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四》青丘一梦

24、第 24 章

　　按缙朝的习俗，九月围猎。

　　如今的昌平殿下，昔日的燕家姑娘也曾是围猎场上耀眼的一片火红，只是如今再要挽弓射箭只怕不能了。

　　有不长眼的诰命夫人感叹般地念叨了一回当年燕海云打马弯弓的样子，却被皇后狠狠地剜了一眼，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讪讪又含带着恭谨地低下了头，尚且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燕海云摇头轻笑，转头看向皇后：“我都不在意了，何必呢？”

　　“我在意！”皇后一瞪眼，故意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一面却又对人道：“谁让你给长公主上酒的？还不换了，将玫瑰露兑一壶奉上。”

　　“我的祖宗，这青梅酒味道绵软，便是灌上一坛我也未必醉了，您何必呢？”燕海云笑了，摇头轻叹，无奈道。

　　皇后冷哼一声：“不是怕你醉了，实在是怕回去之后，给你开药的卢太医就要悬梁自尽了！”

　　燕海云无奈，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人将那青梅酒撤了下去，又道：“这猎场附近旁的不说，却有一片花海，虽不过是些野花，这个季节却开的极美，等他们围猎结束了，咱们两个打马去，也不带旁人，就两个侍女侍卫，我带你野炊去，如何？”

　　皇后眼前一亮，忙点头，那边的宗室女子们自然都是有眼色的，也没来打扰，永陵长公主跃跃欲试地换了一身骑装打马上阵，永仪噙着笑看着，与燕海云温声道：“永陵妹妹也坐不住了，元儿和萱儿可去哪里了？我还说要筝儿和她们两个一处玩儿呢。”

　　燕海云闻此，环顾一下四周，道：“阳儿和安德一大早就来找元儿，将元儿带走了，没一会儿晨儿带着一群人也过来了，萱儿就也跟着走了，如今只怕都进去打猎去了，筝儿若是要玩，不如和永林姐姐家的令和同去？”

　　皇后云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目之所及处正是一旁端庄坐着的永林长公主，长公主身后的穆令和乖巧地坐着，十一二岁的年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此时听燕海云提到她，忙轻轻起身，对着燕海云一欠：“令和给昌平姑母请安。”

　　如此，方才转头轻声询问永林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微微一笑，爱怜地抚摸了一下精巧的发髻，自然答应了：“去吧，去把衣裳换了，带着你筝儿妹妹玩去。”

　　穆令和一欠身，对着母亲告了退，又对永仪长公主见过礼，方才拉着谢筝对诸人告退，然后表姊妹二人一处离开了。

　　从背影出，只见她一袭水绿罗裙逶迤在地并轻轻摇曳着，步态婀娜聘婷，行走之间发髻中插着的一支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在脸旁晃动着，一举一动满是京中最标准的贵女模样。

　　倒是一旁的谢筝，看起来更为轻松惬意一些，倒也不失礼仪，只是也实在算不上规范。

　　永仪长公主看着两个女孩儿的背影，对着永林长公主感叹道：“若是筝儿能有令和三分仪态，妹妹可是知足了。”

　　永林长公主嫁的是沧州穆氏，乃是沧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在整个大缙上世家排位也是排得上号的，传承也有五六百年，对女儿的教养自然自有一套心得。

　　永林长公主闻此抿唇一笑，倒不似闺中热烈肆意如火的样子，反而温柔大方，仪态万千：“若说起仪态来，到底昌平家的昭儿算是头筹，令和不过学习的年头久些，哪里值得筝儿刻意学习呢？”

　　燕海云稍稍往身后的靠背上靠了靠，闻此转眸扫了永林长公主一眼，一面心中暗叹，与皇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眸中的惋惜。

　　这位永林姐姐当年是何等的热烈潇洒，鲜衣怒马纵京都之时与燕海云并肩为燕京双姝，二人一时甚至引领了天下女子潮流，又为先帝最喜欢的女儿，在闺阁里多少教养嬷嬷跟着，都没养出温柔如水的性子。

　　如今出嫁十几年，却已变了大样子，相夫教子，温柔和顺。

　　一举一动都是仪态端庄，一言一语都是世家颜面。

　　燕海云轻叹口气，却听皇后笑着开口：“元儿那孩子是被我们娇惯着的，难为她也没个娇生惯养的骄傲性子，倒是个最端庄大气不过的，对弟妹们也是最友爱的，安德对她一口一个元儿姐姐叫着，可是亲切的不得了。”

　　诸人看着皇后颇有些自得的样子，不论心中如何，总归面上都是轻轻开口附和的，徐淑妃更是轻笑着开口：“可不是吗，安菀也尝尝与本宫念叨着元儿姐姐的好，可让本宫嫉妒得不得了呢！”

