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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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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和藤原最终还是决定在四月份的社团招新上采用live形式表演热场,临时招鼓手不现实,只好在选曲上多加斟酌。渡边本来想去藤原家留宿两天,被母亲以“这不合规矩”严厉地拒绝了。
“你什么时候能和赤司家的男孩一样懂事起来。”母亲总是责备她。
年长她十四岁的兄长渡边博一年初回国后就直接进入了渡边旗下的子公司,父亲把名下的一部分股份交给了长子,这让渡边的母亲焦躁不已,渡边灯里稚嫩得不足以对抗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渡边夫人唯恐继子吞并了丈夫的绝大部分财产。
母亲的焦虑只让渡边觉得窒息,比起在公司高层和世家名流间长袖善舞的母亲、名校毕业后和地方知事独女订婚的兄长,对权力博弈毫无兴趣的渡边灯里只想过一种更单纯的生活,有自己热爱的事业,猫蜷缩在柜子上尾巴扫过橱窗玻璃。
可她只会顺从地回答说:“好的。”
在家里练习吉他势必会被母亲又一顿数落,好在赤司向她伸来了援手,篮球队在东京郊区的一所教会学校合宿练习,可以提供篮球馆二楼最里侧的房间给渡边和藤原练习。藤原只在周六、周日赶来和渡边合奏一次,平常都是渡边一个人抱着吉他练指法。
经理桃井五月作为合宿中唯一的女生,每天晚上都要搭乘新干线从郊区回到市区的家中,下午渡边练完吉他就陪桃井到附近提队员们点的外卖,等桃井把场地收拾好,两个姑娘就结伴赶新干线回家。
桃井五月似乎和同班女生的关系不太好,入学开始她就经常和青峰大辉结伴而行,尽管后来意识到无论是青峰还是她自己都需要各自的社交,之后又因为过于出色的身材和外貌引得部分女生的嫉妒,但她和渡边灯里相处得还算融洽。
估计是因为渡边同学比较单纯吧,桃井想,在早熟的女生中算是随和的小白兔了。
女孩子们把校服越改越短,偷偷卷高裙摆,抹上薄薄的口红,拜托妈妈带自己做漂亮一点的发型,桃井不能免俗,不过只是出于爱美的天性,从未将其看作一种生理优势,直到在厕所听到同班女生私下里抱怨,男生们总是过于关注偏袒桃井。
“男生们总是盯着桃井,”她们埋怨说,“不就是漂亮吗?原以为喜欢花瓶的都是蠢男人,其实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吧?赤司同学也是。”
桃井下意识地看向渡边灯里。
她想起数月前自己和赤司一段短暂的交谈,那时她刚刚被确定为篮球部的经理,赤司把篮球部的详细训练计划表交给她,谈完工作后,向来难以接近的赤司突然问她,女生放学后是不是喜欢吃点小零食?她想起黑子哲也递给自己的中奖冰棒,便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后来同班的本田同学和自己说,在放学路上看到了渡边灯里和赤司两个人一起回家,赤司还专门买了两个冰棒等了她好一会。
“那是赤司啊,”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居然会做这么……这么凡人的事情。”
赤司喜欢渡边吗?桃井五月并不这么认为,根据所见所闻以及一点女人的直觉——这也是赤司教给她的,作为经理分析其他学校时需要的一点独属于女性的小技巧。
渡边太普通了,不算漂亮,不算聪明,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算出众,更够不上赤司喜欢的“品格高雅的女性”这一类。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好相处的性格以及和稀泥的一套手段,不过这也是出于她的晚熟和无进攻性。
出于好奇,桃井问:“渡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如她所料,渡边想了一下,回答说:“不知道欸。”
“没有想过吗?”
“嗯。我们还很小吧?”
“欸?好歹国中二年级了,隔壁班的灰崎同学已经换了两个女朋友了哦,”桃井见她无动于衷,又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渡边觉得赤司君怎么样?”
“别了吧,”渡边一脸为难,似乎把赤司看作恋爱对象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和那么成熟的人谈恋爱……放过我吧。”
桃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喜欢成熟的男人吗?我以为渡边同学是喜欢被照顾的类型。”
“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人吗?“
“嗯!女人的直觉哦。”桃井眯起眼睛,故意逗渡边。
渡边睁大了眼睛,像受惊的小猫,惹得桃井又笑了起来。“比起被照顾这种说辞,我更喜欢包容型的男人,”她缓慢地说,充满迟疑,“还有能带来家的感觉的男人。我觉得绿间同学就很好。”
“欸?”桃井愣住了。
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绿间同学真的很会照顾人,虽然很严肃,”渡边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口是心非。”
表情完全正直,本来想接着调侃渡边的桃井默默想。
“赤司君的话,应该会喜欢小泽绘理学姐那样的女生吧?”渡边突然说。
“已经毕业的高中一年级学姐吗?”
