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等等》不客

2、第二章 群聊

　　一个小时内连进两次办公室，卫舟被骂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心累，果然还是该在后门多待会儿，待到午饭再溜进教室也不迟，谁又能想到第三节就是数学课，平白招来这么个杀身之祸。

　　接受完卫霜的教诲洗礼后，卫舟焉焉地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回理科四班。
　　后门开着，他刚一进去就听见门口的位置爆发出一声拍桌巨响，他前桌嚷嚷着：“我都说绝对是！肯定得有点关系！”
　　拍完过后那片儿的人都安静下来，包括刚进门的卫舟，他更直接，跟拍桌的那个男生打个照面——正是刚才突然借笔的哥们。那人一见卫舟进来，当即变了脸色，对身边人挤了挤眼，闭上了嘴。

　　卫舟猜到了他们在说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开那张空桌子坐下，书包甩进抽屉里，当着一团人的面伸手进去摸了支签字笔出来，“啪”地往桌上一扔。
　　看看，哥有笔。
　　然后趴桌上开始睡觉。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主要靠装，他很想看看这群人什么反应。一会儿，陆续有人走了，留下那俩坐在他前面的和坐他旁边的秦淮，余光能瞄到秦淮在他身边坐了会儿，又站起来晃了圈，再坐回来，两条长腿在他的视野里晃来晃去。

　　“唉，卫……卫舟？”
　　卫舟没动。
　　“你跟霜姐啥关系啊？”
　　卫舟抬起头，冷冷地看向问话的男生。

　　一句“关你屁事”到了嘴边，又因不太友好而生生被他咽回去，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亲戚，见过么？”
　　男生干巴巴地笑：“原来是一家人……”

　　卫舟实在搞不懂关系户有什么好稀奇的，一个个看猴子似的还私下讨论，他一开始进文一的时候也有人这样，烦人得很。

　　他懒得再跟他们说，继续睡觉。

　　窃窃讨论的声音消失了很多，问话的那个在他桌前踌躇半天，终于还是伸手敲了敲他的桌面。
　　“那个……对不起啊。”
　　卫舟没动。

　　关系户着实稀奇，因为一中有个教师子女班，一开始是巧合，关系户比较多，后来就变成了定向去处，他们还以为老师的亲戚都得进那个班，没想到这位临幸了他们普通班。

　　“我们也就是好奇……”那个男生又敲了敲他的桌子，说，“对不起嘛，别在意。”

　　此时再跟人生气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卫舟抬起头看了看对方，“哦”了一声。

　　跟他搭话这个不是秦淮，秦淮从医务室回来到现在，总共就只跟他说了一个字，坐在位置上也一直没动，频率最高的活动就是低头看手机，而他前座这个很明显是个多动症。
　　“诶，诶，卫舟。”他敲了敲卫舟的桌板。
　　“干什么？”
　　“我觉得你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熟悉的画风一如青春爱情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卫舟正想笑，就听旁边传来“噗”的一声，于是生生忍住了。

　　两人一齐望去，秦淮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玩手机，仿佛刚才听到的笑声只是错觉。

　　“……应该…没见过，”毕竟我没印象。卫舟想了想，转头说，“可能你见过我，不过我记性不太好。”
　　言外之意就是你记得我，我不记得你。

　　上课铃响了，前面的人转回去，等了一会儿老师没进来，他又靠上卫舟的桌子，敲了敲桌板。
　　卫舟忍住没吐槽，你这是跟哪个姓卫的学来的毛病，干什么都得敲敲这敲敲那，见男生正要张嘴跟他讲话，身边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嗓音：“老师来了。”

　　男生立马转了回去。

　　转回去后三秒他发现自己被耍了，讲台上空无一人，倒是自己的同桌捂着嘴偷笑起来。

　　“我靠秦哥，你怎么这么过分，”男生转头愤愤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当了！你竟然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那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秦淮说，“老师来了。”

　　显然还是在骗人，那副表情波澜不惊，根本不像是看到老师之后该有的表情，简直和狼来了的故事一模一样！

　　“你又骗我，你觉得我还会……”
　　“张——昱，你又在说什么呢。”
　　“……上你的当吗。”

