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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紅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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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后的今天,我还是会在下雪的冬天,想起站在柳堤边,一袭绸装的你如花的笑魇,想看到你的右耳上悬吊的银色半环,你手中轻摇的蒲扇,脚下玲珑的绣花鞋。
你纤长的手指抚过的花瓣,早已凋零,一片一片。你倚过的雕栏,还是那张繁杂妖媚的脸,仿佛亘古不变。你唱过的歌,在我的身边,一遍一遍,永不消散。
(1)
十七岁的春天。
看见细碎的雨丝,滑过你缀满玫瑰花瓣的油纸伞,滑过你修长的指尖。
油纸伞下,是你纯美的脸,白皙的,通透的,微含羞涩的,超越时空的界限。
阴湿的小巷中,两个不同的灵魂,擦肩而过。
我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爱上你,然后,用一天的时间,随着你,悄悄地随着你走过每一个屋檐,看遍你做过的每一个动作。
然后,我看见你的笑容,如此单纯,却又如此耀眼。
受宠若惊的我,逃离了你的视线,用最快的速度,像一只被饿狼追逐的野山羊。
迷恋上你翻飞的黑发中飘过的淡淡花香,像四月的山顶涌起的薄雾,在阳光四射时渐渐隐没。
我躲在潮湿的迷雾中,窥视细步萦回的你,投入,甚至痴迷。
仅仅是不足八尺的距离,却远不止一光年的遥远。我可以用一辈子子的时间,驾着最强健的飞马,走完这一光年的路途,却永远也无法忘却,我们永远不可能有交点的身份。
因为我是生长在武者世家的独子,是沉重的武学经典与世世代代不可磨灭的耀眼荣誉唯一的继承人,是父亲口中的,在宁静的江南小镇中养精蓄锐的飞龙,一旦我们决定再次腾飞,这里,将是一片必须毁灭的土地。
(2)
就是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父亲倒在对手的剑下,奄奄一息。
未满七岁的我,惊恐地望着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手中久久未落的长剑。
我不敢呼吸,怕不小心吸入眼前喷涌如急速奔流的泉水的红色液体散发出的浓厚腥味。
终于,洁白如雪的剑柄从他手中径直飞出,我看见血红色的枫叶片片飘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生成与止息,都毫无预兆,不在我预料。
殷红的血雨中,一道白色的闪电无声飞离,留下一路摇晃的树枝,止不住低沉的叹息。
我扑进父亲的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低声啜泣。
父亲搂住我,无言良久,任由鲜红的血液在铺满落叶的地面流成一股温热的沟渠。
多年之后,关于那一场不明原因的战斗,我仍清晰地保留着,那眼前一片腥红的晕眩感。
直到现在,我才了解,父亲深入骨髓的怨恨,来自那如此漫长的一段僵持,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一种比死亡更加深重的痛楚。
——在敌人面前倒下的,绝不是合格的武士,除非死!
然而父亲不得不承受这些,为了年幼的我,为了这不可不报的侮辱,他选择终生不再触碰武学,只将他所有的情感交付给我,包括那一种血液中流淌的残忍。
我怎么能让父亲失望,我又如何能对他说“不”,即使要我违背道义,杵逆天意。
唯独这一件,我无法抑制地做了,我偷偷的爱上了这个如她薄薄的绸缎衣装般轻盈单薄的女孩——仅仅是爱,无关付出,没有未来。
我从未想过为了她而违背父亲的意愿,在我应该将这个常在烟雨中昏昏欲睡的的小镇化为一阵烟云的时候浪费任何的犹豫。
所以我纵容自己。
(3)
我并不怀疑,自己多情的本性来自父亲的血统。
包括对爱的误解与扭曲。
恍惚间想起我未曾相见的母亲——那个死在爷爷挥舞的砍刀下的女人,那个在父亲的言语中泪流满面,却始终不愿离开,不愿说一句后悔的傻瓜。
她是如此年轻,以致于连父亲都无法拒绝她清纯的容颜,她又是如此的倔强,才招徕爷爷凶残至极的惩罚。
我曾一度怀疑,那个强行将我从母亲的腹中硬生生地分离出的人,是否真的是我的爷爷,他可以杀害我的母亲,为何不连我也一起乱刀砍死?我羞于有如此灭绝人性的亲人,我更愿留在母亲温暖的体内,安然入睡。
没有烛光的黑夜中,父亲的泪闪烁如夜空中繁杂的星星,繁密而明亮。
父亲的拳头重重地砸在生硬的床板上,像是在追悔自己的过错。
他说,他是看着母亲慢慢死去的。
惊动我心灵的话语,从父亲整齐而洁白的齿缝间字字滑落。
那一天,父亲就站在窗外,不动声响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即使心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也要像看一幕悲情的戏,场面再煽情,也必须表现得波澜不惊。
母亲看见了他,她的目光,却只是在他的脸上匆匆路过,然后停在了他离开的那扇门。