渡边点头:“上次洛山来帝光宣讲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两个很像,那种对优秀的执着和胜利的渴望。而且小泽学姐叫他征十郎君。”她低头一边思考,一边接着说,“小泽学姐会这样叫赤司君,一方面是表达对赤司君的亲昵,另一方面也是赤司君接受了这份亲昵吧?毕竟赤司一看就是喜欢姐姐型的女孩呢。”
“很在意吗?”桃井笑了笑,“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渡边同学意外地成熟。”
“麻烦别开玩笑啦,我真的很认真地在讨论,”渡边叹气。
桃井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之后她们讨论起升入国中二年级后日益繁重的课业和同学间的变化,桃井先她一站下车,渡边坐在电车上昏昏欲睡,电车在向东京最昂贵的地段驶去,鲜少见到西装革领的疲惫男人,窗外暮色沉沉,浓墨中看不到一点建筑物的轮廓。
手机忽然在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
是赤司的短信。
合宿期间每晚九点整桃井和她都会收到赤司询问她是否安全到家的短信,桃井的问题让渡边有些烦躁,她没有立刻回复,不过几分钟后赤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手机像烫手的山芋,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放在耳边。
从千里之外升空又再度落入到她的耳边,如果不是电流声的干扰,她或许是恍惚地觉得是赤司附在她的耳边说话,他的声音温润富有磁性,不急不慢的,偏偏低沉下来时暗带一点刻意的威慑。
依旧是那几句话,到家了吗?下雨了吗?有带伞吗?
她想着桃井的问题,也就心不在焉地应付。
渡边似乎总是比同龄人晚熟一点,在她们开始打扮自己、和异性尝试接触时,渡边才意识到周围女生话题的转变。桃井问她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从未将赤司作为一个成长中的男性来看待,所以很难给出答案。
只是她想到的第一条绝对理性的结论是,赤司这样的人不适合她。
对面停顿了三秒。
寂静无声的三秒。
赤司再开口,没有责备的意味,只是平淡地问:“在听吗?”
“抱歉……稍微走神了下,”渡边似乎还没回神,“桃井同学是喜欢黑子哲也同学吗?”
突然的话题转换让赤司也愣了一下。
“嗯。”
“稍微聊到了相关的话题。”渡边有些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
可是赤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反而接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不过,人有时候注视着前方,忘记了身边的人。”
“是指青峰君吗?”渡边似乎不认同,小声地反驳,“可是我认为桃井同学是真心喜欢黑子同学的。赤司君太小瞧桃井同学的心意了吧?”
“也不要小瞧男生的心意吧?无论是青峰还是黑子的。”赤司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却让渡边哑口无言。
总是能四两拨千斤,渡边想。
又陷入了没有话题聊的尴尬处境。
渡边只能漫无边际地联想,等待赤司委婉地说挂电话的预告。赤司一定会去洛山读书,他现在在东京住的本来就是赤司家在东京的一间度假用的宅邸,洛山篮球队的实力似乎也很不错,各方面都非常适合他。
“在想什么?”赤司突然问。
渡边头抵着栏杆,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想洛山。”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补救地加了一句,“在想考洛山……之类的。”
本来已经准备挂电话的赤司愣了一下,一军的队员已经开始从浴室向通往走廊的隔间里行走,把手机贴近耳朵,湿漉漉的头发上还盖着毛巾,他往走廊的尽头快步走去,最后停在窗户旁边。
可能言善辩的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以分析渡边想考洛山的动机(当然更大的可能,这只是她随口胡诌的玩笑),也可以给她中肯的建议。
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口。
“糟了,我要坐过站了,”渡边突然大声说。
声音忽近忽远,她似乎抱起自己的吉他向门口飞跑而去,连带着赤司那一点不知所措。
“还是这么不靠谱。”赤司叹了口气。
他按下了结束通话键,没有急着回吵闹的房间,而是背靠着窗户盯着脚下拉长的影子梳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还有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学生会的格局已经稳定下来,暂时不需要他费太多心思,目前的篮球队阵容冲击全国大赛冠军几乎可以说是稳赢。
只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想到训练时紫原和青峰打到自己手里的球。
又是那种即将失控的溺亡感。
终有一天,命运会按着他的手强迫他翻开命为“死亡”的牌面吧。
“我未尝败北,”他轻闭双眼,对自己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