　　“我操。”他低骂一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转过去，憋得满脸通红，两边耳朵都红了，他同桌还在笑，笑着笑着连他自己都趴桌上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到一半张昱指指秦淮，低声说：“你完了秦淮，你完了。”
　　秦淮翘着凳子笑他：“来来，哥，快来剁了我。”
　　张昱恶狠狠地瞪他：“你等着。”

　　语文老师是理科这边出了名的阴阳师，大名向荣芳，外号向阴阳，特技是说话语调高低起伏仿佛作法，尤其是拐弯抹角骂人的时候，听得人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卫舟原来文一班的语文老师是个小小的年轻女老师，说话声音也小，不带麦克风就听不见，一开始还带着新鲜感听听美女老师讲课，之后他也乏了。
　　来理四的第一天，他就见识了一波阴阳师……向荣芳的功力。
　　好久没见过这么活力的老师了。

　　向老师年过五旬，将要退休的年纪，小卷发，老花镜，瘦瘦高高的老太婆，把语文书往讲台上一扔，边折腾教棍边凉飕飕地说起来：“我上次就说你——张昱啊，听着呢吗？”
　　她没带麦，声音照样传遍了教室，震得卫舟耳膜发痒。
　　张昱刚跟秦淮放完狠话，收放自如地换上恭谦的表情，连连点头：“听着呢，听着呢。”
　　“我上次就说你，上课坐不住，爱找人讲话，是吧。”
　　“唉，是，是。”
　　向荣芳一瞪他：“那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卫舟看向张昱，心里对他和向荣芳都生起了莫名的敬意，看他俩一来一去过招，只想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张昱突然站起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拍脑门道：“可不是么！瞧瞧我这记性——嘿，下次准记住了！”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向荣芳的小棍子啪啪啪敲讲台，冲张昱翻了个白眼：“记住了就坐，站着挡住你后面的同学了。”
　　“好嘞！”

　　被挡住的后面的同学用一种极其敬佩的眼神望着张昱，这要是他，在向荣芳嘴下可能挨不过一招就得炸毛，或者原地变成个闷葫芦说不出话，干巴巴地把人看着。

　　“秦—秦什么来着那个，张昱，问问你哥们在干什么呢？”向荣芳迅速转移了目标。
　　卫舟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人，张昱转过来敲了敲秦淮的桌板，秦淮没动。

　　“老师，他叫秦淮！”
　　“啊，秦淮！你干什么呢低着头，是睡着了吗？肚子疼？肚子疼去医务室看看哈，别跟这儿睡觉，容易着凉——旁边的同学叫他一下。”

　　旁边的同学原地没动，抬了抬手，又放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叫醒这人，因为他根本没睡觉，手机还在手里戳戳戳。

　　“喂，秦猪。”张昱不怕死地喊。
　　秦淮打字的手一顿，手一翻，手机消失在他手里，从桌面上猛抬头：“没睡了！”
　　向荣芳看着他：“你这是生啥病了睡这么香，要不要去医务室继续睡啊？”
　　秦淮笑嘻嘻地摆摆手：“上节课去的医务室。”

　　看来是真病，卫霜都能作证，这样一来向荣芳就没别的话说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这张脸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向荣芳开始讲课，卫舟仍然没书，不得不望向自己的同桌，秦淮又低下头继续玩，头也没抬地塞给他一本语文书。

　　他想说句谢谢，又觉得秦淮可能不会理他，说了也是不讨好，思来想去，他还是在转回去听课的时候小声道了句谢。
　　身边果然没动静，卫舟顿时在心里对此人产生了一点不爽的情绪，不过看着人家的书，也不好意思再说对人家有意见。

　　正听着，前桌突然一靠，正要敲桌，被卫舟拿书抵住了手腕。
　　张昱转过来瘪了瘪嘴，问：“小卫哥，加个微信呗。”
　　“哈？”
　　“不是，没别的意思，”张昱说，“你看我们现在都是同班了，说不定之后还得成为好哥们，先加上免得以后生疏嘛。”
　　“噢，那行。”
　　卫舟飞快念了串数字，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清，悄悄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来打开，还没等来好友验证消息，先看到许飞扬发来的信息。

