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令》栀浅棠深

12、二女争锋

　　洛晚莳喜爱读书，猎奇的，星术的，秘史的，痴男怨女的话本子也爱看，医术就算了吧，太深奥她看不懂，术法类她接触不多，天界严禁私自修习术法，一般术法类的典籍都放置在各宫主位那里，天界共有九九八十一宫殿，九位宫主，如她家君上，便是其中一位，身居清滟宫，掌事花界各事务。其他八宫分别为天帝天后为主位的凌霄宫，中天王的冼华宫，月神的广寒宫，化丹仙人的玉虚宫，知岁神尊曾居住的碧游宫，以及其他天神集居的栖川宫，日神的曦和宫，最后一个便是伽文神君的伽芸殿，伽文神君掌管的星运命理非要职，官是闲官，居于一宫，手下只有两位星君和四星使，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人负责二十八星宿的排布，仙使较少，故尔称不上宫，因此为殿。

　　说回现在，洛晚莳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爱翻阅的喜好，花清绝对她也是真的好，藏书阁随她进，她有空没空就喜欢往那跑，酿酒，植荷，都是在那翻阅看来的。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习惯会在今天救她一命。若非前些天随手翻到一本仙诀译，学了些花样小术法，加上她今天急中生智，只怕她今天要栽在这了。当她被推出的那一刻，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回神了几秒，站稳之后，颤抖着捻诀变幻法术，那道术法名字叫什么来着，莲焕三千，对，是这名。

　　一阵五彩莲雾升腾，朵朵莲花绽放在梅若的脚下，一步一莲花，过后即散，梅若原本对她的担忧转为诧异，到最后的欣喜，回头望着她笑的嫣然，脸蛋红扑扑，转回头一步一步稳稳地跟着静幽，眼神坚定而坦然。洛晚莳留意着周遭的一切，没有异样，又悄悄望了望天后那边，见天后娘娘如常的和朔月天女谈笑，顿时松了一口气，变幻完之后，就是她退场的时候，洛晚莳一步一步退回到花清绝身后，没有看到她被推出去时，花清绝的惊诧和担忧，在她无助的时候，花清绝已经迈出一只脚准备站起来了，还好，她够机敏，还好，还好。。。花清绝一阵后怕，真怕晚了一步便万劫不复，虽说若真的把一切大白天下，她不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可这次，他再也不愿看到她受损一丝一毫，推她的那只手。。。粉色袖口他瞧了真切，蓝紫色的花状，心下计较了一番，有了眉目，只是此时不是声张的时候，待回去了再说，这么想着，回过头与洛晚莳对上视线，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洛晚莳心下了然，点了点了头，便恭恭敬敬的站好。

　　究竟是谁推她的，她心中有了人选，只是她当时背对着，情况又那么突然，她没有证据，待回去看君上怎么定夺，说实话，她没把握花清绝会如何处理，不过也无妨，就算找不出这人，但那个人对她已然动了手，说明对方忍不住了，这次没得手，还会有下次，她蛰伏的起。打定了主意，洛晚莳稳了稳心绪，还是有些为刚才的事情心惊，这么说来，她还是不够谨慎，她看向身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鸢落，眼帘垂下，她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洛晚莳抿了抿唇，就在自己的位置站好，这席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异动，洛晚莳只觉得难熬，真希望这宫宴快些结束。此时，她什么都不关心，只希望没人注意到她，可偏偏不遂人愿。

　　朔月天女突然开口，不同于与天后娘娘低声私密的交谈，而是对着席间的众仙说到“刚刚那道莲焕三千，甚是精彩，花神将自家的仙使教的很是出彩”，这话听着像恭维，细细一品却觉着说不上来的不妥，洛晚莳皱起了眉头，她没作声，因为这是主子间的交谈，且看她家主子如何应答。花清绝听了这话，清浅一笑，举起酒杯，对着朔月天女遥遥一敬，说到“管好自家人，礼奉神明，是为臣之道，花某只是尽本分”，朔月天女接过花清绝的敬礼，饮了酒便说道“花神说的极是”，放下酒杯，看到了另一侧的净梵天女，心里盘算着，她不是不明白，若非天后娘娘做媒，只怕与她竞争太子妃位置的人会再天一个，眼波转了转，继续说道”说到莲焕三千，倒让我想到一人，当初非晚神女的步步生莲倒真真是风华绝代”，云非晚？洛晚莳不明白此时朔月天女提那位神女做什么，又听天女继续说”只不过可惜了，那样的一个妙人，竟是叛戾的性子，说来也好笑，出身如此高贵却总是做出荒唐不雅的事”，在朔月天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席间已经静悄悄了，好似享受这种受瞩目的感觉，天女继续说“我记着，她早前对还是中天王的花神纠缠不休呢”，说着，捻着罗帕掩面轻笑，又瞥了瞥净梵天女。席上，陆陆续续有人回忆到那些陈年往事，洛晚莳很是诧异，惊讶的看向她家君上，鸢落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她家君上沉着脸，一语惊四座，此时无人敢说什么，她又下意识的看向那边的净梵天女，后者也是同样脸色不好看，想想也能理解，当着人家未婚妻面说着人家以前的桃色花边，究竟是这位天女和她家君上不对付，还是她太无脑？此语一出，会引得多少人揣测，她又担忧的看向她家君上，令她意外的是，龙三公主会接这话，只听龙三公主说到“天女说这些话，不觉得不合适吗？其一，无论神女做过什么，她是神女，而你只是天女，论阶品论出身，你都比不过，你都没有议论的权利，其二，怎么说神女的位置比你高，遇见她，你需得向她行礼，现下你背后妄议上神，又得怎么算这过失？”朔月天女听了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颜色交替甚是精彩，自知也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朔月天女想辩解，却也不知如何开口，那边一直没声明的天后娘娘，此时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朔月更是不敢说话了，又不想被人夺了优越感，只得愤恨得剜了一眼龙三公主，之后再没作声。

