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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代价 ...

  •   世上三百六十行到底都有那些行当,从来没听人能一一悉说过,不知盗贼这一职业是否也算是其中一行?盗贼原本也是人类很古老的一个行当..。中国古代历来就有什么盗墓贼、盗马贼、盗剑贼、盗宝贼、盗花贼…等等,等等,不可一一例数。当然也真有干得出了彩的,如水浒中的鼓上蚤时迁,本是一个小小的偷鸡贼,因在梁山屡显身手,最终也成为一百单八将中的一条好汉;还有那三侠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也是一身好武艺,名贯江湖,英雄一世,可惜只为盗印失手,竟惨死在铜罗网内…真的是抱恨终天,可歌可泣。足见盗贼这一行,也不可一概而论,只能就事论事,方可是非明了。
      据说真的江洋大盗,从不小偷小摸,或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有的人一生只作一两次,得手之后便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或息影山林,或金盆洗手,从此开始一个新职业。也算是人生一大轮回。但时代到了今天,这一行当似乎有点兴盛起来,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盗窃行经更是另人眼花缭乱,什么盗汽车,盗保险柜,盗古玩字画,盗学术文章,盗芯片软件,盗核心技术,盗金融密码,盗人体器官,盗婴儿孩童,盗珍禽异兽,盗矿藏林木,盗江河湖泊,直至盗飞机坦克,盗国库银行…还有那形形色色的网络大盗,更是层出不穷,花样繁多,那能耐可比古人大老了去了,幸亏地球不能卖钱,否则它今天肯定也就不在这即定轨道上运行了。
      今天给大家讲一个新兴的盗窃行当-盗油,这对许多人来讲恐怕很陌生,但他们却是日益彰显,并渐成气候。随着管道这第五大运输行业的迅猛发展,盗油这一行当也紧跟着风追影随地发展起来,使盗窃这一行当又增添了新的内容。
      本文的主人公至今不知姓氏名谁,但却实实在在演绎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最初投师于山东一位窃油大盗。这门师长早在中国建成第一条输油管线—八三管线时便深谙此行了。那时他师傅(上个世纪80年代)就有了自己的一辆桑塔纳,一辆改装的30吨油罐车,以及冲击钻、大管钳,节流阀、传输泵…等各项专业作案工具。而且身边的徒弟各个都是技术娴熟的多面手,开车、打孔、套扣、安装管阀…几乎人人都样样精通,简直就是一支加里森敢死队一样的特种部队。
      那时输油管都是在地上铺设的,每隔15公里左右设一座输油泵站,因为输油管都是钢板卷制而成,非专业手段根本无从下手,加之管线走向又全是荒郊野地,所以安保防卫比较松弛。再者当时也没人想到偷原油能干什么用(那时尚未建成品油管线),正是抓住这一天赐良机,他师傅也看到了这一行当的广阔经济前景,所以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跻身于这一高风险的职业中来。
      成功往往青睐于第一个勇于吃螃蟹的人,一开始,他们干一次成一次。从未失过手,也未被人发现过。他们每次把盗来得原油拉回山东,从油田高价请来个炼化工程师,土法上马,自己炼起油来。炼出来的油虽说标号不高,但给大卡车和拖拉机用绝对没问题。于是他们又把成品油卖给私人加油站,价格比国家低三成,那些加油站欢迎的不得了,并和他建立了长期的供货关系。就这样,一条盗、运、炼、产、供、销的经济链条就无形而牢固地形成了。没用几年,他师傅就发展到拥有五部油罐车,三辆大吉普,近三十名员工的初具规模的地下企业。而且,随着输油管线蛛网般的延伸,他们的作案战线也从东北、华北转移到西北、中南和华东地区。不知是有人窥知了他们的秘密,还是别人也悟出了其中的生财之道,一时间,各油田四周,星罗棋布地冒出了许多私人炼油厂。他们的原油从何而来?明眼人自然一目了然。因为私人不可能立井架采油,那唯一来源也就一个字-盗!