　　清扬：卫哥卫哥卫哥
　　清扬：今晚出去嗨不

　　喂粥：我今天要回家，不去了。

　　许飞扬几乎是秒回。
　　清扬：那明天去

　　喂粥：明天我也要回家……

　　清扬：你特么不是办住宿了么！！！
　　喂粥：［白眼］总得花点时间。

　　许飞扬那边沉默下来，卫舟退出聊天框，却看见来了三条好友验证，点开一看，三个整齐划一的亲子头像出现在他的好友申请里。
　　最顶上那个是个大大的白底黑字“爹”，验证消息写着“秦淮”，第二个写的是“儿”，他下意识想到张昱，没想到还真是，第三个写着“娘”，这个他不认识，验证写的是“任三”。

　　卫舟：“？”

　　他挨个挨个加了，回头看立马被人拉进一群里，抬头一看这群叫“亲子俱乐部”，就他妈四个人，他加上他刚才加的那三个。

　　喂粥：？
　　喂粥：现在的理科生都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
　　日日立：你现在不也是理科生？

　　卫舟一阵无言，他抬起头一看，自己这片四个人都低着头，要么挺尸要么偷玩，再一看讲台，向荣芳压根就没给他们分半点注意力，显然是佛系。

　　再低头，信息已经刷了好几条。

　　日日立：哥哥们，爸爸们，出来玩啊。
　　日日立：咋回事儿
　　日日立：叫我拉了人现在又不说话了，几个意思啊

　　卫舟诧异，怎么还专门拉他进小群？

　　没一会儿，秦淮发话了。
　　你爸爸：我叫你他妈拉他进班群，你别是个猪吧。

　　这条消息让卫舟消化了两秒，两秒过后，前座传来一声“噗”。

　　你娘亲：我他妈哈哈哈哈哈哈哈……日日人才。
　　你娘亲：Hi～我是任宇桓，你前面这位的同桌，外号任三

　　卫舟再次抬头，哦，就是那个经常憋不住笑的。
　　他想了想，别扭地回了个“Hi”。

　　看来是拉错了群，被踢也尴尬，现在退好像又不太给任宇桓面子，只能待会儿他自己退。群里再次没人说话，他退出去看见许飞扬的消息再次登顶，正要点进去看看，又一条信息跳上来。
　　点开一看。

　　秦淮：不用谢。
　　喂粥：？？
　　秦淮：我借你书了啊，你是金鱼吗？
　　喂粥：哦哦，忘了。

　　靠，这人是不会正常说话还是怎么的，非得要发信息，拿着手机跟面对面看完全是两个人，卫舟本来还打算跟秦淮扯完了就去回复许飞扬，没想到一节课过半，他还在跟秦淮瞎聊……

　　话题进行到他为什么转科这件事上。

　　喂粥：本来之前也打算学理，以后好谋出路，不过填表的时候想偏了，就报了文。
　　秦淮：想偏？想偏啥啊？
　　喂粥：……

　　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他不是很想提起，毕竟对他来说并不知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往，也大没必要讲给别人听，再说他跟秦淮也还没那么熟。

　　等了会儿卫舟没回复，他可能也知道了卫舟不太想说，自然地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秦淮：你成绩咋样？
　　喂粥：一般吧。
　　秦淮：哪种一般？
　　喂粥：还分种类？

　　秦淮：当然得分，像张昱那种，就是学渣的一般，我这种就是真的一般，任三那种就是学霸的一般。你挑一个吧。

　　卫舟本来想说自己还没考过理综卷，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文综成绩图表发了过去，还谦虚地道。
　　喂粥：应该是学渣的一般吧。

　　许久过后，秦淮缓缓向他发来一个问号，后面接着张图，点开一看，是张昱那惨不忍睹的期末成绩。
　　秦淮：你是不是对张昱有什么误解？
　　喂粥：……你的呢？
　　秦淮：算了，我给你看任三的。

　　说完又发了张图过来，任宇桓学霸的称号不是盖的，理科总分加起来比卫舟的文综成绩还要高出二十分，总分远远超过重本线了，简直像是直逼满分去的。

　　喂粥：牛逼。

　　这下他看任宇桓的眼神都变了，一下课张昱就拉着任宇桓转过来跟他俩说话，任宇桓刚一转身，就见着一副异常和善的眼神，当即愣住，指着卫舟问秦淮道：“你……你跟他说什么了？”
　　“嗯？”秦淮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卫舟，“啥啊，我什么也没说，可能是他想跟你交朋友吧。”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交朋友的好吗亲，倒像是要跟他打一架。

　　张昱也学着秦淮看看这两人，诚恳道：“我怎么觉得小卫哥是想扒了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