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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白云秀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第二天清早醒来时,人倒觉得轻松许多。

      丁香正在床边洗着手巾,见她睁眼,惊喜道:“小姐醒了!饿不饿呢?我去给小姐拿些粥来喝。”遂抱着那脸盆,小跑着出门去。

      她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等丁香端来了稀粥,慢慢地竟喝下了一大碗。知道她醒来了,除却上衙门工作的赵泽衍,赵老太爷和赵老爷二太太都先后来看过。她留意着二太太,很可以感受到她怀着一点心虚,总是躲闪着视线不同她对视,只说不打扰她休息,略坐了一坐就走了。

      白云秀心想,赵东仪的信寄来已经过了一天,想必回信也已经寄出了,却没一个人对她提起这一桩大事。是二太太自认赵东仪做错,有意隐瞒遮掩?可是赵家到底是赵老太爷说了算,赵东仪的情况,他会不过问吗?还是赵老太爷已经知晓,却还是实行隐瞒主义呢?

      她如今是拖着病体,脑子也不清明,干脆也不做声响,只看他们此后如何行事。

      往后一连几天,都是平静无事,也不知是否是心虚作祟,二太太倒是待她格外的和气起来。就连赵泽衍也是很上心的模样,一回来赵公馆,总要探一探她。白云秀没等来一个真相,却先等来了南平的回信,那时候,她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次的来信并不比上一次的厚过多少。对于她给出的猜测,白诚柄只轻描淡写地叫她不必多想,又说,外国的风气相比中国更为开化,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难免要更加亲密一些。实在是将那情由,写得真挚又合理。

      白云秀读着信,不觉得宽慰,只觉得心上像是被拴了块石头,无限地往下沉。她也不想再等了。这些天没有对她说的话,再过几天,难道就会对她全然坦白吗?

      晚饭之后,照例是陪赵老太爷散步,又因她的病刚好,不好出去吹风,便在屋里走动一会儿,跟着赵老太爷看看藏书藏画,或坐着说话。这一天,赵老太爷将书房的棋盘搬到小客厅的沙发前,招呼白云秀道:“这里地方更宽敞,空气也很好,来,陪我下一盘。”

      白云秀半点心思也不在棋盘上,走了两步,缓缓地道:“赵爷爷,有一件事,我想同您说一说。”

      赵老太爷却很有下棋的兴致,视线都不曾移开棋盘,只很随意地点着头道:“好,你说。”

      白云秀便不紧不慢地道:“这件事我也不好。前几天去二太太那里拿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一封信,里头掉出一张年轻女子的相片来。又那信封上写着洋文,我想......”

      她尚没有说完,赵老太爷便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瞧,像是想不到她已经知道了似的。

      一时之间,白云秀的心里,说不出是紧张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可赵老太爷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对上那强烈的视线,接着往下说:“我想,我们到底从来没有见过面,就这样轻言婚姻,是否过于草率。”

      小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几分钟后,赵老太爷才开口,竟也是不急不缓的口吻,说道:“这一件事,东仪做得大错特错,我不替他说话。他在英国,确实与一位小姐有很密切的往来,不过我是坚决反对的,也已经回信要求他分手,对于婚约的进行,你可以放心。”

      白云秀抿了抿嘴角,劝道:“唉,这是何必呢?现在是很开放的社会,我们总不能剥夺一个人自由恋爱的权利......”

      赵老太爷看向她的目光便更添了几分怜爱心疼,呵斥道:“什么自由恋爱!别人可以,他不行!自己在外头追求所谓自由的恋爱,却要家里的未婚妻子白白地等他吗?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不晓得什么是一诺千金,不晓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吗?”

      见白云秀很安静地听着,又觉得自己骂得太重,到底还是为赵东仪说起好话来:“不过,我自己的孙子,我还是很清楚的。东仪总是个开朗讲理的好青年,云秀,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白云秀听着这一派言辞,已然觉得前路遥遥,嗫嚅道:“倘若东仪和那位小姐果真两情相悦......”