      输油单位不是没有察觉,因为每月汇总数据时,发油首站和终端末站输油数量总对不上,扣除正常的耗损,常常还差好几百吨。这管道输油是绝对封闭的,若不是出现大面积跑油和漏油事故是不可能误差这么大的,明显是有人在盗油。于是他们加强了管道沿线的巡察保卫工作,并且各泵站加装了美国进口的输油测压设备,该仪器灵敏度极高,一旦有人在打孔盗油,管输压力必然下降,此时检测设备就及时报警,保卫人员听到警报会立即通知地方公安部门,同时以最快速度赶赴作案现场。科技的力量在这时充分发挥了神威,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全国十三个省上千公里管线上,共擒获各类盗油团伙五十多个,缴获各种作案车辆及工具价值上百万元。严厉打击了窃油大盗们的嚣张气焰。
      他的师傅因技高一筹侥幸没被卷进去。然而,这活儿越来越难做却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并未罢手,而是转战到了西北。那里有长庆油田,又是陕京管线的起点,而且很长管线处于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之中,更便于下手作案。
      他师傅带着他们一班伙计,开着两部油罐车,一辆越野大吉普,选择了一个峡谷纵横的大山深处,(这里位于两端泵站的中段,进退可以自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一班人马,卸下工具,迅速麻利地干起活来。他们分工明确,放风的放风,作业的作业,在一段200米长的管线上,钻打三个大口径盗孔。这是为了出油快,好早完事早撤离。因在作业现场,每多呆上一分钟就会增加一分危险。因此他们采取了快打孔,快盗采,快撤离的三快策略,这是他师傅此次制定的作战方案。
      可是天有不测,这一回却出了意外。
      第一个盗孔很顺利,第二个盗孔也很顺利…没想到第三个盗孔打好后,在安装节流阀时却出了毛病。不知是节流阀丝扣质量有问题,还是盗孔打歪了,一时怎么也安装不上…你想这输油管内油压那么高,所输的原油经过泵站加热炉升温后几乎是沸腾着进入管网,虽说流出几公里已有些降温,但毕竟还是热油哇!那节流阀一时装不上,滚烫的原油在高压下一下从钻孔内喷出十来米高,当即把两个装阀门的徒弟烫伤在地,黑夜里哇哇叫着满地打滚。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封堵盗孔,滚滚原油象河水一样漫延开来,现场登时一片混乱。他师傅毕竟是经见过大世面的人,一面命人将伤员抬上车,一面组织迅速撤离…但一切俱已晚矣!只见山崖两端一片警灯闪闪,警车呼啸着向他们扑来(原来两端泵站因输油压力骤降,警报同时响起,不到一分钟,安保和公安人员便兵分两路迅速出动,速度之快大大出乎他师傅的预料,况且,这里犹如华容道,四面皆是陡壁悬崖,进出只一条狭隘的小公路,原以为是警察巡逻的障碍,不承想却成了自己的葬身绝地),他师傅一见大势不好,命令弃车立即逃散,日后再到山东老家会集。
      他当时脑袋一下就大了,趁着漆黑的夜色,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专拣无路之处乱窜。他知道,越远离公路越安全,还真让他走着了,他爬上一座山头,看见峡谷公路两端全被警车封锁了,若走公路肯定是插翅难逃。他翻过山梁,见山下有座小村庄,便玩命地向山下跑去。荆棘把他的脸和衣服全刮破了,他居然一点未感觉疼。刚进村子,就见两辆警车向村里开来,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一下跳进了一个大坑里。他那里知道,这是一个有上百年历史的大粪坑,足有三四米深,他一下去,便象陷进了沼泽地,一个劲儿地往下沉,他吓坏了,幸亏自小水性好,会踩水,挣扎半天才稳住身子。