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有幸》lefiro

4、旧人每一个都是劫

　　临山上的风终于还是让沈辛感冒了，当她再次受命来到丰新大厦大门口的时候，吃过药有些昏沉的脑袋，终于被大堂里过早开启的暖气吹得更加昏沉了，隐忍的咳嗽也忍不住咳了出来。沈辛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刘旭这个周扒皮。
　　这次当意的设计不出意外的入局终选，二选一的关键时刻，刘旭以稳中求稳的态度，再次派沈辛出马，无视她病人的可怜境地。这次终选其实相对之前的讲标，商务谈判、方案修改等几轮较良是最轻松的环节，因为讲道理这个时候，丰新内部肯定已经有选择，只是走个过场，临门一脚不过是锦上添花或者垂死挣扎的区别，沈辛想着她来应该是来锦上添花的，垂死挣扎酒留给对手吧。不过之前定好的邮件通知，怎么改成了现场呢？沈辛有点奇怪又没空多想，该死的感冒。
　　这次的地点是丰新33层的办公室，33层的办公室设计明显的区别于丰新的其他楼层设计，除了隔开的一个占地几乎一半的总监办公室，外面就是规划了一个长条办公室区域和一个休闲影音室，此刻沈辛和对方代表，一个看起来走创意路数的文艺男面对面坐着，除了互相打量外也无事可干，抱着对友商要亲近友好的想法，沈辛还主动的交换了一下名片。对方对拥有美女联系方式这样的好事，也是忙不迭的配合和申请加了微信。沈辛有点无聊，但是基于这样正式的商务场合，耐着性子没有表露出来，有一搭没一搭何对方聊着，还要是不是的轻声咳嗽几声，那种不自觉透露出来的亲近又有疏离之感的气质，让有心的人有欲拒还迎的错觉。
　　终于里面办公室出来一直和他们对接的赵助，沈辛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礼貌地含笑招呼
　　：“赵大助理辛苦了，不知道秦总监有空了吗？”说来也奇怪，一直到终选，沈辛也没见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总监，心里还嘀咕过 “果然姓秦的，都不好对付！”
　　赵助得体的微笑，看着两个人说
　　：“让两位久等了，秦总监暂时没有空接待二位了，不过这次项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稍后我会以邮件的形式通知两位，请您二位注意查收邮件！”
　　一番话把站着的两个人等了半天的结果轻飘飘的打了回去，半空中还是没个着落。
　　沈辛有点生气，但是谁让人家甲方爸爸呢，金主当然有权利决定以何种形式通知结果，也许这样也好，面对面都怪残酷，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和友商来来回回折腾了这好几个月了，革命友谊还是存在些许的。
　　赵助依次和两位握手，微笑着礼貌而职业的把两人送上电梯，从他的态度和语气里丝毫未泄露出谁家中选的意思，沈辛上电梯前想着这次是白来了，不知道丰新又有什么新花样，和大公司合作就是烦等等，好几个念头依次在心里转了一圈。
　　送走了沈辛两位，赵助转回办公室和秦林回复，他敲门进去，只看到秦林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打开的百叶窗前，还是看着电梯口的方向，阴沉的不好看的脸色，低声开口
　　：“每次送人，你都这样亲切的握手送人到电梯口吗？丰新的企业文化什么时候这么亲民了？”
　　赵助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要不是凭着职业敏感察觉到秦林对当意设计的不同态度，他才懒得招呼这么小的项目乙方。领导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可也是好久不见了。
　　：“是的，以后会改进工作方式，谢谢秦总指导。”千错万错老板没错，做助理这么些年，这是铁律，赵助理一向贯彻的很优秀，除了职业素养外，还出于对秦林能力的认可和有些盲目的迷信。
　　秦林承认自己有些神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没事把人招来，又不见，又找茬的，明明定了邮件通知结果的，硬是把另外一个供应商也拉来溜了一圈。当意设计中标于公于私都是一致的结果，秦林知道作为项目策划师，沈辛的工作到中标基本上就完成了，接下来都是工程实施的事情了。
　　：“错了就去做事，挑几样常备药箱里治疗风寒咳嗽的药给刚那女人送下去，人应该还没走远。”
　　丰新大厦规矩多，进出需要到前台登记和领临时通行证，沈辛刚准备还了通行证准备走人，前台妹子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笑容甜美的对她说
　　：“沈小姐，请您到会客区稍等片刻，赵助这边找您还有事。”沈辛收回了证件，由漂亮的前台妹子领着到了大堂的VIP会客区，有些受宠若惊的等着赵大助理有事吩咐。
