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亮只有一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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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陆子豪，裴辰日把椅子搬得离病床近了些，听满月详细道来。
“我原是月老仙师底下的一个小神，别看我们只做一件事，但公务也是挺多的，仙师素来爱跟其他仙家饮酒，偶尔会因饮酒误事错牵姻缘，所以选的我等下属都是年纪较轻，比较机灵的小神，人多了在他眼里又个个都长得差不多就很容易记混。那次便错把我的名字提到了历劫的名册上，我本未到历劫的品阶，下去之后又还没修炼到位就应了劫，自是飞升上去也会难免日后招人话柄。阴差阳错我在人间历劫时的父母给我修了道观，仙师便让我在下面多历练一番多积点功德再回去。”
“那按理说你差的功德也不会很多，这么多年了总该凑够回去了吧？”
“不错，本来我就差一点点可以回去了。可惜我父母一家家道中落，他们一死便不再有信众供奉我，我便渐渐被遗忘在了道观里。我灵体受石像和道观的限制也无法到处历练修行，只能在那里守株待兔等信众上门。后来道观所在的这个村子因为旱灾再天降旱雷引发大火，村民躲到了我这里，求我救他们。我以前跟着月老仙师办的都是牵缘引线的美事，下凡历劫也降于富贵人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是没想过普通黎民居然也要遭此劫难，于心不忍。那日刚好是满月，我的法力最盛，便偷偷回了天界擅自借用了雷神属下的一件法器，让天降大雨解救村民之苦。”
“那你这不是积了大功德吗？”
满月摇摇头道“但我偷用法器触犯了天规，上面对我们这种品阶低下的小神并没有那么好，不会让我们将功抵过，而且村民们历这一劫是本就写好在册上的，这一劫本来要死逾两百个村民，但我提前施雨救助，最终只死了不过五十人，这让地府下面的工作也打乱了。两项罪名下来，我的那点功德便被扣成了负数了。”
“啊？怎么会这样，明明救了那么人。”裴辰日也不懂什么天规，只觉得那要是换了是他，他肯定也会义无反顾的那么做。
“人命自有定数，我本就无权掌控人的生死，但我也不后悔，甘愿受罚。”
“那这些年我看你这里香火鼎盛啊，还没凑够功德回去吗？”
“我受普通信众的信奉，且不能给予他们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后来还阴错阳差的传出去这里拜姻缘灵验，来这里的信众便更多只求姻缘，上面对于人间姻缘的事情并不看重，所以这一点点功德只是如泥入海。我现在只不过刚从负数变为了正数而已。”
“……那，这与你借朔月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
“借用他的身体，我便可以不受道观和石像的束缚出去历练，更快的积攒功德，重新飞升。”
“那，那朔月呢？他要等你重新飞升之后才可以重新回到自己身体？”
“非也，我并非完全霸占他的身体，只有月亮出来之时我才可以支配他的身体，而他现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等日出之后，他便又可以重新支配自己的身体了。”
“这，这他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放心，他现在的身体已然异于常人，有我的灵丹在其体内运行，他便不会觉得疲惫。哦，我有一事相求。”
说着他解开了医院病人服的上衣扣子，裴辰日一惊连忙移开了视线，慌慌张张的问他“你，你要做什么？”还好刚刚他已经顺手拉了病床与病床之间的帘子，隔壁病床的人并不能看到他们此时在这里面的情况。但是这里好歹是医院，一帘之隔还有其他病人的呢！
满月并没有理会他的不自在，解了扣子还扯开一边露出了左边的胸膛，指着胸口的月牙胎记跟他说“这个月牙胎记。”
裴辰日闻声又看向他，看他的月牙胎记，惊道“这个，朔月没有这个月牙胎记的啊。”
“不错，这个是我的胎记，随我转移到朔月身上了，我想说的是，太阳出来之后，我便不能随意支配朔月的身体了，如果他有什么需要找我的话，只要他愿意找我，便可以用掌心轻触我这个胎记与我互通心意，谨记心诚则灵。我再赐你掌心一点朱砂，你以后也能用同样的办法与我取得联系。”
说完满月以两指轻触裴辰日手心，裴辰日手心立刻多了一点朱砂，任他怎么搓也搓不掉，然后他又扯开自己的衣服看自己胸口是否也会有那个胎记。
满月笑着说“我说的是你以手心轻触朔月身上的胎记。”
裴辰日满脸黑线的说“你收回去吧，我又没什么要找你的。”
“这就是以防万一，反正这点朱砂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的。”
裴辰日一听便察觉不对，问“防什么万一？！”
“我若借用此身体历险修炼，那自会有让他陷入危险境地的一天，他身体虽有我灵力护着，但若到了白天他没有我在无法施展法术，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多你一人照应总归是好的。还有，我与朔月身体绑定之后，他白天若做了什么好事也是可以帮我积攒功德的，你应多鼓励他做好事。”
裴辰日握紧拳头指控道“不管你当初有多伟大又受了多少委屈，但凭什么要朔月帮你，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却要被你带入什么危险中去？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满月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说“我方才说过了，朔月命中本就有此劫，的确幸得有缘人帮助不会命绝于此，但他会因此劫自此身体无法动弹，就是成为你们所说的植物人，这一生也就等于完了。我现予他灵丹，是在助他，况且我已当面征得他本人同意，所以我无需向你交代。”
裴辰日又紧了紧拳头说“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不同意你用他的身体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积善的方法那么多，你也不必非要让他跟你涉险。”
“不错，但有时候一件事的好与坏，不过是你我立场不同罢了，于你是好，于我却不一定，自古人心是最难测的，我不能保证以后不会让朔月涉险。”
