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乍暖》三度半

3、第三章：秋风起（三）

　　在东院用了午饭之后，傅时清才离开，这才有时间去傅时寒的书房看看，果然原本开的灿烂的几枝桃花，现在只剩下枯枝，丫鬟们知道这是傅时清放的，不得允许，没敢换上新的，只是把落在书桌上的花瓣给清理了，自傅时寒离开后，这墨涟居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春喜，你说这海棠今年会开吗？”傅时清站在海棠树下，认真找着，明明已经进了四月了，可是她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看见，今年怕是又不会开了吧。

　　“奴婢一会儿去问问福伯。”春喜也仰着头找着，“福伯照顾府里的花花草草，对这棵海棠格外上心，按理说早就应该开了呀。”

　　“算了，不找了，走吧。”

　　周王到靖安候府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可是他又找不到傅时清在哪儿，总不能硬闯吧，等到傅蓉，着实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也就悻悻的走了，要是被傅时寒知道，他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打他妹妹的注意，等他回来，可有一架打的。周王焉焉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上次当着傅时寒的面儿不小心说漏了嘴 ，也就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扯到傅时清了，让他足足半个月没能出门，想这都城的姑娘们，得有多心疼？不过他的身上就是有反骨，尤其是对傅时寒，他越保护的，他就越好奇，不就是打一顿吗？他还能将自己杀了？

　　“傅蓉妹妹要不叫上三妹妹？”都到了府门口了周王还是不死心，他就不相信自己今天见不到傅时清！

　　“今晨请安的时候，母亲留三妹妹说话，这会儿怕还在东院呢。”

　　平宁郡主？

　　得，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主，虽然这位郡主和皇帝陛下并没有多少感情在里面，可毕竟辈分在哪里，又是傅时清的亲娘，他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难道还能和人家的亲娘抢人不成？那还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好，那我们走吧。”

　　那些官家太太小姐们办的诗会踏青，傅时清很少参加，一来她不喜欢，二来自从她被册封为太子妃之后，到哪儿都簇拥着一群人，认识的也就罢了，尽是一群她不认识的，这个太子妃的名头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谁想要拿去便是，可偏偏没一个人开口要她这个名头，不想要，出去还得担着这个名头，她嫌累得慌，是以圣旨下来的那天，傅时清出门的时候也就更少了。

　　刚从东院出来，就听见丫鬟碎嘴子，说傅蓉跟着周王去参加什么赏花宴了，傅时清还在好奇二姐姐怎么就和周王扯上联系了，不过一想着，傅蓉做事向来是懂得分寸的，也就没有多想，径直去了傅时寒的墨涟居。

　　这次的赏花会是永安侯夫人办的，邀请了不少都城尚未娶妻嫁人的青年才俊名门闺秀，周王乐意去邀请傅蓉，永安侯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她原本想着未来的太子妃会不会跟着一起来，看着从马车上一前一后下来的两个人，永安侯夫人就知道周王这个纨绔子是请不来未来太子妃的。

　　“这便是靖安侯二小姐吧。”永安侯夫人笑着迎上去，“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上次见到二小姐的时候，还是郡主生辰宴上呢，怎么没看见三小姐来呢？”傅时清不来的原因虽能猜的七八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

　　“傅蓉见过永安侯夫人。”傅蓉笑着欠身行礼，“母亲今日身体抱恙，留了三妹妹说话。”

　　严子安远远的从门口见到看见周王，和母亲说话的那个美人不是在西山遇见的那个？今日竟也来了，也不知道这小美人和他妹妹比起来谁更厉害些，都城里的名门闺秀哪个不知他妹妹心仪周王，整个都城凡是和周王扯得上关系的名门闺秀们，看见严妍都绕道走，这位小美人儿的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明目张胆的一起来了，今天肯定有好戏看了。

　　人人看见她，都忍不住问一句，嫁衣如今绣的如何了，每每都回答一句快了，可是只有傅时清自己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绣过那件嫁衣了，今天再重新将它拿出来，傅时清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陌生，这是她嫁给太子那天要穿的嫁衣，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嫁衣，可是看着为何这么陌生？

　　“小姐，要准备丝线吗？”春喜看着傅时清从箱底拿出嫁衣，向前问了一句。

　　傅时清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傅时寒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他说，等她把嫁衣绣好了，他就回来十里红妆送她出嫁。这恐怕是从开始绣这件嫁衣以来，傅时清第一次如此心急的想要就它绣好吧。

　　“春柳，好看吗？”傅时清问一直站在她身边不曾说过话的春柳，“我想快点绣好，可是又害怕快点绣好。”

　　“小姐，要不今天就不绣了吧？”春柳给傅时清到了一杯热茶，看着傅时清的模样，满眼心疼，她自幼跟在傅时清的身边，是少有的几个知道傅时清有多么热爱自由的人。

　　傅时清摇了摇头，不，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绣好这件嫁衣，哪怕绣好之后，马上就嫁给太子。