她被紧紧地捆在床上,嘴里是白色的棉布,只因她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行至终点之时,还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说,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即便是神也承受不起的痛苦中,母亲虚汗连连,被剖开的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始终固执地睁着,她点燃对爷爷无法言喻的愤怒和对我的抱歉与无奈,直到她将所有的热量耗尽,成为一具血泊中无法瞑目的冰冷尸体。
然后父亲瘫软在窗前冰冷的石阶上,一病不起,之后的几个月,无论是梦是醒,眼里心里,只有她鲜血淋漓的小腹,将他的视觉完全占据。
他忽然了解了母亲飘过他脸庞的目光,她不敢相信,不久前还抱着她,对她说会永远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人,竟会是如此冷漠,如此绝情,彻底到她无力想象的地步。
那一天,是母亲18岁的生日。
那夜,我在睡梦中也牢牢记住,女人仅仅是用来繁衍后代的,除此,女人在我们的生命中便再无意义,义无反顾的热情,只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无法预测的罪责。
(4)
十七岁的夏天。
你赤脚站在清凉的荷塘中,抚过硕大的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温柔的表情认真如梳理着幼童脆弱的发辫。
我被你可爱的侧脸灌醉,忘了我的瞳仁,该如何转动。
你偏过脸,似笑非笑,白瓷般的皮肤折射出期待的颜色。
瞬间失神,我以为自己会在你浅浅的羞涩中沉沦,我甚至想跃入清澈的荷塘,抓住你瘦弱的肩膀,将你按在我的怀里,再吻住你粉嫩的双唇。
可是你的容颜,那么纯净,像凝冻的冰块,透明润滑。
想象中母亲凄苦的神情锥入我即将被你的美妙凝固的心,很痛。
层叠的幻景在你低头的瞬间四散,我如何能让母亲的悲哀在你的身上重现,如何能看着你在我的怀里憔悴,甚至幻灭。
我说我只是爱你,可是,为什么当时间一日日的流去,我对你,却多了那么多的疼惜?我错了吗?错在哪里?错在对你忘却时间的注视,还是不着边际的幻想?
当我必须离开,我是否真的能够坚定地举起手中红光流转的利剑,刺入你的胸膛?
我想我会。
水珠轻溅,你提起裙角,片刻的迟疑因我僵硬的面孔而忧伤,你低着头,静静地立在淡绿色的荷叶间,细长的眉眼,被我强加上一抹黯然的神色。
说我不心疼吗,那是自欺欺人。
但我依旧漠然注视着你,如同在看一件完全与我无关的事物,心里的暗涌,反反复复,直到我几乎压制不住,即便裸露在我肌肤之外的,是苍白的淡漠。
直到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直到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然后我重新收回自己涣散的目光,望向你。
调皮的卵石头轻吻你的足尖,你惊叫,恐惧中泛出独特的美丽。
我抱住你,轻轻的,怕捏碎你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怕你的身体从我的怀中滑脱。
惊魂未定的你,在失足的慌忙中微微地喘息,你浅浅的抗拒,我装作无知无觉。怎么能放手呢?我已经忍了这么久。
况且,让我不得不这么做的,是你。
捕捉到你眼里闪过的困惑,心中的疼惜已满溢。
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会让你变成我的所有,我要你完全地属于,不留余地。
只可惜,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我发热的双唇,贴上你微皱的眉心,只为满足自己无处藏身的渴望,哪怕轻如薄云,淡如微尘的一点。
把你放在塘边的平石上,我用尽了我本就少有的一点细心——你是易碎的晶石,是我不该触碰的危险品。
我的眼,避开你热气弥漫的脸,怕有一丝一缕的神伤,勾起我永远无法平复的愧意。
我离开你,留给你我无限诀决的背影,倔强地不让你看见,我的留恋。
(5)
当我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时候,我很“英雄”地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正大光明爱你,我要一生一世地保护你,无论如此举动对我而言是背叛,或是毁灭。
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为你做过什么,想过什么,你都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我爱你——不是永远地放在心里,任时间的风沙掩埋的那种。
我还要你爱我。
为了你,我愿意相信,我的命运,不是在前半生当一个任长辈摆布的木偶,在后半生成为一个技师,牵上系着我的后辈身体的长线,休闲地,看他为我而作的独舞。
我微笑,自信保护一个柔弱的女人,于我,不过是小事一桩。
母亲染血的身体,飘过我狂妄的大脑,我挥挥手,拒绝了她的警告。
在那面雕着黄花绿草的红墙前,我承诺似的给了你我最正式的亲吻。
我将你按在墙上,俯下身,用我霸气的唇,换你温柔的喘息。
你是我的,你没有选择。
当我终于满意的松开你,你转过身去,不看我,好久好久,我却能肯定,你并非生气,因为我听见你的心里流淌的快乐的声音。
“听着。”我凑到你的耳边,“我爱你,我要你,你必须跟着我一辈子,从今天起,从这一秒起,到我死之前,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碰你,知道吗?”