裴辰日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他松开了拳头，又问“那，扶老婆婆过马路那种算吗？”
“算。但这种积攒太慢了，怕是到朔月百年归老也攒不够我飞升。”
见裴辰日重重叹了一口气，满月又说“如果你还是担心朔月的身体你大可放心，我还要依附这副躯体行事，自然也会尽力护他周全。”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祁朔月是被太阳照醒，他的病床是靠窗的，病房里不止他一个病人，一早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他烦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医院。他又头疼地闭眼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心想，我靠，想起来了，劳资掉井里去了，然后又抱怨了一下陆子豪怎么没给他住独立病房。
帘子被一下拉开，祁朔月吓了一跳，睁眼只见医生拿着他的病历看他，发现他醒了点点头说“祁先生醒了啊，正好可以准备一下去做检查了。”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医生后面出现到他眼前，祁朔月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你……”
裴辰日笑着看他说“你醒了啊。”
虽然容貌是一样的，但不同于满月的淡定从容，现在病床上的人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看他，说话还有点结结巴巴，是他认识的那个祁朔月没错了。
没等祁朔月“你”出个所以然来，裴辰日又说“你现在先去做检查，我等下再跟你好好说。”
祁朔月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病房跟着医生和护士去了检查。等检查完了都快中午了，接下来明天还有两项检查，然后还需等检查结果，至少要留这里三到四天，他想起那个吵死人的大病房，连独立洗手间都没有，又问护士有没有单人病房。护士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说没有了，他立刻想，要不直接转去私家医院吧，但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搞清楚究竟裴辰日为什么会在这里，于是他小跑着回了病房。
裴辰日还安静地在玩手机等他，他一个箭步过去拉上他病床旁边的帘子，裴辰日抬头见是他又笑得满脸如沐春风。这个笑容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思绪不自觉的回忆起一些往事，胸口传来一阵酸痛，他用手按住胸口想借此平复一下。
裴辰日见他捂住了胎记的位置，以为是那里有什么问题，连忙站起来扶他“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然后趁机用带朱砂痣的手心触碰祁朔月的胎记，问满月是怎么回事，满月只说与他无关，反而是与他-裴辰日有关，裴辰日一滞拿开了手。
祁朔月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并没有在意裴辰日趁机揩油，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说“我没事，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辰日收起一闪而过的伤感，又勉强换回刚刚的笑颜说“你还记得你昨天掉井里面了啊，我刚好在那边经过被你朋友拦了，进去帮忙救了你。”
祁朔月又回想起昨晚的事，想起了井里面那个发光的少年神仙，还说什么助他飞升什么的，难道是幻觉？救了他的不是那个神仙而是自己的发小裴辰日？
裴辰日顿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的，你先有个心理准备，等下别吓到了。”
裴辰日见祁朔月点点头，才将满月跟他说的全部一五一十地跟祁朔月说了。
祁朔月一路强装镇定地听完之后，扯开了衣服确认那个不属于他的胎记，看到那个稍微泛红的月牙时，他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力地瘫到病床上，嘴里骂了句脏话又自言自语的说“原来不是幻觉啊……”
裴辰日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自己消化，等了一会儿，祁朔月猛地弹起来愤愤地说“唉，不想了，饿死我了，想不动了。”裴辰日一个没忍住笑了。
他们去了医院的食堂，居然还挺多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两个并排的空位坐了过去，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听起了旁边的保洁阿姨聊八卦。
“真的，我听说是个单身流浪汉，都六十多了，住院这么久了都没见过有人来探望过他，只见过一个社工姑娘来过，也被他气走了。”
“但不是说他一身都是重病吗？”
“可不是嘛，听说都是晚期了，治不好了的，但来了我们医院之后居然一直拖了这么久，医生都说是奇迹，因为他本来应该剩不到一个月了的，但在我们这一住都快半年了，我昨天还看他偷偷抽烟呢，骂人的时候也是精气十足，哪像将死之人啊……”
等两个保洁阿姨走了之后，祁朔月才小声跟裴辰日说“该不会也是什么神仙附体了吧？”
裴辰日黑线说“哪有那么多神仙闲着没事附体玩啊，要附体也大可以挑个身体强壮的啊。”
裴辰日陪着祁朔月吃完饭，见他也并无大碍就离开了，说隔天再来看他。祁朔月躺在病床上用裴辰日留给他的手机和陆子豪唠嗑了很久，又给管家报了平安，拒绝了管家要来照顾他的提议，并叮嘱管家不要告诉他父母。直到手机都快没电了，他又借了充电线插上，才安心的又开始理顺裴辰日跟他说的那些。想着想着，到了日落时分，他开始感到一阵困顿，闭上眼后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亮只有一个（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