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钟太太的那两年》负手叩东篱

18、第十八章 小骗子

　　第十八章小骗子

　　时间转眼到了钟老太太八十大寿的这一天。

　　说不清是担心梁弯，还是担心那支赝品的簪子，钟彦提前结束了国外的行程，赶在寿宴的当天回了国。因为路上有些堵车，等到了酒宴的举办地点，大家早已入席，台上的仪式都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钟彦不欲惊动众人，便从宴会厅的后门悄悄入场。靠在墙边，举目四望，眼前宾朋满座，却始终不见那个身影。

　　这时田薇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他惊喜地道:“小舅舅，你回来了？”

　　钟彦问她，“看见你小舅妈没有？”

　　田薇指着舞台的方向道：“小舅妈方才在后台呢，这会儿倒是马上要上场了。”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变了，温馨柔和的音乐响起，干冰制造的薄雾中，梁弯推着一辆蛋糕车缓缓从幕后行来。

　　钟彦知道梁弯的比例生得好，却没有想到穿着旗袍的她竟然会这样惊艳。只是一个侧影而已，笔直的后背，到了腰线猛地下陷。浅粉色的轻薄旗袍包裹着蜂腰翘臀，勾勒出曼妙曲线，令人口干舌燥。

　　钟彦看着台上熟悉又陌生的那个人，心扑通扑通直跳，两侧的太阳穴好像各关着一只小兽，凶悍地不停往外扑腾。他站在原地半响，直到老太太上台，宴会厅内响起轰然的掌声，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钟彦立刻转身推开后门，快步走到了厅外的花园里。园中春色正浓，各色花卉竞相开放，蜜蜂蝴蝶兀自奔忙，到处都闹哄哄的——正如钟彦此刻的心情，有些慌，又有些莫名的雀跃，似是有什么要隐隐发生，而他却早已悄然企盼。

　　钟彦在花园中恍惚地乱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酒店门外。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正在打开驾驶座的门，准备上车。

　　不知因为什么，她忽然将头往汽车后座的方向偏了一偏，就在这个瞬间，钟彦似乎看见了她的侧脸。他心中一惊，立刻几步冲下马路，一辆货车按着喇叭从他面前开过，险些将他撞上。

　　钟彦只得重新退回到人行道，眼睛却紧紧盯着马路对面。一连又是两辆公交车缓缓经过，待视野终于不被阻挡的时候，对面的那辆车和那个女人早已失去了踪迹。

　　正在怅然若失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柔柔地唤他，“钟彦！”

　　钟彦回头，只见梁弯换了件浅绿色的纱裙，如同一朵轻云向他飘过来。她满脸惊喜，一双杏眼似乎会说话，“你真的回来了？”

　　钟彦握拳抵在唇角，干咳了一声，“嗯。”

　　又见路上行人纷纷驻足，不停地朝这边打量，他立刻脱下西装外套，罩在梁弯的肩上，埋怨道：“又说今天是你见人的大日子，现在跑到这外面来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呀！田薇说你回来了。”

　　钟彦便裹着梁弯往宴会厅走，“仪式都结束了？”

　　梁弯斜睨着钟彦，嘴角含笑，知道他不耐烦这些事，“都结束啦！现在人都聚在小厅里坐着说话，你现在过去，正好给妈一个惊喜。”

　　钟彦才懒得给什么惊喜，不过既然回来了，不露面自是说不过去。等到了小厅门口，他将梁弯推在前面，忽然瞥见梁弯头上并未戴他准备好的假碧玉牡丹簪，而是一朵看起来有些普通的花。

　　他心中一紧，又一把将梁弯扯回来，摁在一边的墙上悄声问道:“怎么回事？那簪子还是被老太太发现了？”

　　梁弯立刻面如土色，诚惶诚恐地道：“对不起钟彦。我还是不敢戴那个簪子。老太太说过当年为了找那簪子花了不少功夫——女人对自己心爱的东西总是格外敏感，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冒险。”

　　钟彦与她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怎么说？她就没问？”

　　不待梁弯回答，钟秀正好走过来，看见两人躲在门口正演壁咚呢，气得上前吼了一声，“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去？”

　　钟彦只好松开梁弯，三个人一起走进小厅。

　　自从钟彦接手钟氏集团之后，极少在这种举家欢乐的场合露面，尤其近几年他的脾气愈发变得古怪，所以钟老太太对他的出场完全不报希望。这下猛地看见他和梁弯一起好好地走进来，小两口儿一个娇俏可人，一个俊逸出凡，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骄傲，笑得合不拢嘴。

