啃食之下变成了一具不体面的腐尸,她的失踪案结了,家属在警察局外哭的悲痛欲绝,却也唤不来白雨霜的芳魂了。
后来龙兴地产宣布破产,变卖了公司,秦汉的遗孀移居国外了,临走之前还是李轩去送的。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尹方思偶尔会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白雨霜为什么会托梦给他呢?是不是在她化身为阿修罗犯下罪孽之前,也想找个人拉自己一把,阻止内心叫嚣的恶魔?可是说这些也为时已晚了。
林栩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轮回,都有下一世的。
开学之后,尹方思进入大四了,他在事务所的工作不得不先放下,索性林栩没有把他开了,而是允许他在空闲的时候回来帮忙。
尹方思是学医的,所以他要上五年的学,而且家里人也有让他考研甚至出国学习的打算。开学之前,他终于抽空回了一趟家,尹方思将近一个月没着家门了,连家里的猫都不认识他了,在他进门之后对他竖着尾巴,龇牙咧嘴的。
“去,跟这儿冲谁叫唤呢,死胖子。”尹方思脱了鞋,用脚尖将橘猫拨到一边,“泳思这是养猫还是养猪呢,这猫得有二十斤了吧?”被指责胖的猫不堪受辱,扑向尹方思的鞋子,对他的鞋带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殴打。
坐在沙发上捧着I PAD看书的母亲发话了:“这猫身上的肉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全是咱们家的钱,要是喂不胖,那不是白花钱了?”说罢她放下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你这死小子,还知道回家?怎么不死在外边呢?”
尹方思笑嘻嘻地凑过来,“妈,您是不是想我了?这身为男子,哪有天天在家待着的,多没出息啊,男儿志在四方。”尹母瞪了他一眼,用手戳他的脑袋,“别跟老娘在这油嘴滑舌的,说说,你那个事务所怎么样,干的都是什么活,有生命危险吗?”
不仅有生命危险,甚至没有保险——这话尹方思自然是不会说的,他没心没肺道:“能有什么事?就是给人看看风水,算算命,比当公务员还清闲。”
尹母:“哦?不是说算命看风水挺赚钱的么,你也干了大半个月了,有没有挣到仨瓜俩子儿?”尹方思被噎了一下,讪笑道:“……这,我是实习生嘛。”
正说着话,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校服,风风火火的少女闯了进来,一把抱起地上的胖猫:“儿子!妈妈回来了,想不想妈妈,今天没惹姥姥生气吧?”坐在沙发上的“姥姥”尹母,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尹泳思!谁是它姥姥!”
尹方思:“就知道抱着你那胖猫亲,你哥这么大一个活人还在这喘气儿呢,你当没看到?”胖猫从尹泳思的怀中跳下来,叼起地上的逗猫棒跑了,尹泳思将书包扔到餐桌上,大惊小怪的说:“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亲哥,您还知道回家啊?”
与尹方思长相有几分肖似的少女,正是他的妹妹,名叫尹泳思,今年不过十七岁,正在上高二。
兄妹二人的名字,合起来是诗经里《汉广》的两句,“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与“汉之广矣,不可泳思”,这等咬文嚼字、引经据典的名字,是尹方思那个当文学教授的爹取的。他爹年轻时是个学富五车的谦谦君子,尹方思身上这股唬人的温润劲儿,也是继承了他爹的。
至于他母亲,则是个外科大夫,平时家中,都是女主外,男主内,尹方思他爹甘愿君子近庖厨,除了在校教课之外,就喜欢围着灶台转。
他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民群众,谁知道过了几代,竟然出了尹方思这种“返祖”的货色,不仅去研究玄门术法,还颇有天赋。
尹方思走进厨房,尹父正在切菜,看到自家儿子过来了也没客气,把一筐韭菜递给他:“择干净,一会儿做韭菜虾仁盒子。”尹方思叹了口气,人老任命地开始择菜,“爹,您看您给咱家两个娘们儿惯成什么样子了,就知道看电视等着吃,也不进来帮忙,咱们俩大老爷们儿,天天围着厨房,您说合适吗?”
说话时家里的胖猫又转悠到厨房了,竖着他的大尾巴,在尹方思脚底下哈他,尹方思抬起脚踹了它:“您看看,连猫也蹬鼻子上脸。”
尹父:“咪咪乖,出去玩啊,不要在厨房闹腾,乖乖的。”
胖猫仿佛听懂了人话,对着尹方思的拖鞋精准无误地踩了一脚,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尹方思见状,苦笑一声:“得,我算是知道咱们家的家庭地位了。”
尹父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堆积起来,他两鬓略白,不像其他中年人那样,一旦有白发就迫不及待的染黑。尹父鬓边的白发,反而徒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从相貌上来看,父子俩是相似的,尹父年轻时也有双多情的桃花眼,年岁渐长之后,那双桃花眼依旧魅力四射,眼角的细纹也成了锦上添花。
光尹方思知道的,学校里暗恋他爹的女学生就有一个连,还别说,这年头大叔还蛮吃香。怪不得他妈总不让他爹去医院接自己下班,原来也害怕别人惦记。
“你那个事务所怎么样?王伯伯给你介绍的,靠谱吗。”尹父是个标准的慈父,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他一辈子都在学校,没怎么见过社会的险恶,从某些方面来说,还真有点没心没肺。尹方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自己儿子往外送,真行。
尹方思不愿和他父亲说明真实情况,他一向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于是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挺靠谱的。”之后尹父也没多问。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饭桌上尹母先是把尹泳思骂了一顿,听说她这次开学摸底考试,又是垫底。这小姑娘没什么学习的天赋,整天就知道臭美,最近又起了什么艺术生的心思,想去学播音主持,目前正被尹母极力阻拦。
吃完了饭,尹方思躺在自己卧室那张久违的单人床上,拿着手机刷微博,尹泳思就从门外进来了,怀里还抱着那只一脸凶相的胖猫。尹方思头也没回:“别让它上床,刚刚玩过屎,脏死了。”
尹泳思不为所动,抱着猫上了床:“咱们家‘蛋挞’干净着呢,我才给它洗过澡,香香的,哥你闻闻。”她说着就把名为‘蛋挞’的胖猫举起来往尹方思脸上凑,尹方思猝不及防挨了这猫一爪子,“赶紧拿走!”
还不等尹方思发作,蛋挞就跳下了床,也是很不屑他这一亩三分地,晃着尾巴出门了。
尹泳思凑过来:“哥,听咱爸说,你去当什么捉妖师了,是真的吗?”尹方思的眼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她充满求知欲的脸上,缓缓点头:“那不叫‘捉妖师’,我们是正经的修道之人。”
“那哥,你都会些什么啊,会算命吗?给我算算姻缘呗。”尹泳思说着就伸出手,让他给自己看手相。尹方思回过头,看着自家这一脸无知相的妹妹,忽然想到遇害的白雨霜,内心顿时涌现出了一阵酸涩的情绪,他伸手揉了揉尹泳思的脑袋,“臭丫头,好好学习,放学之后别乱跑,赶紧回家,知道吗?”
尹泳思浑然不解:“干嘛?我都多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尹方思想到前阵子,在警局看到的那些失踪女性的名单,心中就一阵阵的发愁,他使劲揉了一下尹泳思的头发:“社会险恶,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些什么啊?”
“哎呀,不说这个了。哥,你跟我讲讲,捉妖师好玩吗?”尹泳思捧着一副天真的面庞,趴在床上,晃着一双细细的脚丫子,充满求知欲的问。尹方思叹气,只好跟她瞎掰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