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钟太太的那两年》负手叩东篱

2、第二章 梁副村长

　　第二章梁副村长

　　“是上个月才满的二十岁不假……”

　　梁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钟彦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打断：“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尽快娶一个梁家的女孩。经过筛选之后，你是最好的人选。”

　　梁弯默默地放下合同，又怯怯地道：“可是我应该算不得梁家的女孩吧？”

　　梁弯的母亲是梁家老三养在外面的小老婆。梁弯五岁的时候，梁老三才将这对母女带回梁家。不过还不到一年，梁弯和她母亲就被赶了出来。多年来，她们和梁家没有一丝联系，而梁家应该也忘了还有这对母女的存在。

　　但钟彦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这次的联姻非我所愿，却推辞不得。梁家的野心太大，我可不想娶个麻烦回来，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梁弯低着头没有说话，钟彦便继续自顾自地道：“合同期是两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涉及隐私和感情。给你的报酬是五百万，如果你同意签字，今天就可以到账一半。剩下的，两年后作为赡养费一次付清，再送一套南城市区的公寓。当然，你也可以额外再提一些要求，只要是在合理范围，我都能接受……”

　　“我六岁离开梁家之后，去过很多地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梁弯忽然问道。

　　钟彦不耐烦地道：“底下人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还配吃钟家这碗饭？”

　　梁弯沉默了几秒，将手中合同往钟彦递过去，“对不起钟先生，我不能答应。”

　　钟彦显然没有料到她的态度，诧异道：“梁小姐是不是对协议内容还有异议？不妨提出来讨论看看。”

　　梁弯摇摇头，“我不想再跟梁家扯上关系了。”

　　她转身不再看钟彦，“对不起，我该回家了。”

　　钟彦皱了皱眉，心中不悦，却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强人所难。因此立刻让司机打开车门，放梁弯下车。接着他自己也跟着下来，“我送你回去。”

　　梁弯推辞，“不用了。路不太好走……”

　　她低头看着钟彦的手工皮鞋踩在又干又硬的黄土地上，露出了半截脚踝，“而且你穿太少了，会冻病的。”

　　钟彦却挥手让司机自己开车回去，又在寒风中裹了裹身上宝蓝色的呢子大衣，“废话少说，快点走。”

　　梁弯无奈，只得在前面默默带路。幸好回家的路程不算太远，穿过一条田间小路，走了上十分钟便到了村口，再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自家的小院。

　　刚推开院门走了两步，婆婆就掀开帘子从屋里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看见梁弯一脸惊喜，“弯弯你怎么回来了？是听说了那事特意回来的吗？”

　　她喜气洋洋的，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显得更深。

　　梁弯见她衣着单薄，头上还冒着白气，赶紧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屋里推，“什么事啊？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婆婆还在兴奋中，“我不冷！菩萨保佑，我的绣坊总算能开起来了！”

　　婆婆是湘州顾绣的唯一传人，这几年一直想开个绣坊，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可镇里的批文迟迟没有下来。

　　因此梁弯喜出望外地问道:“真的？年前不是说没有指标，怎么突然就批了？”

　　“所以说是菩萨保佑啊！刚才镇里给我打的电话确认了的，我现在要去土地庙拜拜去！”

　　婆婆又要往院子外面冲，梁弯却不松手，“您打算就这么空手去？”

　　婆婆恍然大悟，转身往厨房跑，“对对，我去做点吃食给菩萨添点供奉。”

　　梁弯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跟着婆婆进屋。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看了看来电显，是母亲陈凌打过来的。

　　惯常的温柔里透着喜悦，“弯弯啊，我要出国了。你继父的公司被钟氏收购了，现在他很得新领导的赏识，升职做了市场部经理，负责国外的市场开发。还有，我作为家属可以随行陪同，不仅提供食宿，还发很多补助呢。而且那边气候很干燥，也不冷……你放心，我一切都好，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梁弯放下电话，慢慢转身，看向身后的门帘。她一回来就和婆婆一起进了屋，钟彦并没有跟进来。

　　“婆婆，我要出去一下。”

　　婆婆乐呵呵地道：“好，陈家送了我五斤红糖，我去做成红糖窝窝。一半供菩萨，一半给你带到学校去，分给同学吃！”

　　梁弯走出来，果然看到钟彦两手插兜，在院墙外面笔直地站着。风很大，吹动他稍微有点长的额发，令他微微眯着眼，更显得眼尾狭长，得意地斜挑入鬓。

　　梁弯走到他面前，“钟先生，我家的绣坊是怎么回事？”

　　钟彦转头，“不过帮着打了一个电话而已”

　　梁弯低声道：“还有我继父升职的事……”

