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赵百三

27、第二十七章

　　营帐内

　　黑猫蹲坐在地，粗大的尾巴乖巧的围住自己的爪爪，仰着脑袋，金灿灿的瞳仁中映着陆青垚霸气十足的坐姿。

　　陆青垚学着此前见到的人族统帅的坐姿，伸手一指黑猫，威严道：“神族凋零，至今只余吾一人，属臣巫族叛变，其心可诛，已被逐出神族属地。如今吾赐予你为第一属臣，日后神族壮大，你便是第一功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此你可满意？”

　　黑猫不耐烦的晃了晃尾巴，少年隐带怒气的声音从那一张一合的猫嘴里传出，“说够了吗？说够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上床了。”

　　周尧身份是陆青垚的宠物，她所在营帐自是只有一张床。

　　深冬大雪，即便是天魔也不喜欢时时刻刻运转灵力暖身。

　　猫要上床

　　陆青垚面对不化形的周尧倒是也没人族姑娘的诸多顾虑，只有一点，那便是每天夜里，周尧要陪着她上演这一幕赐封属臣的把戏。

　　脆弱又孤独的神一定要见到周尧首肯，得到他愿意做她属臣的答复才能安心睡觉，若是不然夜里一定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对于周尧不耐烦的催促，陆喜也不介意，动作利落的挪了挪屁股，拍拍简陋却柔软的床榻道：“上来吧。”

　　黑猫跳上床，还未躺下，浑身毛立即炸开了，少年恼怒道：“不准捏我尾巴。”

　　“怎么就不能了？”
　　陆青垚叉腰，大爷似的仰着下颌道：“你是我的属臣，我不仅捏你尾巴，我还要摸你肚子，我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无道昏君！
　　荒淫无度、鱼肉百姓，迟早他这唯一的属臣也会叛变。

　　黑猫横了陆青垚一眼，一脚飞踹，直将她踹下床去，一猫独霸床榻。

　　．
　　别看陆青垚在周尧面前这般横，其实就是个怂蛋。

　　近来休战，她除去调养身体外，便是跟着太慧学习人族常识以及御人之术。
　　因着那折批语，太慧有意提拔陆青垚作为将领，想让她上战杀敌。

　　陆青垚有意壮大神族，因此亦想多认识些人，培养自己的属臣。平日若有机会，太慧会带着她结交天启军团的主力，让她跟在一旁学习。

　　陆青垚表面冷静稳重，其实一直离不开人，无论去哪都要太慧陪着

　　奈何太慧贵人事忙，后方一堆事等着她处理，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陆青垚。
　　有意让离镜陪着她，陆青垚却不同意，反是提出带上周尧的想法。

　　太慧虽不反对她养着周尧，却一直堤防着这位天魔。

　　她并不希望这突然现世的天魔学会人族的手段计谋，因此平日教导陆青垚时便不喜周尧在场，何况是与天启军的主力打交道。

　　陆青垚无奈，只得点头假装同意，可只要太慧不在，她便偷偷将黑猫带在身边。

　　流霜城常年是冰雪天气，陆青垚喜着一袭宽大的红色斗篷，黑猫躲在斗篷里只要不乱动便不会被外人发现。

　　陆青垚跟在天启军主力身边学习，黑猫躲在她怀中睡大觉，奈何陆青垚心跳时快时慢，杂乱的心跳声吵的他不得安眠。

　　有时陆青垚紧张了，还会偷偷将手伸进斗篷里捏捏黑猫的爪爪、尾巴、揉揉他蓬松的肚皮解压。

　　周尧气疯了，于是挠她咬她。

　　陆青垚又怂又欠，有外人在场时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可一旦回到私人营帐便同周尧般如出一辙的反击回去。

　　见过猫咬人，何曾见过人咬猫！

　　在爪子被陆青垚啃住时，黑猫僵住了，随后默默的收回爪子，后退几步，缩在了床角。

　　陆青垚得意一笑，嘴角黏上不少猫毛，她正待说些什么，却见缩成一团的黑猫转瞬化为了一名相貌俊美的少年。

　　少年没穿衣服，曲腿趴在床上，浑身雪白雪白的像嫩豆腐似的。

　　陆青垚呆住，脸微微有些红。

　　她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猫毛，对上少年不满的目光，她默默转开视线，低声道：“周尧，衣服穿好，其它事都好说。”

　　怎么一言不合就耍流氓！
　　他衣服都不穿，她怎么好意思揍他蹂躏他？

　　周尧没说话，陆青垚会意磨磨蹭蹭寻来一套衣服眯着眼递给他。

　　陆青垚的眼睛很利，只看了一眼，她寻来的衣服对周尧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合身。

　　营帐内，初化形的周尧不说话，微垂了头坐在床沿上。

　　陆青垚扭扭捏捏的坐在他身边，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咬你的。”

　　“你别说话。”

　　“话还是要说的，我怕你生气。”
　　陆青垚幽幽道：“你是我的第一属臣，对你，我自然是十分重视。”

　　周尧没回应，只是伸手在陆青垚身上擦了擦手背的口水，这是此前陆青垚咬他时留下的。

　　陆青垚看着周尧的无声反击，脸又有些红了。
　　这个属臣太讨厌了，等神族壮大后，第一个宰了他的头。

　　“你刚在害怕。”
　　周尧斜靠在床栏上，少年精致的眉目微仰，一副桀骜之色，“你怕什么？”

　　“我没有。”

　　“天启军统帅徐世林。”
　　周尧突然凑近，脸对脸，近到几乎可以碰着女子秀挺的鼻头，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却很平淡，“同其余天启军主力谈话时，你虽紧张但心跳还算平稳，唯独面对徐世林。”