你回过头,愣愣的看我,然后,你很无奈地笑了。
你说,那时的我,就像个孩子,满脸的与我强迫似的语气不相符的幼稚可爱。
我为你戴上了那个我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监督着街口那个手艺虽好,却偏好偷工减料的师傅特制的银环。
“上面有我的名字,也有你的名字。”我敞开胸口,露出我的脖颈上相似的银环,“这是我的。”
我将它上了锁,然后与你交换彼此的钥匙。
“没有我,你绝不可能打开它,除非你忍心将它毁掉。”我得意地笑着,“如果你敢毁了它的话,你……看着办吧……”
你望着我,眼里满是清澈。
“当你不再爱我,或者我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可以这么做……”我低声补充着,“但我想我不会的……”
你重重地点头,我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6)
我带着你,阅兵似地穿过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所有的人看到,你是我的,现在是,将来也是,只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你就是。
他们微笑着祝福我们,连同酸酸的妒意,我都一并接受。
可是我刻意地绕过了我家门前那座青石桥。
父亲,会如何对待你?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凉意,我悔恨我对自己的放肆与纵容,想退缩,却无从落脚。
你静静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在为我的心不在焉而不安,可我该怎么告诉你,我不顾一切的自私,注定会给你太多的困扰,甚至危险,甚至死亡?我该怎么告诉你,我越来越感到恐惧,我越来越不能肯定我有能力保护你?怎么告诉你,现在的我,想要放开你的手,收回我给你的爱,让你重回自由?
如果我就这么牵着你的手不放开,你就能一直在我的身边,就能时时安全吗?如果我愿意牺牲我的一切来保护你,会有奇迹发生吗?
你,相信有奇迹吗?
我抬头,看见灿烂的阳光中,你更加明媚的侧脸。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相信我,我会让你一直都这么快乐。
我爱你。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与你并肩立在垂柳下,十指交缠,无限温馨,无限暧昧。
你摇头,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却久久没有开口。
“感觉到了吗?”我拥住你,让我的体温,冲破你薄薄的衣裙,钻进你细腻的肌肤。
“好热。”你从我的怀里挣脱。
如果你知道了一切,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从我的身边,迅速地逃离?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到会下雪的北方,让你躲在我的怀里再也不敢离开,让你知道我的温度有多么重要。”
你重新钻到我的怀里,用头轻轻地蹭着我的胸口,像只渴望疼爱的猫。
(7)
父亲终于还是知道了。
虽然我从未向父亲提起过你,从未带着你踏上我家附近的每一寸土地,父亲还是知道了你,知道了我们的爱。
我不安着,迷茫着,不知我是该乖乖地讨好不动声色的父亲,尽力企求他的一点同情,一点理解,一点原谅,还是时时地陪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不能将这一切告诉你,无论如何也不能。
你的心,是如此纯净的一片天空,你对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只等我在你生命里的每一个清晨挂满柔软的白云,给你最温柔的抚慰,在每一个黑夜点燃灿烂的星火,照亮你心底暗藏的恐惧。
离开吗?我做不到。只要我拥有过你,我就无法允许有你在身旁的日子变为曾经。
我自私,我霸道,我偶尔的倔强的坏脾气怎么也改不掉,我知道,这些我自己都知道,但至少,我看的到你的表情,你的心情,快乐或是忧伤,明媚或是暗淡。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只要我还有权利将你揽在怀里,毫无顾忌地亲吻你令我疯狂的脸,我就要珍惜,要争取,即使是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是如此爱你,我是如此地想留住你,而你,给我的烦恼,却是变本加厉。你折磨着我,用你的单纯,你的幼稚,你迷惑不解的眼神,你没完没了的问题。我的恐惧一天天地加倍,我扛着你给我的压力,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知道我只是太爱你,只是害怕你离我而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对你发了脾气,我还是伤害了你,我看着你的错愕,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是谁?我究竟干了些什么?难道我的爱,竟是假的吗?
你的泪,重重的,砸在落叶安睡的地面上,我伸出手,触摸你润湿的脸颊,心颤悠悠地醒来,却被你推向谷底。
你说,你恨我,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
然后你飞奔而去,像一只受伤的羚羊,逃避我,逃避我给的伤害。
我拾起被你的泪淋湿的落叶,轻轻地舔着,我知道你的心有多么痛,你的泪就有多么苦。
也许,我真的应该放开你的手。如同你说的,再也不要让你见到我,虽然,我知道你说的只是一句不需负责的气话而已。
(8)
“父亲。”我迈进几乎因我的久久未归而变得陌生的家,父亲的神情胜似一束极光,一道闪电,容不得我将颓废留在脸上。
“你决定了吗?”父亲并不正视我。
“我知错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不见面,望父亲原谅我的过失,放过她,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我低头,不敢迎视父亲的目光,即便他并未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原谅你?放过她?我的乖儿子,在你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考虑好一切后果,我告诉过你的,不是吗?”父亲冷笑着,我感他凛冽的目光正尝试着割断我的希望。
放弃?任由父亲给你残忍的惩罚,甚至是死的判决,当作对自己的警告,对自己血液里那一部分就要消失的残忍的升华吗?