就这样还连喝了好几口大粪汤,呛得他眼前金星乱溅,但又不敢咳嗽,只好往肚里咽,那滋味简直比喝毒药还难受。他捏住鼻子,睁大双眼,看见两辆警车从村子里飞驰而过,才知道不是冲他而来,又深深后悔刚才不该盲目这一跳。确信警车离村远去,他才战战兢爬出粪坑,走到村外一条小河旁,“扑通”一下扎进水里,哗啦哗啦来个一通大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又抓又掏,又搓又挠,差点没洗秃了皮,把衣服也是搓了七八遍,看看都快搓烂了才罢手。直到天亮,他才象个落汤鸡似的走到街里。就这样,他觉得身上还是散发着阵阵臭气,熏的眼睛都睁不开。而且,不知为何,总是打嗝,一打嗝嗓子眼儿就往外喷粪沫,他想,坏了!自己内脏一定让大粪腌透了,不然怎么会这样?…他拦了一辆拖拉机,奔到了县城。买了一套新衣服,进了一家浴池,想让人家给他好好搓搓澡,一是去去臭味,二是除除秽气,不然这一辈子都会倒霉。
      那搓澡师傅强忍着给他搓了半个小时,,最后捂着鼻子对他说:“伙计,我这块手巾给你搓完澡算是废了,别人是没法再用了。你呢,我看也甭再搓了。你天生就是那种臭人,再费劲搓也没用,就这样吧!”他有些不快,说:“怎么人还有天生香臭之分?你在瞎说吧?劳驾师傅再给好好搓搓,我多给您一份钱!”他当然不敢提粪坑之事,否则一定会让人家给哄出来。
      那师傅使劲擤了擤鼻子,又揉揉眼睛说:“人当然有天生区别啦!你知道清宫里有个香妃吗?据说,那香妃一生下来就通体透香,长大后被人发现遂选入宫中为妃,皇帝对她是宠爱备加,死后还为她专立了香妃墓。既然有香人,自然也就会有天生的臭人啦!十年前我就遇到过一个,浑身体臭,臭味另人恶心!你这是我碰到的第二个,可你比那人臭多了!甭提钱,不是钱的事,钱再多,我也伺候不了您,今儿我遇上您,这中午饭算是省了…得!你这就涮涮出去吧!”
      说完,搓澡师傅用大舀子舀了两桶水,朝他身上哗哗泼了两遍,便挥手让他起身。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去冲淋浴,足足又冲了半个小时,香皂,香波,消毒液,轮流换着使,人洗得又快蜕了一层皮,才走出浴室。为压住内脏的臭气,他不断地大嚼口香糖,还是不管事,后来索性去医院洗了胃,又灌了肠,才觉得好了点。
      山东是不能去了,哪儿肯定有警察蹲守。事后得知,那天晚上他的一班兄弟几乎全部落网,惟有他和师傅侥幸逃脱。但他师傅一回到山东,就被警察拿获。说起来只有他还算命大。后来他想起这粪坑一劫,虽说是有点恶心,但也算救他一命,大概是神灵指引,才使他绝处逢生。
      不行,得尽快离开此地。到哪儿去避避风头呢?他自小喜欢历史地理,就把目光移向了中国最西端。既然从此要亡命天涯,干脆就逃到地角天边。对,伊犁河!张骞当年开辟的丝绸之路北路就到达过这里。历史上这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公元前二世纪,原在河西走廊的乌孙国,忍受不了匈奴的欺凌和压迫,迁徙到这里。看到伊犁河谷沃土千顷,水草丰美,便从此定居下来。后来,位于敦煌的大月氏国也遭匈奴迫害,曾流亡此处,遭到乌孙人的攻击,立足不稳,只好继续西迁到妫水(不是北京延庆的妫水,而是如今的乌兹别克斯坦的阿姆河。)乌孙国虽已随历史的尘埃而湮灭,但那巍巍的乌孙山却依然耸立在伊犁河南岸的察布查尔县境内,默默地注视着大河两岸千百年来的变迁。他不禁想起唐代诗人常建的一首诗:
      玉帛朝回望帝乡,
      乌孙归去不称王,
      天涯静处无征战,
      兵气销为日月光。
