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救赎》暴力蜀春

5、第四章

　　然而一场好戏终是没有开场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们一转过楼梯口，就碰到了拿着教案来上课的班主任。

　　然后赶鸭子一样，众人又被赶回了教室。

　　讲台上，班主任老高了解情况后，痛心疾首地一边拿三角板磕桌子一边说道：“我一直认为就算咱们班某些同学有些浮躁，但咱们三班一直是个和谐的班集体，可是今天竟然出了这种事。班长呢？！你怎么没有通知我？”

　　一个唯唯诺诺的女生站了起来，被Angela斜睨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哼，问了也是白问。”站在讲台一边的男生打趣道。

　　“秦无道！”

　　“干嘛？”

　　“你先给我闭嘴，待会再收拾你！”

　　“哼！”

　　肖逍在本子上描描画画，原来这是他的名字，无道……是哪个无哪个道呢？

　　“肖逍！”听老高突然叫到了自己，肖逍连忙站起来。

　　“老师……”

　　“你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没什么……”

　　“你给我过来！”

　　肖逍一瘸一拐地走上讲台，再一次将自己暴露在整个班级面前。

　　老高摸摸他的头，“哎呦你这孩子呀……唉……”

　　“其实还好……现在不会痛……”肖逍低下头，揪着手指头。

　　“还说没事，老班你是不知道，我一进来这场面宏大的，堪比封建时期的酷刑，给我的幼小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秦无道在旁边夸张地比划道。

　　老高怎么会不知道呢，初二就接了这个班，一路看着这个容易害羞的小男孩眼神越来越冷，可是他一打电话各方家长就有事推脱不来，肖逍又不想告诉他爸，这事就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他想，再拖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秦无道，你先陪着肖逍去医务室看一下。”

　　“啊，为什么？”

　　“因为你关心同学正直善良。”老高面不改色地夸奖道。

　　“我没有！我是因为砸到我了！”

　　“还因为你力能扛鼎，咱们班只有你能轻轻松松将肖逍同学背过去。”

　　“这倒是……”秦无道面露得意之色。

　　“那就行动起来吧！”老高一拍秦无道的肩膀。

　　“嗯？”秦无道发现自己已经在坑底。

　　“那个……我自己也可以去……”肖逍轻声说道。

　　“哼！麻烦！”

　　虽是这么说着，秦无道还是拉过肖逍，双手自腋下一抄，下一秒肖逍就被举起放到讲台上面了。就算自己真的很瘦小，秦无道这么轻易就做到，肖逍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秦无道背过身子走到讲台底下，“上来！”

　　肖逍发现自己就算站在讲台上，也就只比他高一丢丢，不由得一愣神。

　　“上来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哦。”肖逍赶紧搭上他的脖子。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托了起来。

　　“走了。”秦无道没好气地向老高打招呼。

　　“好man啊……”不知谁代表所有女生发出了一声感叹，现在教室里所有女生都恨不得伤到腿的是自己。

　　“啊！对了！”老高突然一拍脑袋“被你们这群熊孩子闹得，我都忘了介绍了！”他指指那边背着肖逍欲走的秦无道说道：“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叫秦无道。”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希望大家以后和谐相处，共建我们三班大家庭。”

　　肖逍费力地回头望去，干干净净的黑板上留着老高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秦无道，原来他的名字这样写，肖逍在心里一笔一划地描摹了这个名字。

　　秦无道显然没有和谐的打算，他幽幽说道：“好好相处就算了，今天这事没完！”

　　说完便跑，没给老高气急败坏的时间。

　　肖逍在他的背上被迫颠簸着，感受到风从两边呼啸而过。他还记得老高讲过一篇以自由为主题的作文，他一直没能理解，但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早上，他仿佛突然抓住了自由转瞬即逝的尾巴，内心的愉悦仿佛要冲破薄薄的胸膛，眼泪不合时宜地在眼眶团团乱转，他想，我真是高兴的快要死了。

　　三中的医务室还算正规，医生是从市立医院调的。初中里的医务室就是个养老的地方，每年一个名额，所以基本上在市立医院被排挤的医生才会被调过来。今年的倒霉蛋是徐仲景。

　　秦无道像一匹小骡子一样，将货物肖逍载到西校区的医务室。大早上医务室就开了空调，窗下的长椅上横躺着一个人，医生的白大褂正被他当做毯子盖在身上，脸上用一个棒球帽盖着遮光，只能看到一蓬打着卷的黑发露出边缘。

　　“喂，你让让，没看见病号吗？”本来一路上被指挥着往东往西的秦无道心里就不爽，秋老虎又热得两人背腹相贴的衣服都沤湿了，虽然不累，但他真得很想放下背上那个同学凉快凉快，此时一看那长椅竟然被占了，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长椅上的人挠挠头，将扣在脸上的棒球帽摘下来，一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带着戾气盯了过来。正是徐仲景。

　　“要是没病找病，我不介意让你病得真实一点。”许多学生平常假装腹痛感冒逃课，徐仲景深受其害。

　　“你眼瞎啊，他没病我背他干嘛？”