不……
我该如何改变父亲的心意?过分卑下的企求,会让他看透我对你仍旧炽热的爱,而出人意料的冷漠,又可能导致他像对待一个奴仆般地加重对你的惩罚,左右为难中,我几乎已把你看成我已故的爱。
“父亲,不如这样,将她远嫁到别处,她已在我生活的世界之外的地方为人妻人母,我便不会再对她保有过多的情感,您亦可放心,您认为如何?”将你托付与他人,我的心又何尝不感到酸痛不忍,但这与不可预知的责罚相比,已是莫大的幸运,若你能忘了我,与你虽无情却有缘有份的丈夫过完一生,我已该感激上天的恩赐。
我早该预知我们幸福的短暂,在我给你无法实现的承诺之前,我粗心地略去了,如今,我却不得不面对。
“你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父亲似乎并未考虑过采用我的提议。
我沉默,多说无益,我唯有静待奇迹,给我一丝转机。
母亲憔悴的面容划过我的双眼,我惊愕,继而泪流满面,我看到前世的母亲幻化为今生的你,用莹净的双目望着我,如同我们初识的时候一般,没有遗憾,没有怨恨,平静到令我恐惧。
“父亲,您忘了母亲了吗?她是为您死去的,她为您受过的苦,希望您不要在我心爱的女人身上重演,我愿意屈服,愿意放弃,只企求您看在母亲的份上,放过她。”
父亲沉吟一阵,微微地颔首,我痴迷地看着,胜过我第一次看见他在翠绿的竹林中与手中的长剑潇洒共舞时的沉醉。
我知道这不是幻景。
(9)
你要走了。
我已整整一月没有见到你,却知道你就生活在我的周围,而今日,你却要远远地离开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感受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想我吗?你恨我吗?你能够接受我对你不负责任的安排,从容地走进你必须拥有的未来吗?你可以吗?我最爱的你?
我该如何形容,我的内疚,我本不该让你踏入我的世界,从而改变你的一生……
即使我能够形容得出,我还有机会,与你面对面地说话吗?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我不能给自己,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我舍不得再次伤害你,我再也不会如此的自私。
不要原谅我。
过了今天,你就是别人的妻子。而我,不过是隐藏在你生命中曾经的影子,随着时间,慢慢淡褪。
知道吗?那个将成为你的丈夫的人,比我高大,比我英俊,我有的好,他皆能更胜一筹,我没有的,他也并不缺少,他能给你安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不必担心,他一定会爱上你,死心塌地地,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亲爱的你,就是有这种魔力。
但是……
凭什么?凭什么要把我爱的人让给他?凭什么我只能把你交给别人,而不能亲手给你最好的幸福?他是比我好,但是,你更爱我,不是吗?
呵呵,是又怎样?我不过是个胆小鬼,我没有勇气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今天,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然后我会离开,决不介入你的新生活,好么?
不好也得好,我已经来了,难道要赶我走吗?这不过是我最后一次的霸道。
(10)
坐在那艳红的大轿里,在男男女女们的欢呼与赞美中渐行渐近的,是你吧?你是否会偷偷地流着泪,恨我对你不公平的安排?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然尽力去弥补,原谅我的无能,我能够做的,仅此而已,相信我,你会得到幸福的,这是你该得的,我算什么?我有什么权利困住你的一生?
我看到你乘坐的轿子停在他的门前,你被层层叠叠的人包围着,我看不清你的身影,唯有一片火红,燃烧着我本已剧烈的心痛。
你被搀扶着,走进那扇华丽的大门,此刻,我已不再保有反悔的机会。
真的是你吗?
为何我在长久的注视中,竟寻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那身着溢满喜气的红裳,头戴沉重金饰的女人,并不是我疯狂地想要见到的你,因为她的脚步,是如此轻松,丝毫不似一个被迫接受命运的受难者。
难道,这令你很快乐?
很好,很好,我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快乐的你么?我的心怎会如此地狭隘,见不得你快乐,甚至怀疑那快乐的,根本就是另一个女人呢?
一步一步,你的手,终于被他握住,甜蜜地,温馨地,粉红色的磁场,流动在你们之间,我的心被你们的和谐撕裂了,我如何能看着你与另一个男人如此的亲密?