      多美的句子!无怪乎汉武帝二次命张骞出使西域,到达伊犁,又把汉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公主嫁于乌孙王君,意在劝其重归河西走廊,与西汉共御匈奴,但终未说动乌孙人。看来这真是一块另人难以割舍的风水宝地。这乌孙国现在的察布查尔乃是锡伯族自治县,至今仍保持着规整的八旗建制,而且有的旗如今还保留着完好的土城墙。锡伯族也是个英雄的民族,其祖先鲜卑人的一支,(锡伯人是解放后由国家正式定名为锡伯族的,实际上就是历史上的鲜卑人和拓跋氏)也曾入主中原,建立了北魏王朝,定都洛阳,并产生了一代名君魏孝文帝。他励精图治,倡导改革:禁胡服、断北语、改籍贯、变姓氏(即将鲜卑复姓改为汉族单姓,如把皇姓拓跋改为姓元,把丘穆陵改为姓穆,把步六孤改为姓陆…以至如今汉人中姓宇文、姓席等诸姓,实际上皆为鲜卑人的后代。)孝文帝还倡导与汉人联姻通婚,积极促进民族大融合。话扯远了,如今这支锡伯族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说起来也是惊心动魄。二三百年前,清王朝将已收服的锡伯族人容留在奉天(今沈阳),并为他们建立了宗祠寺庙,后为平定西部十年九乱的局势,特选派了锡伯族一支部队西征。就是现在察布查尔锡伯族人的祖先,他们携儿带女,从沈阳出发,绕道外蒙,穿越辽阔的西伯利亚,行程数万里,完成了象中国红军长征一样的坚苦卓绝的大远征!最后翻过阿尔泰山脉进入伊犁河谷。这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争、流血、瘟疫、离散、饥饿、冻馁…牺牲了很多的战士和眷属,死了不少牛羊和马匹。终于完成了这气壮山河的壮举。这段历史虽说鲜为人知,但其可歌可泣,也永远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也要象锡伯人和乌孙人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这里既是英雄们的归望地,也是流亡者的避难天堂。
      他扒乘了一辆西行的运煤列车(他不敢上客车,怕警察查的严。)中途倒了三四回车,走了十几天,才捱到了乌鲁木齐。然后又搭了一辆私人长途车,穿过天山果子沟,一气跑到伊犁,未敢休息又换了一辆拉木头的大卡车,就这样,一头扎进了乌孙山。
      乌孙山以大山的胸怀容留了他,锡伯人以传统的古道热肠接纳了他。他发现,这山里还有不少形形色色的汉人,四川的、河南的、陕西的、福建的…而且各个显得神神秘秘。锡伯人并不关心他们的来路,只要肯干活,肯卖力气,就一锅里吃饭,一炕上睡觉,有肉同嚼,有酒同喝。他和这儿的人们一起上山伐木,采药,打猎,挖矿…虽说苦点累点,但用不着担惊受怕,吃得饱,睡得香,几月下来,居然脸也白了,人也胖了。
      闲暇时,他也爱听锡伯人吹牛瞎谝,这些人至今依然雄心勃勃,喜欢口无遮拦高谈阔论天下事,说有朝一日,他们锡伯人还会称霸天下,因为惟有他们锡伯才是真正英雄辈出的民族…这儿的汉人大多只是听听笑笑,也不和他们争执。因为汉人都比较狡猾,也经见过世面,知道这种夜郎大话只能在这深山里说说而已,到了山外,定会引来杀身之祸。因为汉人都懂,这是政治,并非儿戏。但在这里,没人会告密,也没人去揭发,彼此一笑,其乐融融。
      一年很快过去了,经人撮合,他居然娶了一个锡伯姑娘作妻子。并很快生了一个大胖闺女,那孩子长得也是浓眉大眼大脸蛋,粗胳臂粗腿粗手腕,一看就是的典型的锡伯人的后代。他喜欢的如掌上明珠,从此和妻子女儿过上了世外桃源的甜蜜生活,一时竟忘了自己还是个逃犯。
      一晃三年过去了,不知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身在异乡为异客,总时不时地生出一种思乡之情,而且时间越久此念愈强。终于在第四年的春节,他告别了妻子和女儿,带上几年的积蓄,独自一人,又返回了河南孟津老家。
      家乡人见到他也是大吃一惊,几年渺如黄鹤,音讯皆无,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如今突然不期而至,他年迈的父母真是悲喜交加。他和家人述说了自己边塞生活的奇特经历,又把那里的风俗人情一一介绍给大家,惟独不提他流亡他乡的真实原因。人们听得是频频颔首,欣羡不已,只怪他为何不把妻子女儿带回来,既让大家开开眼,也图个团团圆圆。