　　没等几分钟，赵助就拎着一个纸袋子进来了，他把袋子交给沈辛的时候，只公式化的介绍了一下按说明书服用，再礼貌的着引导沈辛还了证件，送出了大门，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感觉何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沈辛整个过程有点蒙，什么时候甲方爸爸这么细心了，竟然还给供应商提供送药服务。沈辛在车上的时候，翻了一下里面的药，都是些不常见的国外和香港的感冒药，正是治疗她的感冒症状，平常药店估计是没得卖。
　　抱着赵助没有杀人动机的心态，沈辛回家乖乖的吃了药，躺平休息。朦朦胧胧的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门铃响，她有气无力的去开门，应该是感冒药起了药效，她浑身无力，脑袋也迷迷瞪瞪的，开门的时候也没多想，也没多往猫眼里多看一下。等到她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她差点尖叫出声。
　　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某人，秦林有些不耐的开口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站在门口？”沈辛忙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再次受到了惊吓，在家里她一向是穿的舒适清凉，身上的睡衣虽然是简单纯色的长衣长裤，但是胸口那个大V领里该露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露，她这回真的尖叫出声了，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砰的一声，听得门外的秦林懊恼的想死。
　　沈辛飞快的回房间换套了卫衣长裤还跑到卫生间扒拉了几下头发，勉强梳理了一下炸窝的头发，等她平复心情，站在门后纠结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秦林不耐烦的敲门声突然又响起来了，语气却是一派的悠闲写意。
　　：“我不介意一直等到你开门为止的。”
　　沈辛认命的把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侧身站在门缝里眼皮而不怎么敢抬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样该死的前男友再见场面，相比前几天的从天而降，今天的再见简直更加灾难，衣冠不整加孤立无援，对方则是衣冠楚楚加有备而来。
　　：“有事，来看你死了没有？”秦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你确定我们要站在这里说话？”就她这一惊一乍的动静，估计不用多久隔壁邻居就要来围观大戏了。秦林倒是不介意，但是明显某人是肯定介意的。
　　果然，沈辛忙把门打开，还是不肯看秦林，小声的开口
　　：“请，请请进····”
　　秦林成功的登堂入室，他环顾了一下沈辛的居所，中规中矩的两居室，装修简单中透露一点设计的小心思，很明显这个室内策划师没给自己的小窝花太多的心思。
　　沈辛还站在原地，她拉着门把手，第一次认真的看想那个人的背影，他长好高了啊，挺拔的身姿，穿着得体的黑色的西装套装，整个人像是包裹在一团精致的装饰里，像是挂在橱窗的模特又像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可是后脑勺又这么亲切的可爱。沈辛有些贪婪的看着，冷不丁秦林侧过脸，比年少时深刻锐利了很多的轮廓淡化了他身上亲切可爱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倒一杯茶”
　　秦林环顾一周的结论至少没同居，房间里没有一丝男人住过的痕迹，这让他的冰冷气息淡了很多。
　　沈辛有点被抓包的尴尬，忙不迭地半蹲在在茶几边准备泡茶，她喜欢喝茶，茶几上摆着她寻常的茶叶和茶具，但是等她抓起一个茶杯准备放茶叶的时候发现，仅有的两个茶杯都是她惯常用的，平常家里没什么人来，一次性杯子都没有准备。她拿着杯子上下不得，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算了算了。泡好茶，沈辛巴巴的端到秦林的面前，一副乖巧的样子，秦林终于高抬贵手的正经看了沈辛几眼，接过茶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吹了吹抿了一口热茶。小小的单人沙发，他坐下竟然有点伸不开腿。
　　沈辛像小丫鬟一样的站在那边，不知道这位大爷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明显来者不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捧着她用的杯子优雅地喝着茶，她心里那隔着8年岁月的陌生感，突然冒出来细细碎碎的亲近和熟悉，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他打完球回来，每每都要跑上楼抢她的水杯喝水一样，明明楼下桌上有水喝的。而这种自然的亲昵，用在现在的两个人身上，有些可笑。