　　钟彦道：“放心，是个虚职。就算我有意提携，也不敢把责任放在他那种人身上！等他出国混了点资历回来，我把他调到后勤部去，责任不用他担，退休金会给足。”

　　梁弯苦笑。继父的工作能力确实一般，一直以一把年纪混迹公司底层，挣得也很少。而母亲有类风湿，跟着继父在海滨小城住着，根本无法出门工作。因此两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几年来，似乎连买药的钱都不大够了……

　　好一手瓮中捉鳖。

　　事到如今，梁弯这只小乌龟算是整个儿掉进钟彦的坛子里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想说一声“谢谢”，把那协议认下来了事。可一对上钟彦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心中有气，嘴角嗫嚅着，又有些说不出口。

　　正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这时从远处忽然跑过来一大群孩子。慌慌张张地，见了梁弯就喊了起来，“副村长！吴老师在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了！”

　　“大壮堵着门，让我们过来报信！”

　　“副村长，你快点去拦住他呀！呜呜！”

　　孩子们中有大有小，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只有六七岁，见了梁弯就开始叽叽喳喳不停。一个年纪小的女孩子刚说了一句就开始哭，另外几个孩子接着红了眼圈，也都开始抽抽噎噎起来。

　　梁弯有些着急，冲着钟彦道：“我得去学校一趟！你等我一会儿！”撒开腿领着孩子们就跑了。

　　钟彦犹豫了几秒钟，就跟着大部队出了院子。一路疾走，过了上十分钟，远远便看见山坡下有一棵极大的树。茂密的枝叶向两边极力地伸展，竟然罩住了底下的两座房子。

　　走得近了，钟彦才发现原来这土地庙村倒不是浪得虚名，还真的是有土地庙的。那树下左边的房子便是一座小小的庙宇，斑驳的石墙，显是有了年头。而右边却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看起来挺新，墙砖□□露在外面，还没来得及抹灰。

　　梁弯便是在那小院子里和人吵架。

　　“吴新，你说好了要在咱们村教满五年的，虽然我们没签合同，但是也不能言而无信、说走就走吧？”

　　被扯住箱子的年轻男子，声音激昂，白净的脸上涨出两团红晕，“是谁言而无信？你这个副村长都去南城大学读书了，还管我这个小小乡村教师做什么？”

　　钟彦挑了挑眉，默默退到一边。

　　“我去读书又关你什么事？再说我只是个挂名的副村长，又没有编制，在不在村子里有什么影响？”

　　梁弯一边细声细气地和他吵，一边将手里的箱子往怀里猛地一拽。她天生怪力，那瘦弱的男子一下没掌住，不仅箱子脱了手，还顺势摔在了地上，裤管底下露出一截金属的假肢。

　　梁弯赶紧扔了箱子，想将男子扶起来，却被男子狠狠一推，也坐倒在地上。她也没生气，干脆坐在地上接着劝，“吴新，再坚持几年吧？你走了，咱们村这十几个孩子就要成文盲了！本来村里都不剩下什么人，年后又走了一批壮劳力……”

　　男子嚷起来，“你也知道年后走了一批人，现在连个给我挑水的人都没有！你说说，每天喝的水都成问题，让我怎么继续坚持？”

　　梁弯哽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对不住，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两年前回到土地庙村的时候，梁弯发现村里没学校，最近的小学和初中都在镇上，上个学每天来回近三十里路。因为这个，大部分孩子跟着外出务工的父母搬走了，剩下那些搬不走的，便辍学在家。

　　梁弯砸了自己的小金库，在土地庙边上建了现在这个小院。一共两间房，一间当教室，一间当教师宿舍。又遇到邻村的残疾青年吴新到镇上找工作，她便和村长商量，请他过来当了村里唯一的教师，一举解决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因为这事，梁弯被村民们选为副村长，虽没什么实权，倒是挺受人拥护。

　　可断水的事确实得怨梁弯。当时修学校的时候，她手头钱不够，所以就擅自把挖井的钱给省了，改由吴新的学生家里轮流出人过来挑水。可过年以后，村里最后一批壮劳力也被招工走了。挑水的人已经没了，可挖井的钱，梁弯到现在也没有凑齐。

　　吴新坐在地上，心里像有一把火烤着。眼前的女孩长发如藻，眉目如画，自在镇上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便深深烙在了心里。虽然知道没什么可能，但只要她还在村子里，隔几天能见上一次，也算知足了……现在，他的女孩都飞走了，他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我不管了，你要么现在让人过来给我挖井，要么现在就放我离开！”吴新扭过头恨恨地道。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不就是一口井吗？我给你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