      话说到了正月十五,他的一位表兄邀他到县里观看元宵灯会。走出村子五里多地的时候,只见白皑皑的田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今年连着几场大雪,预兆着明年的好收成。忽然,他看见在一块地边的尽头,有条一米来宽,长约数公里的地面没有一点积雪,湿漉漉的宛如一条笔直的土公路,他的心不禁怦然一动,连忙问他表兄:“这条地垅怎么没有积雪?是不是下面埋有输油管道?”
      表兄一惊:“大兄弟好眼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诡秘一笑:“这还不好判断吗?输油管里输送的原油是热的,自然把上面的埋土也能烤热,这雪再大,落上去也会融化。而周围的土地是凉的,自然落雪就积存住了。这样一来,这管线走向岂不一目了然!”
      表兄一竖大拇指:“高!大兄弟真是见多识广。这下面就是到洛阳炼厂的输油管线。在咱们村征地的时候,我还出过劳工,挖过管沟。兄弟,你对这行怎么这么熟悉?”
      他不置可否地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哥,你现在外地打工,一月能挣多少钱?”
      “也就千把来块吧。”
      “想不想多挣点?”
      “当然,太想啦!可就是没路子…”
      “你跟我干吧,一月保你三千块,还不用背井离乡。”
      “真的?” 表兄眼睛一亮,“太好了,我跟定您啦。但不知我能干点啥?”
      他把表兄拉到跟前,贴近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他表兄听得是又惊又喜又满腹狐疑:“这么干行吗?完了事,油往哪儿卖呀?”
      “油往哪儿卖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给我打听一下,然后,把这块离村最远的埋有管线的地给我租下来就行了。”
      “租地好说,这片沙土地本来就不长什么庄稼,给点钱就能租下。不知租下来以后怎么办?”
      他嘿嘿一乐:“咱们种西瓜!然后…”说完,二人击掌,哈哈大笑。
      过了正月十五,他日夜兼程赶回新疆察布查尔,接上老婆孩子,告别了乌孙山和伊犁河,雄心勃勃地回到了家乡。
      此时,他表兄仅花三百元已把那块沙土地承租下来。清明一过,他二人就在那片土地上一本正经地忙乎起来,种上了三亩“郑州七号”小籽西瓜。几场春雨过后,那西瓜秧便顺风蔓延开来,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喜人。他俩整天泡在地里,施肥、浇水、打药、除虫、间苗、理秧…俨然一副地道的瓜把式模样。也甭说,难得他俩一番苦心,那三亩瓜田长的也是一簇锦绣。立夏一过,便纷纷开花,蓄蕾。转眼间,累累瓜球已历历在目。看来一派丰收景象。
      又是一个月,小西瓜已是拳头大小,而且一天一个样,该搭瓜棚看护了,否则,周边的鸡狗牛羊就会来糟蹋:再过半月,瓜一半熟,还会有人来惦记,这瓜棚必搭不可。这是保收成的必要措施,也是多年的老规矩,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和异样。
      但也就在这时,才真正到了他们进入主题的时候了。
      他俩买来木杆和苇席,在事先予留的一块五平米的土地上,搭起了一座三米来高的瓜棚。别人的瓜棚高出地面一米都是透空的,而他们的瓜棚离地一米五全用席子围了个严严实实,外人当然不知为何这么做,只以为他从新疆带回来的新技术,这年头新技术层出不穷,外人一般不问,知道问也问不出来,故也无人过问。
      瓜棚下面就是冬天时观察好的输油管线,租地时就做好了记号。此时瓜棚准确地稳稳地矗立在上面,他会心地笑了。同时有一点战士主攻前那种摩拳擦掌的激动感觉!