我保证,这是真正的最后一眼,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了,你想象不出,躲在黑暗中的我正承受着何等残酷的惩罚。
在那个令我讨厌的中年女人虚夸的喊声中,你们一同俯下身去,拜见你们慈眉善目的父母,我看见你颈上悬着的串串条条,唯独我送与你的银环,我遍寻不着。
你已是他人的妻子,没有理由保留着旧爱的信物,但,这意味的是它的损毁,是我们爱的彻底碎裂。
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早就知道。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留在这与我毫不相干的宅院里,观看与我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的婚礼?
(11)
我跌跌撞撞地经过你来时走过的那条石道,我似乎在流着泪,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是湿润的感觉,我并不在意这一秒的我在每一个望见我的人心中是何等软弱卑贱的形象,我不在乎时间,不在乎空间,我已失去太多,也许,是整个世界。
我的嘴里,仍旧絮絮地叨念着自欺欺人的话语,我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我不过是在演戏,演一场没有观众的戏。
路上的人们匆匆地走着,仿佛我与你那段极短暂的美好时光,在快速地倒带,我看见你美丽的容颜,在我的眼前不断地闪现,像夜空中灿烂的星光,如此美妙,却是如此地遥远。
“着火了!”我听见与我擦身而过的人喊。
“着火了!”我听见纷纷向我身后涌去的人喊。
我无动于衷。
“着火了!是今天成亲的那家!”最后一个去凑热闹的人喊。
我忽然惊醒,是你吗?是你吗!
我向着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我忘了你从属他人的悲哀,我感觉到自己就要飞起来,飞到你的身边,即使是死,我也要保你平安。
火光冲天,浓烟层层涌起,淹没了原有的那一片喜庆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稠密的灰暗,如同我的世界,在见到完好无损的你之前,我的世界,如何能摆脱那拼命压迫着我的沉郁晦暗?
我怕来不及,我怕失去你,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等我,等我,等我……
(12)
我终于来到你的门前,彷若已经历过一个世纪。
尖叫逃窜的人们覆盖了我的视野,我直直的撞进你们成婚的大堂,灰色的烟溜进我正喊着你的名字的咽喉,我猛烈地咳着,直到失去意识。
我恍恍惚惚的醒来,丢失了梦中你顽皮的笑容,你不在身边。
周围的人们不再忙碌,只是哭,悲痛地,声嘶力竭地哭。
“统统给我闭嘴!”我受够了!“新娘呢?你们见到她了吗?她没事的,对不对?她在哪儿呢?告诉我好吗?”
受到惊吓的他们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继续他们的鬼哭狼嚎,不理会我。
然后我听到一个渺远而沧桑的声音:“她死了。”
我连滚带爬地来到那具焦黑的尸骨前,愣愣地盯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不,那不是脸,那不过是一块烧焦的黑炭。还有那已成破布的衣裳,隐约辨得出原本鲜红的颜色。
那不过是一件衣裳,那不能代表什么,你说呢?
“她是谁?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转向身后的老者,底气不足地喊着。
“今天的新娘,只有一个。”他悠悠地说着,仿佛他面对的还是那场热闹喜庆的婚礼。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唉……”他叹息着离我远去,“信不信由你。”
我的世界终于彻底地崩塌。
你已不在了,那我呢?你要我如何活下去?你为何能够如此狠心地离去,是要我死吗?
这是一场噩梦吧?我一定还未醒来,待我睁开双眼,你仍旧是那个鲜活的生命,会走的,会跳的,会陪在我身边对我微笑的,会赌气地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你。
我亲手点燃了燃烧你尸身的火焰。
我看着火堆中渐渐融化的你,痛到极限。
我怎会不想留下你,留下你完整的身体,即使再丑陋,只要我记得,你曾经的完美。
只是,你愿意么?你能承受如此的痛苦么?我知道的,你宁愿化为天地间的碎尘,也不愿背着这样一具可怕的躯体,飞升天堂。
所以我做了,你说,我做得对吗?
(13)
父亲,是您,我知道是您。
您何以对您的儿子做得如此的不留余地,何以对他深爱的女子赶尽杀绝?
他已让步了,他已知错了,您为何还要加给他更多的伤痛?
难道您不知道,如此的伤害,会令他更恨您?
难道您愿意令您一辈子的期望,毁在他手里?
父亲,即使这并非出于您的本意,结局已定。
他永世不会原谅您对他的残忍,他不再是您的儿子。
我回到我离开了许久的家,最后一次。
“如果不是你对她念念不舍,我也不会做得如此彻底。”父亲,您是在为您的行为找借口么?
按您说的看,岂不是我最后的眷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到了已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多说什么,就不必了吧?