　　有第一次来的诰命夫人略带好奇地抬头打量这位徐淑妃，只见她一身海棠红绣大朵辛夷花的宫装，飞月髻上挽着八凤钗，打扮的骄傲明艳不可方物，笑声也是银铃般的动听，若说皇后是一国之母端庄牡丹，这位淑妃娘娘便是春日里绽放着的大红芍药，耀眼灼目。

　　有人在心中感叹这位娘娘的容颜美丽，却听一旁昌平殿下略带这些冷意和懒散的声音：“淑妃这夸赞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了，回头还得让元儿好生谢过安菀的夸赞呢。”

　　徐淑妃是知道燕海云的性子的，此时见此也不意外，只是笑眯眯地用别的话题插了过去，倒是皇后，转头轻轻吩咐女官为燕海云添了一道云岑糕，一面用眼神传递了些许安慰。

　　燕海云垂眸一颗颗地捻着念珠，眉眼间的冷傲是在场许多人在阔别多年后第一次见到的，永仪稍稍垂头，这些年昌平的性子不论里头如何，外表看来到底是柔和了许多，今日这般倒是十分难得的。

　　她慢慢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徐淑妃因为安菀公主在女学上对清平县主针锋相对并且出言辱及昌平长公主的事情她自然有所耳闻，没见淑嘉宫近来的恩宠淡了吗？这位淑妃倒是被女儿给连累了。

　　“吁……”一阵马蹄声并勒马声传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是一群衣着光鲜公子哥儿和女郎，打头的正是当朝太子周阳、二皇子周晨、嫡公主安德公主和清平县主颜昭、乐平县主颜萱。

　　不过走的也有意思，周阳、颜昭凑得更近些，周围几个都是年岁辈分差不多的宗室子女，一旁的周晨、安德和颜萱身边却更多的是贵族幼子和娇小姐，在许多人眼里就是精英和纨绔的区别了。

　　众人下马，皇后一个个地看过去，见了一身火红的颜萱就是一怔，然后促狭地看了一旁的燕海云一眼，笑着对还在行礼的颜萱招了招手：“萱儿过来，让云姨看看你这身打扮。”

　　“给皇后娘娘请安。”颜萱笑着见过礼，一举一动之间倒是没失了礼仪，然后笑着上前，在皇后身前转了一圈儿，道：“云姨可是看愣了？今儿一早，父亲见了萱儿这一身打扮也是愣了一下，说萱儿颇有母亲年轻时候的风范。”

　　“是呀。”皇后拿着帕子微笑着为颜萱拭擦着脑门上薄薄的一层汗珠：“你母亲当年便偏爱火红骑装，你策马而来的时候云姨确实有些看愣了，不过萱儿这样打扮确实好看，这火红的颜色衬你，回头云姨命人将绫城进贡的流霞锦送去，那个料子只有红色的，日头底下看着如同霞光一般，你穿着定然好看。”

　　颜萱也不客气，笑嘻嘻地谢过答应了，皇后又看了看已经上前的诸人，笑道：“阳儿像陛下、安德像本宫，晨儿如今本宫都没想出来他到底像个谁，倒是元儿，你和你曾外祖母，云姨和你母亲的外祖母宁德大长公主可是十足十的像，今儿这一身淡紫，便如外祖母年轻时的画像的一般，只是略显稚嫩了些。”

　　颜昭笑了，皇后又看了看就站在几人身边的人，在这儿也凑到前头来的就都是家里有脸面的宗室子弟了，她来了兴致，掰着指头一一数着都像谁，还拉着众人一处想，惹得小孩子们一个个都笑的腼腆。

　　皇后扫了二皇子周晨一眼，随手指他，道：“别人腼腆都可以，你可别腼腆。”

　　看着他愣了一下疑惑的样子，又道：“母后念叨了一圈儿，也想到了一圈儿人，也就没有一个和你有几分相像，再一想，这天底下和你相似性子的人多了！一样的纨绔，你还敢在本宫这儿笑？也不怕本宫让你太子哥哥打你！”

　　“母后！”周晨到底是皇后的幼子，平常皇帝皇后甚至是太子和安德都宠他，此时听了这个就不乐意了，似撒娇的样子道：“按您说的，纨绔的人多了，您往日回忆往昔，昌平姑姑更是纨绔，怎得就在这儿念叨威胁着要打儿子？若是纨绔就该打，那母后可打得过来？”

　　“旁人又不是自家的，本宫打不了你昌平姑姑，还打不了你吗？”皇后见周晨把眼神落到了颜萱身上，忙道：“你可别看我们萱儿，我们萱儿才不一样，我们萱儿乖巧着呢。”

　　周晨嘴角一抽，决定不开口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就不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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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晨：我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