      瓜棚落成后,他和表兄便双双搬进了瓜棚。跟家里人说三个月不能回去,瓜收完了再回家,家人自然信从。
      搬进了瓜棚后,俩人便每天夜里在瓜棚下挖起土来,没出三宿,一口两米八深,一米二宽的竖井便挖成了。井底露出了黑黑粗粗的输油管,听见管道内滚滚原油的流动声,他俩的眼睛都放光了。
      这沙土地井壁不牢,为防坍塌,他们又买来了砖和水泥,把井壁和井底砌了个密密实实,抹了个光光溜溜。这样,一来这口井可长期保留,二来万一跑漏油,也不会渗漏到土地里,漏在井底仍可抽到桶里卖钱。一点不会糟践。
      这一切都是在夜里进行的。白天用秫秸把井盖好,一人在上面睡觉,一人在瓜地里干活,轮换休息。村里没人看出异样。有一次,输油单位的巡逻车途经这里,他表兄有点紧张,他却面不改色,沉着应对,一面递烟,一边招呼巡逻人员再过十天来吃瓜。那些巡逻人员居然也未看出一丝破绽。
      待井壁水泥干透后,他去了一趟郑州,买了一把纯正德国进口的高强低速无噪音冲击钻。这种钻是高科技合金钻头,硬度高,穿透力强,同时噪音小更适合夜间作业,转速低就不会产生电火花,这样,在穿透管壁时,油气喷冒出来就不会起火。同时他又买了三个水龙头。他比他师傅精明,他师傅出于贪婪,盗油时安装的是大口径节流阀,这种节流阀出油倒是快,但出油一快,管输压力必然下降也快,那泵站值班报警器立刻就能察觉,所以他师傅一辈人屡屡失手…这次他决定用水龙头取代节流阀,装上后流量小,管输压力几乎无变化,那报警装置就根本察觉不了,这样他就可以日久天长,细水长流。他计算过,平均一晚上盗五桶油(约合一吨左右),一月下来也三十吨呐!而且不显山不露水,安全又稳妥,显然比师傅高明多了。想到这儿,他自信地笑了笑。
      带上电钻、水龙头和相应配套工具,他又赶回了孟津,并把如何作业,如何注意防范诸问题一一和表兄交代清楚,然后把工具藏好,只待夜幕降临。
      那是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他俩在瓜棚外趁着朗朗月色,对饮了一瓶仰韶头酒。那酒标的是70度,算得上是真正的烈酒,一口下去,就象烧红的铁通条一下杵进喉咙,火辣辣地当即就叫你冒汗!不胜酒力的人是绝对不敢沾的。但会喝的人,就要这口儿,感觉这才叫酒,够劲!过瘾!那痛快劲儿是低度酒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对饮完毕,他将酒瓶狠狠摔碎,然后朝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头钻进井里。表兄在瓜棚外放风,此时,时针已指向深夜一点半…
      他在井下,娴熟、沉着地进行着操作,不到两小时,三个水龙头顺利安装完毕。他招呼表兄把输油胶管接到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桶里,为保险起见,他只开了两个水龙头,就这样,不足一个半小时,五大桶原油已灌得满满的。按约定凌晨五点半,有家私人炼厂的汽车前来接油,而且是一手交油一手交钱,全是现金交易。这行赚钱就是这么痛快利落!无怪乎四年的山林生活仍使他尘心未泯,确实值得铤而走险!