不必了,既然我已决意离开。
“如果您不是我的父亲,我一定把您丢进火中,让您也尝一尝疼痛的滋味,决不手软。”我背对着他,惟恐恨已难抑,“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您的儿子,您的养育之恩,我终有一天连本带利一并偿还,就此别过,望您好自为之。”
父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我听见他疾首的哀痛,我知道他决不会挽留,因为,他了解他的儿子,胜过了解他自己。
对不起。
我立在我们曾经拥抱过的麦田中,仰天长啸,像一只愤怒的狼。
然后我直直地躺倒,尖利的石块硌疼我的脸,我却更希望它们直接辗碎我的心。
原来命运是如此的难以抗拒。
我唯有阻止它在我的下一代身上延续。
可是,没有了你,我哪儿来的下一代呢?
是,我如此辜负你,活该断子绝孙。
我活该……
今天,我在这里哭到无声,你看见了吗?你会心疼吗?
(14)
很久很久之后的今天,我还是会在下雪的冬天,想起站在柳堤边,一袭绸装的你如花的笑魇,想看到你的右耳上悬吊的银色半环,你手中轻摇的蒲扇,脚下玲珑的绣花鞋。
你纤长的手指抚过的花瓣,早已凋零,一片一片。你倚过的雕栏,还是那张繁杂妖媚的脸,仿佛亘古不变。你唱过的歌,在我的身边,一遍一遍,永不消散。
你好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生活在这儿。
现在是冬天。漫天飞雪,与纯洁无暇的你,多么相似。
你会不会偷偷地跟着我,当我的守护天使,暗中保护着我?否则,我几年的游侠生活,怎会过得如此地顺当?
如果是这样,我说过要带你到会下雪的北方的承诺,就算是实现了吧?别怪我耍赖,你如何能知晓,我愿用任何的代价,换你在我的身边。
爱你,吻你,明年春天,我一定会按时地回去看你。
我的宝贝,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个女孩,竟与你惊人地相似。
是我过度想你的心在作祟吗?
不,那不是你,她比你更多了些成熟,多了些成年的妩媚。
如果你仍旧在世,也该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吧?就如她一般,举手投足,都是经历过惊心雕琢般地细致迷人。
别生气,我的爱,我不过是在逗你,我的世界,只有你。
原谅我,好么?
(15)
她是谁?上天派来安慰我的天使吗?为何我已走完的这漫长的一段,她竟一路与我同道?
不,不要再如此下去,她酷似你的容颜,太过容易令我迷乱,我容不得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容不得自己心中的你,产生与她重合的可能。
不要再考验我的真心,我爱的,一直都只有你!相信我!放过我!
“姑娘。”我轻拍她的肩膀,“请问你将去往何处?”
日月可鉴,我对她丝毫没有不正的念头。
她回转身,对我这个陌生的同路者露出友好的笑容。
相信吗?就连她的神情,也与你相差无几。
一路上,我有意无意地观察她,也未曾见过她对素不相识的搭讪者有过这般的友好。
而我,有幸得她如此殊遇的人,接近她的目的,却是摸清她的路线,好对她避而远之。
“我要去円龙镇,你呢?”她的声音,微微沙哑亦掩不住柔美的音质。
“与你相同。”未经思考的我已脱口而出。
之后我发现我错了。如此一来,在我到达円龙镇之前,是难以摆脱她的诱惑了。加以我已与她有过交谈,进一步的接触,恐怕在所难免。
“这么巧!”以她对我异于他人的态度,我早知她会是如此的反应,“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这……”我不否认我并不想拒绝,但我的心意,本不是与她结伴,“不,不了,我到了前面那个站口,就要与姑娘异路而行了,我知晓一条捷径,只因路途凶险,似乎不太适合姑娘前行。”
天知道是否真有这么一条“捷径”,我几次往来,所走过的也只有此路。
“路途凶险也无妨,有你这么一位壮士相伴,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她犹豫片刻,“有我在,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哦。”
“这样似乎不太好吧?若途中遇上意外,我恐怕顾不及保护你。”我坚持,“姑娘还是走大道的好,沿途的路人也多,好照应你。”
“你……”她显然很受打击。也是,凭她的气质与姿色,该是不曾有人如此不识好歹地拒绝过她的好意,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巴结她,“我就要与你一道!”