　　洛晚莳奇怪于她家君上今日的异样，刚才朔月天女已经直指他了，为何他没回复，他难道不要给净梵天女一个解释吗？就在洛晚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花清绝终于发话了，“年少不知事”，见他酒杯见了底，洛晚莳上前添置，花清绝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时事乾坤轮转，当年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添了酒，洛晚莳准备将酒杯放回桌上，却被花清绝顺势接过，并一饮而尽，继续说“天女不知其中事，以后莫要祸从口出了才是”，她家君上这是在警告天女了，很明显的警告。席间彻底沉寂了，天后娘娘看着差不多了，便宣布撤宴，最后是以天后娘娘捏着眉心说乏了而散的，还真是不欢而散啊，洛晚莳感叹。

　　回到自己的小院，取了一坛风荷晚，躺在塌上细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朔月天女，龙三公主，太子妃，神女，净梵天女，她家君上，推她的那个人，她，还有梅若，对了，梅若，她居然把梅若给忘了，当时情况紧急，她无暇顾及到她，只盼她没有怪她擅自将术法用在她身上才好，等哪天她要寻了空去找她，好好道个歉，心下有些自责，转而又想到了花清绝，这天宫之中就没有太简单的人物，除了那位朔月天女，她是真无脑，而她家君上今日席间的那番不像解释的说辞，除了对天女的警告溢于言表，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呢？她探究不出来，那句年少不知事，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为何，她又突然想到那日她与君上在她小院中饮酒。甩了甩脑袋，夜里起了风，她起身回到屋中熄了灯便歇下了。

　　而另一边，净梵天女回到寝殿内，脸色阴沉的坐在床榻上，侍女奉上茶，净梵接过茶盏，气急败坏的丢了出去，侍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出声，颤抖着伏在地上，箐引夫人闻声赶了过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女，说“将地上收拾干净，出去吧”，侍女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便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箐引夫人慢慢走向坐在床榻上的净梵天女，华贵的衣袍在地上拖曳，略带责备，又柔声的说着“瞧你，都是天女了，以后更是中天王妃，怎么还这样端不住事”，“今日席间可是出了什么事？” 箐引夫人拉过净梵天女的手，抚摸着，“还不是朔月那个蠢货，本是她与那龙三公主之间的争斗，她今日那一舞是出尽了风头，寻优越感也就算了，好端端的，平白讲那个云非晚给人添堵作甚！” 越想越气，松开箐引夫人的手，绞着手中的罗帕，一听到云非晚这三个字，箐引夫人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净梵并未注意到。

　　又拉过净梵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继续说“你仔细想想，无端提起那人断不可能无迹可寻”，净梵天女回过神来，仔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许是她疏漏了什么，终于，她想起来了，洛晚莳被推，她是看到了的，而推她的那个人，她也是瞧了个清楚，她原以为只是那些个奴婢嫉妒争宠，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引出后面这许多事端，她便将这一细节说给了箐引夫人听，今日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只是她不在席间，不知具体的始末，听到了净梵这番话，略微思索了下，开口说“花神手下那个小侍女倒也机敏”，“你也无需再气了，你且说给我听听，今日朔月那一番话之后，花清绝是怎么表态的？” “娘亲，我就是气在这里了，清绝的态度模糊不清”，便将今日花清绝的一席话说给了箐引夫人，箐引夫人有些意外于花清绝的态度，转念想了想，又对净梵天女说“你也无需担忧，花清绝对谁都是冷言冷情，这些年你可曾见到过他对哪位女仙有过不一样的言行？你需要做的就是稳，这中天王妃是你的就是你的，天后娘娘可是许了你的，不要沉不住气为他人作嫁衣裳，明白吗？”，“我明白了娘亲”，净梵回道，与之前相比，现在已然冷静多了，“那就好，不要失了端庄，记住，你是晖朝上神的女儿，天宫的净梵天女，这天界，除了那不知是生是死的云非晚，再没有比你高贵的贵女了”，摸了摸净梵天女的头发，慈爱的看着她。

　　从净梵殿内走出，箐引夫人心头总是有隐隐的不安感，挥之不去，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她找不出来，朔月那个无脑的蠢人，还想着天宫太子妃的位置，殊不知她的蠢已经断了她的太子妃之路，如此说话不过脑，天后娘娘怎么会视而不见。无论是谁，都别想动她家瑶儿的利益，不过也无需等她对朔月动手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天后娘娘是不会给她的，怎样报复一个人更有快感？自然是夺走她最想要的，这次的事也无需她动手，有利无害，这么盘算着，箐引夫人冷笑着，往内殿走去，这个时间，她夫君自是该轮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