　　身边的几个老太太都挺捧场，也一个劲地夸钟老太太子女孝顺、有福气，又夸她的儿子媳妇神仙伉俪、天造地设的一对。

　　待这波过去，厅中各人继续喝茶聊天。梁弯一直乖巧地站在老太太身后，随时添点水、又端上一盘糕点。钟秀、钟灵姐妹也在厅里四处招呼着人，只有钟彦靠着墙百无聊赖，慢慢晃到了梁弯身边。

　　他比梁弯高出一头还不止，眼睛稍微往下扫了一眼，正看见那朵绿不溜秋的花。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在花瓣上捻了捻，“是真花？”该不会是出门前在园子里随便摘了一朵吧？

　　“啪”地一声，钟彦手上忽然挨了一下。老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后长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吼他，“老五，你摸哪儿呢！”

　　这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钟彦尴尬地收回手，老实站在一边。

　　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道:“秋黎，几年不见脾气更大了呀！”

　　在厅里伺候的钟秀一看见她，头就开始疼。

　　这是城东汪家的老太太，说起来和她妈的交情也不算浅。可这些老太太们前几年集体开始流行种花种菜，钟老太太一个受西方教育长大的人哪有什么经验，总种不出来好东西，一来二去就被这群人排挤了，气得几年没有出门。这回老太太过寿，这些人不请又不行。越是想着别出岔子，偏偏这人还往上撞。

　　钟秀上前笑着打圆场，“您看错了，我们老太太没发脾气……”

　　她妈钟老太太却道:“要是你们汪家的绿玉被这么摸一下，你也得生气！哦，不对，你家应该养不出绿玉来……”

　　汪家老太太睁大眼睛，“绿玉？我没有听错吧？”

　　老太太骄傲地冲梁弯道:“媳妇儿！”

　　梁弯清脆地答了声，“诶！”从钟老太太身后走出来，径直来到汪老太太面前，转身，低头，把脑袋后面的花朵正对着汪老太太的脸。

　　“我天！真是绿玉！”

　　汪老太太还没有吭声，旁边立刻挤过一个老爷子，将她推到一边，“这怎么可能？别说绿玉在南城打不了花苞，就算真打了花苞，这个时候开花也是奇迹！”

　　梁弯的身边立刻围了一群人，全都是老爷子老太太，各大家族的老祖宗，纷纷询问培育出绿玉的秘诀。

　　钟老太太道:“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注意低温春化加催花期补光照两点，温室的温度谁都会控制的……”

　　众人一听，这里头有大学问！七嘴八舌地围上来，有的问低温要低什么程度、低多久，有的问温室怎么控温，个个态度诚恳，眼神殷切，恨不得把钟老太太供起来。

　　钟彦不禁愕然，什么时候老太太竟然成了养花的高手了？就连大棚不也是前些日子才搭起来的？

　　他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个人，去看人群中央的梁弯。梁弯仍然在那里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陈列品一般。

　　钟彦心中一紧，走过去刚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忽然梁弯把头一偏，准确地朝着钟彦的方向挤了挤眼，然后嘻嘻一笑又低下头去。

　　钟彦搓了搓手指。他觉得手心有点发痒，特别想在梁弯的脑袋上狠狠揉上几下。

　　这个小骗子！特地不戴那支簪子，却戴上一朵绿玉来，根本就是早就想好了的！明明是为了给老太太出头，却偏偏说成怕露馅儿！先前那些诚惶诚恐的表情全都是装的！而且一丁点儿风声也没透露给他，害得他连着几天都提心吊胆，还专门推了公事从国外赶过来！

　　过了一会儿看绿玉的人全都走开，一齐聚在老太太身边，听她讲怎么养牡丹。梁弯身边总算空了下来，钟彦走过去和她站在一起。这时听见老太太正与人夸下海口，“今年我种的红颜草莓最少收一百斤！最多一个月，我让我们家老五给你们送到家里去！”

　　钟彦恨恨对梁弯道:“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梁弯嘿嘿笑道:“到时候去果批市场买点，老太太种的那品种其实一般！”

　　钟彦终于没忍住，扯住梁弯脑后的头发拽了拽，“一般你还搬了一箱蜜蜂过来！”

　　梁弯被他拽得脑袋后仰，小脸儿抬起正好面对钟彦。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惊恐。

　　钟彦也傻眼，拽女孩子的头发？就是上小学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干过！

　　这时正好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钟彦顺势掏出手机，“我去外面接电话！”脚步仓惶地跑了。

　　梁弯看着他的背影，两只耳朵都是通红的，不禁心中好笑，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的步伐往外走。

　　钟彦腿长，早已出了门，正站在一盆茶树边接电话，“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接你！”

　　梁弯的脚步一顿。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钟彦的语气这样亲近而急切，似乎饱含着爱惜和关心，比起他平日里的清冷，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等梁弯反应，钟彦忽然拔腿就走。眼看他越走越远，她忍不住追上去，喊了一声，“钟彦！”

　　钟彦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