      时针快指向五点半,他忽然发现有一个水龙头接口有些漏油,而且伴有“滋滋”的气流声。刚才放油时没有注意,这一关了水龙头,由于大管线压力高,这做活不细的毛病才显露出来(也可能长期未操此业,手有些生疏),他立刻喊表兄,从瓜棚床上的帆布袋里,拿一卷快干胶来。那表兄见满满五大桶油,心中按捺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好象已听到了哗哗的点钱声…正愣神儿,听见招呼,立即去翻帆布袋。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天色虽已蒙蒙发亮,但瓜棚里仍是漆黑一片,他不经意掏出打火机,凑到帆布袋前,轻轻按了两下,刚见火苗一闪…天那!只听“轰”然一声,一团大火冲天而起,把整个瓜棚掀到了十几米的高空,瓜地上空腾起一大朵极亮的蘑菇云,伴随着井下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表兄也一下被燃烧的火焰和气浪掀出一丈多远!五大桶原油熊熊燃烧起来,并接连发生爆炸,整个瓜地登时成了一片火海…
      村里人都被这凌晨的巨大爆炸声和耀眼的火光吓醒了,望着村外这一片翻腾飞卷的火焰,一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前来接油的卡车本快开到地头,突然的爆炸声和冲天的大火吓得司机连忙急踩刹车,知道出事了,赶紧调头夺路而逃。没成想慌忙之中一不留神竟跌入路边深沟,汽车翻了个仰面朝天。那司机吓得是面无血色,连蹬带踹从驾驶室里爬出来,然后一瘸一拐,慌不择路地一头钻进了高粱地。
      太阳刚刚升起,公安、消防以及输油单位的保卫人员也闻讯赶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输油单位的两端泵站值班人员一点都未察觉异常情况,报警器检查也是工作正常。当这些部门的人员赶到现场,看到那烧得通红并炸开了大口子的汽油桶,才稍稍明白了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消防队员及时扑灭了大火。输油单位的保卫人员还在和上级及两端泵站联系,询问未报警的原因,并命令技术科再仔细检查报警装置。公安人员迅速查勘了现场,除了一套作案工具和五个歪七扭八的大桶,其他一切皆化为灰烬,作案人员也已不知去向…
      一位公安人员很快发现了那口井,他探头一看,立即大声喊到:“快来人,看这里!”众人纷纷围拢上来,顺他手指望去,这一看,惊得人人顿时是骇然失色!只见那光滑的井壁上,粘着一张近乎完整的人皮,人皮边缘已有些焦化,井沿上还残留着两只带血的指甲和一块手掌皮…现场人员个个面面相觑,倒吸凉气!各自充分猜测着该人是如何逃离现场的。
      公安人员很快在四周布控。四邻八乡的所有卫生机构凡是收医有烧伤病人的一律及时上报。
      三天后,在距案发地不足五里的一家私人诊所里,警察见到了他的尸体。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此时已烧成焦黑一团,卷屈的象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块完肤…
      医生说,三天前的凌晨,他表兄将他背来就医,说是家中失火。处于人道,就收留了他。但见如此严重的烧伤病人,医生也不敢久留,说自己诊所条件有限,只能做简单处理,必须马上转院,否则,病人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表兄死活不肯,说此人不准挪动一步,他这就去县里请名医来治…没承想,他表兄一去就再没回来。
      医生说,该病人是三度严重烧伤,且引发大面积感染,又很快并发毒血症和败血症,最终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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