　　：“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想来没病糊涂，吃药的时候看清楚了没乱吃。”
　　赵进给她拿的药里有阿司匹林，好巧沈辛过敏，吃了要人命的。晚上送秦林回他住处的时候，他随意的问了一句下午送人的药品清单，听到阿司匹林的时候，秦林脸色一变勒令赵助赶紧停车，马上电话联系沈辛，谁知道沈辛因为吃过药想休息的缘故，睡着了手机静音。打了好几遍无人接听的时候，秦林沉默了片刻，给了他一个小区名字，让赵助往那边开，想着秦林坐在后排那阴沉的脸色，赵助踩在油门上的脚几乎就不敢停下来。当车平稳的停在小区门口时候，赵助想起了当意设计的负责人刘旭，刘旭接到这个赵大助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也没多想，就告诉了他沈辛家的具体地址。事后沈辛找刘旭这个罪魁祸首麻烦的时候，他老人家理由倒是一套一套的：“一来，我们正谈着项目，赵助要你的地址万一是有什么业务需要呢，二来，赵大助理年轻有为又相貌堂堂，要是有什么企图也是一桩美事嘛，你也该让我们见识一下谈恋爱的你了嘛。”
　　：“额，什么？”沈辛觉得自己吃了药，反应实在是慢多了。
　　：“赵进给你的药里有阿司匹林。”秦林无奈开口
　　：“药是你让他给我的？你就是丰新的···” 沈辛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多年都碰不到一个姓秦的，这项目上一碰就碰到这个冤家路窄的秦。
　　想着他送药的举动，肯定是在办公室里把自己脸红咳嗽和创意男聊天样子都看到眼里了，沈辛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年少的恋爱果然不能乱谈，后遗症太多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秦林好似真的毫不关心的说道。
　　：“嗯，我没事，看得懂，很小心。”沈辛得到对方冰冷的回答，心头仅有的一丝丝热度退下来，是啊，当年如此绝情的人怎么还能奢望得到对方的原谅和关心，更何况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年少的恋爱经得起几轮岁月的侵蚀呢？
　　虽然心头有点凉，但是沈辛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用余光打量坐在沙发上的秦林，时间真的是善待他，长成如此的好模样，也终于心疼了一回她，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人就在她咫尺之地，好像真的可以触手可及一样。
　　秦林自从进入这个屋子，满眼是她的东西，满呼吸里是她的气息，还有好多的旧日痕迹，这些东西一个个快把他逼疯了，最让人不适应的是一直傻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这会不像是丰新讲台上那个自信耀眼的样子，也不像第一次重逢时她站在许令身边充满活力生气的样子，更不像白天和那个臭男人闲聊淡然的样子，傻傻呆呆反应迟钝说话小心，才终于有一点重叠了往日的痕迹，可是除了眼前这个时刻的她，之前他见到的8年后的每一面是她隐藏的那样好的一面还是岁月雕刻成的一面呢，又或者是许令···想到许令，秦林维护好的面具隐隐又掉落的趋势。
　　：“你和许令进展的不错，上次听他在外公面前说有女朋友了，我竟然没想到是你。”
　　：“话说，我外公知道是你吗？还是说时隔多年大家都已经得了健忘症了？”
　　秦林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刀子捅得不够疼
　　：“也对，毕竟死得不是亲儿子怎么会真的在乎呢？”秦林的话里竟然是连许老爷子也一块编排上了。
　　：“不，我没有，没有！”沈辛想起那天她和许令相握的手了，赶紧解释
　　：“没有什么？没有和许令暗度陈仓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万死难辞的罪孽？”
　　沈辛又一次陷入沉默。她终于有点支撑不住的坐在了沙发上，长久的沉默下，秦林突然看到如珠如雨的泪水，在沈辛的脸上无声的滑落，一颗颗都像是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沈辛的泪水终于击溃了咄咄逼人的秦林，他在自己失控之前站起来，俯身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冷冷的说
　　：“别和许令纠缠不清，浪费时间，我有的他一个不少，我没有的他比我还多，随便谁都可以，许令不行。”说完，秦林扬长而去，大门摔得砰砰响，每一声都让沈辛的心颤了又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