      赵老太爷却打断道:“你不必再说。关于这件事,别说是我,就是泽衍,也绝对不会姑息,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那话语之间,竟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她料想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又因谈到了这么一件糟心事,赵老太爷有再大的兴致也都消磨没了,干脆收了棋子,让白云秀去休息。

      赵老太爷那一边,可见是不能够说通,那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感,便又压回到白云秀心头来。及至睡前,又做下一个决定。

      自从她来到赵公馆后,赵泽衍的作息便显出很明显的规律,极少有很晚回家来的情况,即便到了休息日,通常也是在公馆里休息或办公。第二天正是星期六,用过午饭,赵泽衍进了书房。因他时常有在家办公之需要,便有一间自己专用的书房,进去二楼的大书房,那就是去看书了。

      若是以往,白云秀大多会避开书房有人的时候,今天却不同。她走进后喊了一声“赵大哥”,便坐下继续画未完成的画。倒是赵泽衍,像是想不到她会进来一般,又因为有事隐瞒,对她颔首致意之后,显出一种微乎其微的不知所措来。

      白云秀画了几笔,忽然坐直了身体,面向着赵泽衍道:“赵大哥,东仪在国外交朋友的事,我想你是知道的。”

      她说得很含蓄,只说是“交朋友”,只是如此正式地提出这个话题,显然已经知道了内情。赵泽衍到底很吃惊,想不通是谁透露出了这个消息,可内心深处,又不得不说是有一种轻松与窃喜,确认道:“你知道了?”

      兴许是吃惊的缘故,他的眉头微微地拧起来,面上又没有笑意,看着严肃刻板极了。

      白云秀很勉强地一笑,点头坦白道:“我去二太太那里拿东西,无意间看到了信封里的相片......要说起来,我们彼此并没有什么感情,我并没有要苛责他。你们也不必瞒得这样紧。”

      赵泽衍在说与不说之间,本就持前一种立场,不过应赵老太爷的要求,不得已而保持沉默。此刻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其中若说有二三分埋怨,他便像是受到了十多倍良心上的谴责,愧疚之情从每一丝骨头缝里爬出来。故而待他开口时,那话语里便透出很坚决的凛然之意:“是我做得不妥。但请你放心,我与祖父一应站在你这一边,绝不叫东仪胡来!”

      想不到白云秀脸上并不见愠色,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实在不必将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绑在一起,倘若东仪对那位小姐大有情义,我何必要做拆散他们的恶人?我和赵爷爷也谈过这一件事,只是他的态度很坚决的,我说不动他。”

      赵泽衍曾经想过她知道实情后会作何反应,是黯然伤心,还是心生怨恨。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很难得的,她同样渴望精神上的契合与尊重,东仪的行为若让她感到轻慢,她宁愿是不要的。可当他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决定时,他的内心,又不能说不受到撼动。

      她真的很像他心中想象出的样子,越是接触,就越是像。有时他甚至觉得,也许这不能单用一句像来诠释,而是他等了很多年,这个注定要见到的人终于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还是冒出了那一点渺茫的念头,想问她一句,倘若不是东仪呢?

      赵泽衍忍着喉间的干涩,到底把那一点冲动压抑下去,在旁人看来,仍旧是八风不动的冷淡模样,很公允地道:“祖父将这桩婚约看得很重,恐怕不会同意解除。”

      白云秀默默将头一点,道:“我很知道。所以想请赵大哥帮忙,替我劝一劝赵爷爷。我想,两个人劝,总也要比一个人有用的。”

      赵泽衍心里便漫开一点苦涩。她不知晓前因后果,当然不会明白,唯独他的劝说,是最不合时宜。可不论是迫于眼前的情形,还是出于私心,他都不忍回绝,最终还是中肯道:“你要劝祖父解除婚约,或是......或是对东仪往后的行动再做观察,都不必急于一时,好好想清楚。但是我想表明立场,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要听他一下说这样多的话,又都是很支持的言论,实在是难得。白云秀来首都这段时日,要说和赵泽衍的关系,虽客气关心有之,但说不上多么亲厚,没道理对她这样的相帮。可赵泽衍的端方正直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不论说什么话,都叫人觉得真挚可信。

      这一次面谈,像是于无形之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以往不过是在碰面时问候一声,此后倒也时不时会有谈话。

      而对于赵东仪的事,竟是变成了赵老太爷闭口不谈、有意躲避。原本心虚躲闪的二太太经过了这段时日,见谁也没有要发作的意思,料想白云秀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彻底缓过神来,又很乐意和她搭伙找乐子。因白云秀不宜外出,二太太便格外热衷于在家里打八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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