“不行!!!”我狠心对她大吼出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原本莹白如凝脂的双颊涨得通红。
我低头,迅速地从她身旁绕过,向着那条我根本未曾涉足的“捷径”疾走而去,我早已对女人的眼泪心生恐惧。
“那条路根本就不能通到円龙镇!”我几乎被她幽幽的声音呛得喘不过气来。
我停下脚步,而她娇俏的身影已朝着与我相反,亦是与円龙镇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个性。
“委屈你了,但愿你不会因此耽误什么要事,我会感激你的退让,即便是无意。”我向着她远去的方向,用轻到连自己都难以辨别的声音说。
(16)
这个冬季,已接近尾声,记忆中堆满你的身影,还留有一小块,给她。
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百般相似的身形与样貌越靠越近,却拉扯不开。
偶而飘过的薄雪,一寸一寸,掩埋我留下的足迹,亦盖去她的出现,在我的行程中划下的省略号。
我们不该,也不可能有交点。
任凭我抱着十二分渴望地幻想她见到我的那一秒会如你一般对我流露出熟悉的温柔,事实总不如我想的离奇,机率极小的奇迹,实在没理由发生在我这个未曾积德崇善的人身上。
我正在回归的路上,我最爱的你,我不该奢望你回来,我不该希望将天堂中愉快的你召回无法给你幸福的我身边,即使只有一座空坟,我仍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忏悔我的过失,我会一直深爱着你,直到我老去死去,仅爱着你的幻影也无妨。
然后我走到了路的尽头。
我以为明天的我,会跪在你孤单的墓碑前,亲吻它,亲吻在我失职时,代替我陪伴着你的空气。
他们却不让我离开。
他们,那些负着简单的行李,谈笑着穿过我身边的人。
我听到一串串的文字,从他们的口中飞出,穿过我的耳膜,揪住我的心,紧紧地,不让我喘息。
他们神情专注地叙说着那个迷梦般的女孩。
他们描绘着她的美丽,肤白胜雪,眼瞳晶亮,双唇薄如天边飘过的薄云,十指滑似白石雕琢的玉器,长发飘舞出深褐色的轨迹,粉面流转成带磁力的旋涡。
然后他们笑着摇头,这世间的赞词,是多么的俗不可耐,怎可用来形容他们眼中圣洁如女神的她。
他们回味着她的可爱,偶尔表露出的无知,掩藏不住的心思,不依不饶的倔强。
之后他们仰起脸,仿佛那是一道美味的食品,给予他们舒畅淋漓,亦令他们无限回味,难舍难忘。
他们记忆着她的善良,天使般无处不在,将自己的所有,统统分割,慷慨地将神气的力量分与茫然中迷失的人,助他们安然前行。
质朴的脸上,溢满感激,定然,他们是那曾经迷失的人们中小小的一部分。
他们感叹着她的多情,不辨时节,不知停歇地往返于南北间,只为寻找一个迷梦中模糊的身影,她说,只要这样不断地找下去,终有一天,她遗失的真爱,会带着她所有的回忆,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共继未完结的情缘。
她?她!
我揪住尚在陶醉中的路人甲,语无伦次地将她的形貌特征一一列举。
他不断地点头,而我已从他手中夺过马缰,越上马背疾驰而去。
(17)
我沿着来路一路飞驰,惟恐那个承载着我太多意外与希望的女孩就此消失。
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你,不,是她,不……她是你吗?或者,你是她?你们……
此刻的你们,已然成为我的眼中重叠的身影。
或许,这不过是我的错觉。亦或许,是会令我兴奋到癫狂的惊喜!
“是你吗?”我抓住她的双肩,用极粗野的动作,“你真的没有死,恩?”
“没有死?”她因我未控制住的力道而受惊,只将我的话喃喃地重复着。
“你认识我吗?你还记得起我吗?你回答我!”
“流氓!”她反手给我一巴掌,“放开我!”
“我不是……”我急切地想要将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却不知如何将这一段太过复杂的经过描述清楚。
转瞬间,我已是几近热泪盈眶。
她望着小丑般滑稽的我,轻笑出声,而后将目光固定在我的脸上,似藏有一抹讽刺,更有几分期待,我知道她在等我讲一个曲折离奇,百转千回的故事。
而我,已忘了如何叙述。
我想,这一步骤,可以暂且略去。
我冲动地吻住她微微撅起的双唇——不,不是她,那分明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是你,是你?是你!