　　“你内心的惊惧、警惕在面对这人时，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出来。”

　　陆青垚脸微微沉了下来，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她靠在床的另一头，双手抱胸，看着对面陌生却熟悉的少年，并未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
　　周尧斜了她一眼，道：“他对你有敌意你没察觉吗？”

　　这一点陆青垚的确没察觉，她只是隐约感知到徐世林对她的厌烦与不屑。

　　四方霍乱前，各族之间是十分隔阂的，各族人互相敌视、防备，直到魔族壮大，人族再无法独自抗衡魔族的侵略。

　　招揽人族以外的高人，联合妖族、矮人族等齐力抗击魔族是太慧与帝王姬羽提出的抗敌之法。

　　但显然，人族中某些人对异族人是极其防备且不喜的。
　　加入天启军团作战可以，但若想成为天启军的主力，拥有一定的号召力那便不可。

　　陆青垚由太慧亲自招揽教导，私教颇好，在徐世林眼中，陆青垚便是太慧的人。
　　而近来，太慧想让陆青垚作为天启军的主力，这便触及了徐世林的逆鳞。

　　周尧漫不经心道：“我察觉到他的恶意，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
　　陆青垚跟着抱怨，低声道：“每每他看向我时，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在算计我，他这样，这仗还怎么打。”

　　她叹气，“太慧想扶持我，我感觉我可能会让她失望。”

　　“这简单，把徐世林杀了便好。”
　　周尧幽深的眼中毫无情绪可言，他的语气很平，语速是恰到好处的悠闲，“若他死了你仍旧无法做到统帅之位，那便把挡在你前面的人都杀了。”

　　陆喜：……

　　“矮个子中拔将军，届时，你总有办法上位。”

　　陆青垚觉得周尧不仅心思不正，还在侮辱她，一张脸涨红，忍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周尧，神族崇尚光明、主张正义，不喜欢玩些阴暗花样，我们喜欢用实力说话。”

　　“你不想做啊？”

　　陆青垚点头，若事情被揭发她还怎么做神，怎么招揽属臣，太慧又如何自处？
　　想到太慧，陆青垚一下便泄了气。

　　太慧近来一直在外奔波，人族对集合各族加入天启军齐心抗魔尚且持怀疑之态，何况异族。

　　最初，被太慧劝服的都是弱小的种族，如矮人族、精灵、巨人族。
　　他们派遣主力加入天启军，要求不高，只寄希望能护得四方大陆安稳，让他们的族人可以生活在平和的年代。

　　可是对于强大的妖族、羽族、罗刹族等，太慧便不是那般容易能说服他们的了。

　　若是派遣主力加入天启军团，族人居何位？
　　仗如何打？谁是先锋，谁断后？
　　人族是否利用在他们取得胜利，若此战得胜，功劳如何分配？

　　凡此种种，皆是太慧每日需要面对的。

　　近来连日的奔波劳累，已让她心神俱疲。魔族的残杀暴虐没有让她倒下，反是平衡各族之间的矛盾掏空了她的身子。

　　上次见到太慧时，她的脸色便不太好，气息虚浮，虽说一直在调养，但陆青垚看来若不彻底放下一切休息一段时间，她的病是好不了的。

　　周尧不知道陆青垚在思念太慧，见她神色愣住，于是起身，淡淡道：“你不想做，那我帮你。”

　　陆青垚讶然，“帮我什么？”

　　“把挡路的人都杀了。”
　　周尧神色平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还有稍许鄙夷之色。
　　脆弱的神——

　　“帮我个蛋啊！”
　　陆青垚一下从床沿跳起，伸手狠狠揍了周尧两下，怒声骂道：“你能不能想点好的，你这样让太慧怎么办？”

　　“就知道杀人，杀了人谁收尸，他们都死了，谁来接他们的位置。”
　　陆青垚数落道：“一下死这么多人，到时候各族的帝王找上门，太慧必定会被推出去背锅。”

　　周瑜脸色隐忍，被她打了也不还手，等她骂完了才缓缓道：“那能怎么办？不这样你要等到哪年才能坐上人族统帅的位置？”

　　“就我一个人跟着你，你还怎么壮大神族。”

　　周尧不杀人却诛心，幽幽道：“说到底，还是你太过没用。”

　　“周尧你好好说话！”
　　陆青垚怒了。

　　周尧不甚在意的坐回到床沿上，打量着陆青垚，想了想，道：“神族就你一个人了，你活久些，神族便不算灭族。”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周尧幽幽问道。

　　陆青垚撩开帘帐，偷偷朝外望去，艳羡道：“你看人族，随意一招揽便有数万人参军。四方大陆无论哪个犄角旮旯都有人族的影子，有人族的地方既热闹又有生机。而且听说人族的帝王无论走到那，身后都跟了一堆人，可气派了。”

　　周尧思虑一瞬，沉声道：“会生也是人族的天赋之一，即便是在战时，新生的人也总比死亡的人多。”

　　闻言，陆青垚若有所思的看向周尧。

　　周尧皱眉，迟疑片刻，不满道：“我感觉你对我不怀好意。”

　　陆青垚点头，郑重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呢？

　　“我得多生些孩子，扛起壮大神族的大旗。”

　　周尧脸色倏然一变，起身气势冲冲的走到陆青垚身前。
　　奈何他修炼不够，即便化形也只是少年模样，活生生比陆青垚矮了半颗头，气势一下便弱了下来。

　　他伸手指着陆青垚，半响，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耳朵尖却微微红了起来。

　　这时，陆青垚却伸手摸向他的胸口，新奇道：“周尧，你心跳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