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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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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丝不断从窗外飘散进来,裹挟着凉意和草木的幽芳。
宁澜起身阖上窗,见厅堂里依稀亮着微光,却又不似烛火,便披衣前去查看。
行至近前,她的身子重重一颤:“何大哥?”
幽暗的厅堂里,悄无声息地伫立着两个人,温律自不必说,另一人黑发披散,持剑怒立,剑身反射的森森寒光映上他的剑眉星目,不是何隐却又是谁?
乍见故人,何隐亦感惊诧:“宁澜,你怎么会在这里?”转瞬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剑尖直指温律,怒骂道:“姓温的恶贼,有种你冲我来,挟持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宁澜忙道:“误会!”她拦在温律身前对何隐说:“害死落蕊小姐的另有其人,何大哥,你且听我解释!”
“这必是他编出来骗你的鬼话,如何能信?!”
宁澜更待分说,何隐双眼血红,浑身戾气,哪里肯听,他推开宁澜一剑向温律刺去。
“何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她不忍见他错杀忠良,情急之下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何隐顾忌宁澜,略微收了力道,长剑刺出一半。
他的心口却骤然剧痛,一只手自宁澜身后伸来,刺入的匕尖穿透胸膛。
“宁澜……你!”他双眸圆睁,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宁澜一惊,双手脱力,他的身体便直直向后倒去,而后,是剑落地的戗然声响。
很长一段时间,宁澜像是失了魂魄。她站在他身前,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她跪了下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探他鼻息。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发了疯一样抓住他的衣襟,拼命摇晃他的躯体:“何隐!何隐!你快醒过来,求求你快醒过来!”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直到终于累了,才慢慢将他放下。
何隐,那日,在马下,你为何要救我?
泪水决堤喷薄,黑夜里闪了一个霹雳,暴雨噼噼啪啪打在窗纸上。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扯住温律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杀了你——”
她拔下一支头簪,手腕却被温律在半空中扼住,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被仇恨惑乱理智的弱者,我不过是让他早点解脱。”
他一推手拂袖而去,宁澜跌在地上,泪哭干了,眼眶中流淌出温热粘稠的液体,似乎是……血。
耳畔,响起一句认真的,深沉的承诺:“宁澜,若我办完了那件大事还有命在,我会去找你。”
她见到了他,却害死了他。
何隐……身体一阵虚脱,再也不省人事。
宁澜醒时是三日后的清晨,鼻息间萦绕着湿漉漉的花香。她循窗望去,秋雨销歇,落红成阵,一院的海棠不堪风雨摧残,零落成泥。
她心下悲伤,何隐死的蹊跷,她一定要找温律问个清楚。
宁澜顾不得许多,披发赤足便向温律所居的厢房跑去,她推开房门,却撞见温律紧紧抱着一名女子。
见她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二人均是一惊。
温律有些尴尬地放开手臂,他怀中的碧衫少女一脸恼色,竟是玉妃傅玉笙!
宁澜大吃一惊,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事。原来这一切皆是温律所设之局。
好一招请君入瓮,好一出瞒天过海,他心心念念的是宠冠后宫的玉妃娘娘,是妒杀苏落蕊的自己的胞妹傅玉笙!
她怔怔地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就跑。玉笙娇喝了一句什么,她全然听不到。
是我……太傻了么?
他……会不会十分恨我?
泪水被秋风吹去,脸颊上有生涩的痛和蛰。
不过,她已经麻木了。
这一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温律和傅玉笙偿命。
“阿笙,再等等,时机未到!”
碧衫少女柳眉倒竖,怒道:“宁澜为什么会在你的府上?”
“我利用她杀了何隐,她一时受不了,昏了过去,我便留他在府上休养。”
傅玉笙怒意更盛,目光中渐渐流露出怨毒的神色。
温律握住她的手,温言道:“阿笙,你放心,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她只是个无辜的寻常女子,答应我,别再下毒手了好吗?”
傅玉笙冷笑:“怎么,你心疼了?”
她愈发觉得温律与宁澜苟且,气得朱唇紧咬,杏眸狠狠瞪着面前人。
温律无奈,只得劝道:“她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啊,说到底,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冷宫弃妃。”
少女的眼中浮现一丝哀怨,面色终于柔软下去,消弭了尖锐的恨。她将额头埋进温律的肩窝,低声啜泣了起来:“我十五岁入宫,为了你,一直跟那糟老头虚与委蛇……就盼着有一日,你能亲手杀了他……你却一直叫我等,总说什么‘时机未到’,我真的等的好辛苦好辛苦啊……温律,你这个大坏蛋,你可千万不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