　　今年的赏花宴要比往年的热闹，傅蓉此前没有参加过，有些拘谨，这在这份拘谨中，傅蓉知道，不只是因为她没有参加过，还因为她庶女的关系，围绕在周王身边的都是嫡女，只有她一个人是庶女。不，应该还有一个，就是现在气冲冲走过来的严妍。

　　严妍虽是庶女，却自幼在永安侯夫人身边长大，故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说她一句不是，还得哄着她。傅蓉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嫉妒傅时清的身份，可她虽然是庶女，却顶着傅这个姓，她的母亲是平宁郡主，她的妹妹是未来的太子妃，她的哥哥是骠骑营将军，皇帝陛下亲封的远征大将军，在场的人都是嫡女那又如何？哪怕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也要对她礼让三分。傅蓉知道自己狐假虎威了，可是她更知道，以后要想比傅时清过得好，在这群名门闺秀中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来，她就再也不能一直拘束于闺阁之中了。

　　傅时寒刚到边关，看着满城的灾民，来没来得及休整，就下令开仓赈灾，起码要先让百姓吃得饱，让他们相信，这场战事很快就会过去。傅时寒不是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快一点，而不是在路上耽搁那么多的时间。尽管他从都城到边关一刻未曾休息。

　　“小山子去通知守城官来见我。”

　　“是，将军。”

　　傅时寒坐在大帐中间，眼前放着的是边关城防图，他必须尽快打一仗胜仗来稳定军心。

　　这几日不知为何，傅时清总觉得心里有些惶惶不安，每次坐下来，拿起嫁衣，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整日里忧心忡忡，她不知道是自己生病了，还是过于忧心边关战事。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傅时清急急让人收起刚刚拿出来的嫁衣，顾不得礼数跑去了前厅，她知道赵黎肯定带来了边关的消息。

　　“见过父亲，见过殿下。”傅时清微微欠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靖安侯，希望父亲可以告诉她自己想听的消息。

　　“这么急冲冲的干什么？一点礼数都没有。”靖安侯虽然有些生气，却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担心，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未曾想过要罚些什么，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傅时清说道，“是，女儿知错，一会儿回房就抄写家规以示惩戒。”

　　“清儿，你······”

　　“靖安侯，想来清儿也是担心时寒，这抄写家规的事情，孤以为不必。”

　　“殿下说的是。”还好这儿还有个太子殿下，要是就因为这让傅时清抄写家规，平宁郡主知道了，又得和他闹脾气。

　　“殿下，父亲，是不是有哥哥消息了？”

　　“清儿，今早得到捷报，边境大捷，军心大振。”

　　听到边境大捷，傅时清连日来的忧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既如此，殿下，父亲，那清儿就先回房抄写家规了。”

　　“清儿——”

　　“殿下，算了、算了。”靖安侯笑了捋着自己的胡子，心情似乎很不错，“清儿高兴，随她去吧。”

　　赵黎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在说些什么。他刚刚其实是想问关于嫁衣的事情。一年前皇帝陛下下旨赐婚，傅时清只说希望嫁衣由她亲自来绣，可如今一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这嫁衣如今怎么样了，碍于女儿家的颜面，不管是皇后还是他，都不曾问过，可是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该绣好了。

　　周王最近不知是收了心还是怎么的了，自从上次赏花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府里，自己不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赵黎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别有居心的时候，周王进宫了。

　　“诚儿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给母后请安？”

　　“母后可是冤枉儿臣了。”周王笑着搀着皇后的手，半是撒娇的说，“儿臣可想着日日来给母后请安，就怕母后嫌儿臣烦。”

　　“这么说着，倒是母后的不是呢？”

　　“儿臣不敢。”周王搀着皇后坐下，“昨日儿臣听说傅将军边关大捷，想着母后能不能和父皇说说让儿臣当个粮草押运官？”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就连已经到了的赵黎都停下了脚步，想要知道周王说这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想去边关？”

　　“这大好河山，儿臣哪儿都去过了，唯独这边关，儿臣尚未去过。”周王神色一凛，作戏就得做全套了，松开皇后的手就跪了下来，“怎么说儿臣也和傅将军一起长大，就权当去看看朋友了。”

　　“诚儿，你要知道押送粮草的重要性。”

　　“这个儿臣当然知道。”周王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去边关，“放眼满朝上下，还有谁比儿臣更适合这差事吗？”周王笑嘻嘻的说着，“对于贪污粮饷这事儿，我可没有兴趣，母后，您就答应了儿臣吧。”

　　赵黎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里面没有声音了，他才退出去，仿佛刚刚不曾来过。周王是他亲弟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不应该怀疑周王的用心，可是太子这个位置，向来没有的真情可言，自古以来，比起皇帝的龙椅，更难坐的从来都是东宫，从册立太子的第一天，赵黎就深谙这个道理。周王想去边关的事情，是不是别有居心，查一查就知道，如果他真的只是贪玩，想去瞧瞧如今边关的“风景”，他也乐意当个兄友弟恭的好哥哥，可如果让他查到别有居心，那就不能怪他满足不了弟弟的这个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