　　“是啊，我眼瞎你出去吧！”徐仲景作势又要躺下继续睡。

　　秦无道火了，走上前去，吩咐肖逍自己夹住腰，他当即解放出双手，去拽那个无良医生。
　　可怜肖逍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秦无道身上，左摇右摆着。

　　“要不，要不，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单腿站。”肖逍感觉自己的双手快要没力气了，连忙说道。

　　“对哦！”秦无道恍然大悟。

　　放下肖逍后，他火力全开，将赖在长椅上徐仲景生拉硬拽了起来。接着他拉过肖逍，指着长椅上的空地命令道：“坐着！”

　　“哦。”肖逍单腿蹦过来坐下。

　　“热死我了。”看着肖逍坐下，他又跑到空调面前吹冷风，“热死我了，医生，愣着干嘛，检查去呀！”

　　“哈哈哈……”徐仲景被这少年逗乐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上辈子做皇帝来着？治不好是不是要诛我九族啊？哈哈哈！”

　　看着面前少年怒气冲冲的憋屈模样，徐仲景的起床气好了大半。“再说，他也没什么大事，是不是脚扭了？”

　　肖逍乖巧地点点头，虽然这医生语气不善，但他觉得能做医生的总不会是坏人。

　　徐仲景在肖逍面前蹲下去，先查看了一下肖逍的脚踝，刚刚还仅仅是有些淤青的脚踝现在已经肿得像馒头那么大了。

　　“怎么搞成这样？”徐仲景自然地给他摘掉鞋子，一手握着脚掌转着圈活动，一边问道。
　　“嗯……可能是我自己乱踢，踢得太狠。”

　　“屁嘞，他是被打成这样的，窝囊吧！”秦无道拿起档案夹子扇着风，嘲讽道。

　　“扭到脚应该不是，淤青才是……”

　　“啊！”肖逍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原来是徐仲景趁他们说话手一用力，把脚踝错开的骨头正好了。

　　“这么说是跟人家打架了？”徐仲景又拿来其他的医疗器具，“那得好好检查一下。”

　　“哼！他那是单方面被打……”秦无道又插话道。

　　“少年，你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多。”徐仲景无奈地转头看向存在感极强的秦无道。

　　“哼！”秦无道做了一个我闭嘴的手势，专心吹空调去了。

　　徐仲景看着肖逍脸上的血痕和垂下的眼帘，叹叹气，继续动作，“你知道吗？其实现在的有些人很无聊的，有的时候你没错，只是恰巧和他们不同而已，你的不同就是他们单一生活中的调味剂，你痛苦的表情就是他们灰暗生活里的彩虹。”

　　他把手按在肖逍的左腹部，“痛吗？”

　　“不痛。”

　　“这呢？”

　　“不痛。”

　　他收拾起来手中的器械，转身朝里间走去，接着说道：“所以说，无论如何，不要理他们，不要表露出你的痛苦，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必要时……求助大人啊、警察叔叔啊，呵，虽然有时候没什么用就是……”一声叹息从里面传来。

　　安静了没一会儿，徐仲景拿出一张单子来，“来，那位禁言的同学过来，帮你同学填一下单子。”

　　秦无道指指自己，“嗯？”

　　“是的，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你不会写字啊？”

　　“我手痛，刚刚帮你同学治疗累到了。”徐仲景无辜地看向秦无道，发现少年果不其然又露出吃瘪的表情，心中暗爽。

　　秦无道认命地接过单子和笔，“名字？”

　　“肖逍。”

　　“哪几个字？”

　　“肖像的肖和逍遥的逍。”

　　“出生年月。”

　　“1997年9月2日”

　　徐仲景在一旁端着水杯，惊讶道：“那不就是今天？哎呦喂，可怜见儿的，你这生日可是过得太糟糕了。啊对！生日快乐哈！”

　　秦无道手中的笔一顿，抬眼看看肖逍，随即又无所谓地继续写下去。

　　“性别。”

　　“男。”

　　“噗……男女不分啊少年？”

　　“要你管！”

　　徐仲景走过来，取过单子，“填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写。”他刷刷几下，丝毫没有手痛的迹象。

　　把刚才装好的药交给肖逍，“一天三次每次一个小纸包哈。还有，脸上不能沾水，你的脚最好养三个月，起码前两个月不能沾地，知道吗？”

　　“嗯，知道了。”肖逍拿好药乖乖地回答道。

　　徐仲景弯下腰摸摸肖逍的头，“还有，再见虽然也不错，但你还是不要再来了，保护好自己吧。”

　　肖逍紧紧抿住嘴唇，因为他发现自己仿佛又要掉眼泪了。

　　可是徐仲景发现眼前的少年突然笑了，有一滴泪再也藏不住划过血痕落在弯起的嘴角。

　　肖逍擦擦眼泪，笑着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如果早点来就好了呢？”

　　那两个少年已经离开很久了，徐仲景又躺回那张长椅上，窗外是朵朵白云映着如洗的蓝天，树梢在风地拨弄下舞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到这间办公室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向窗外，，蝉鸣变得惬意了许多，好像也还不错。

　　他把手搭在额头上，无声的笑意荡漾在嘴边，真是没用啊，竟然被一个小孩儿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