求你,不要再挣扎,至少让我好好地看你一眼,深深地与你拥吻一次……
你,竟不理会我的企求,依然自顾自地努力着。
然后我感到你的动作间半刻的停顿。
你喊出我的名字,伴着低低的呜咽。
我知道你的记忆已经复苏,至少,是关于我的那部分。
(18)
你说,你的回忆,统统回到了你的身体,你无凭无据却深信不疑的梦,果真没有背离你的期望。
你说,成婚那日,你并不是婚礼上艳装的新娘,你不过是意外地给予了那对相爱的恋人善意的成全,却转送予了他们双双葬身火海的命运。
你说,你尾随着我,直到烈火燃起的那一刻,你也未曾停止过对我的呼唤,而似一阵风般刮过你身边的我,口中喊着你的名字,却始终无视你的存在,与你擦肩而过。
你说,你尝试着留住我的背影,却一头栽倒在回程的途中,停顿了呼吸,消失了力气。
你说,当你终于到达那座火光啃噬过大宅,独见余烟袅袅,满目狼籍,我并未为你停留。
你说,你在寻遍那一片废墟之后,身心俱疲,倚着千疮百孔的门栏,空余失落的叹息。
你说,那脆弱到不堪忍受你娇小身躯的门栏,在你未来得及准备之时,重重地倒下,就如你被绝望覆盖的世界,轰然倒塌。
你说,当你从长眠中醒转,你的记忆,已被封上一层白蜡,一片茫然,你记不起任何人,任何事,包括我,包括你自己。惟独沉睡之际不断重复的梦境,夜夜陪伴着你,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你,有一个人,在串联南北两地的道路上,苦苦地等着你,他,是你唯一的真爱。
你说,你相信了那个关于真爱的预言,因为你时常感到心虚异常,仅有梦中朦胧却熟悉的影子,能填满你心间愈来愈大的空隙。
你说,你往返于这条大道间,一遍一遍,不觉厌倦,你尝试着与每一个你认为可能的人沟通,得到的无一例外地尽是失望,却也凭着你善良的本性重新学会了生存。
你说,见到我的那一瞬,你的心莫名地被震撼着,你尽可能主动地争取与我相处的机会,却被我不留情面地断然拒绝。
你说,你的泪湿了一路,你从未受过如此毫无理由的委屈,你为你失去的找到真爱的机会默默地惋惜,你甚至怀疑你的梦,如同与我的相遇,不过是种无知的张望。
你说,你爱我。
(19)
原来,苍天亦眷顾着我,并未残忍到令你我生死相隔。
原来,只要我的目光再敏锐一点,只要我的脚步再轻缓一点,我会发现,爱离我不远。
原来,爱情是如此地顽皮,支配着我们,南来北往地兜圈圈。
原来,我自认为深爱着的你,是如此勇敢与伟大,而我,及不上你小小的一角。
原来,我作为对爱忠诚的表现的行为,令你泪湿伤怀,是如此地愚蠢可笑。
原来,若非路人无意的夸赞,我将再次失去与你交错的机会。
若这许多年,才算一个轮回,我还剩几个轮回可以浪费?
错过算什么,现在的你,正如最初时一般,被我揽在怀中。
你的委屈,你的期待,我统统明白;我将偿还与你的爱,望你也能一并慷慨对待。
无论你愿与不愿,你已撞入我的魔爪,就别想再轻易逃脱。
世界再多变,这一秒,你在我身边。
感谢上苍,我愿永为您忠实的慕拜者,以无尽的忏悔与祷告,回报您无量的恩德。
亲爱的你,让我们回到原地,回到江南的花香鸟语,蓝天碧地,让我们一同铲平那座寂寞的空坟,告诉全世界有我陪伴,你并不寂寞。
牵着你的手,我仿佛回到单纯满足的过去。
怎么了?我最亲爱的你,我们不是说好要在天黑之前,赶远处那家有着美味的食品与热情的小二的客店的吗?你为什么突然又扑到我的身上,赖着不走了?
好,那就再留一会儿,让我们再好好的拥吻一回,沿途的景色再细细地品味也不错,此时我们的心情,该是与从前截然不同。
宝贝,你哭了?为什么不断有湿热的液体渗入我半敞的衣领?
不,那不是泪,它们分明有着鲜血浓重的腥味……
(20)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说话?
自那日起,你就没有再对我说过一个字。你亦不再对我微笑,你的脸上,甚至没有出现过任何的表情。
究竟是何种邪门的暗器,将你伤得如此之重,我费劲周折求来的灵药,竟只救得回你的性命,却拉不住你四散的魂魄。
你成了我的木偶人,美丽依旧,只是神情木然,毫无生气。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你。
傻瓜,何必这么做?你这一副柔弱的身骨,如何经得起剧毒的摧残?
该我的,我终该承受。而我宁愿选择让那支毒标,在我的身体里爽快一回,也不愿日日守着没有情感,不能动弹的你,心痛至极。
我每日在你面前,乐此不疲地演着独角戏,难道你还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吗?
我将你放在舒适的木轮椅上,推着你踏遍我们曾经的足迹,难道,你的灵魂,依旧对我与我们的世界丝毫没有留恋吗?
知道么?你让我绝望,让我伤心……
我日夜祈求你的灵魂回到我的身边,为何你却对我的痛苦置之不理?
你不爱我了吗?
如果你不爱我,就看着我的灵魂,连同我的□□,在你面前,一并死去。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就不许流泪,一滴都不许,知道了吗?
秋日的黄叶,如同我裂成碎片的心,片片凋零。
我已无法再忍受你一如既往石刻般僵硬的表情。
我将你固定在靠椅上,朝向一袭白衣的我。
然后我举起尖利的刻刀,向着自己的手腕,一下一下地刻着你的名字。
看见了吗?
我将鲜血淋漓的左手伸到你的面前。
我看到你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然后有透明的液体从你的眼角渗出,纷纷坠入我久旱的手心。
我听见你均匀的呼吸,如此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