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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丁香被她的话唬了一跳,直觉自己的行事已经暴露,吓得将两手缩了回去,那一双眼睛想看她却又不敢,瞬间泛红起来。竟是吓得要哭了。

      白云秀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去握她的手了,叹气道:“你如今既然是这样的害怕,当初又何必去做?”又接着道,“只是你也不要哭,我并不是在故意吓唬你。你若是真喜欢留下,也不必陪着我回去南平。”

      听她的口气是很温柔平和的,丁香这才停下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时之间到底还是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眨着满是期待的眼睛,将她望着。

      白云秀看她的神态,已经知道她是想要留下了,便缓缓地陈述道:“只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要留在首都,得自己再去找一份活计,不便再留在赵公馆里。”

      丁香像是受到了一点挫折,急急地要说话。白云秀打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解释道:“你留在这里也有不少时日了,总可以感受到一点优待。只是这一点优待,是看在婚约的情分上,如今婚约已经解除,再去忝着脸谋求好处,别人是要说闲话的。再有,对赵家,我很惭愧。我自己走了,倒把你留下来托给他们,这算什么呢?我没有这样大的面子。”

      她把原因都讲了个清楚明白,问道:“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吗?”

      往后不能留在赵公馆,丁香的神情里,不免就有一点失望。只是她还年轻,想留在这繁华世界的愿望又实在强烈,不一会儿便将那一点失望盖过了,用力地将头点了几下,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我要留下来。”

      白云秀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道:“好吧。我还有几天就要动身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走。至于去哪里,全看你自己吧。”

      丁香抹着脸开门往外走时,差一点撞上矗立在门外的一道大黑影,吓得小声尖叫着后退。走廊昏暗的灯光像是将赵泽衍吞进了阴影里,丁香正是心虚的时候,不敢多看那张过分冷峻的面孔,行了个鞠躬礼,匆匆地跑开了。

      白云秀也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赵泽衍,只是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他站得离门这样近,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

      她对着赵泽衍点头致意,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同他一道站在房间门口的过道上。

      赵泽衍望着她,颇有些犹豫,还是如实相告道:“我遣人去问过了,邮局并没有收到要寄去南平你家那处地址的信件。”

      这与白云秀预料的不差。她早有所料般点了点头,感叹道:“我也算是猜到了。”

      赵泽衍望了望丁香跑远的那个方向,将各项前情稍作拼凑,大概也就猜到了十之八九,皱着眉头不满道:“她......”

      白云秀想到,像他这样的军官,恐怕很看不惯下属这种“背主”的行径。只是她自己已经很释然,也就轻描淡写道:“这一件事,我也同她谈过了,往后她自有打算,我也不勉强她跟着我回南平。”

      赵泽衍对于不相干的人,是全然不花一点心思的,之前会生出不满,不过也是因为白云秀的缘故罢了。他静默着站立了片刻,突然问道:“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在白云秀看来,赵泽衍这个人刚正严谨,却也是有一些冷淡寡言,不大主动搭理别人。是以他提出要帮忙的话,自己反倒有些愣了,下意识地回问一句:“什么?”

      赵泽衍借着过道里幽暗的、仿佛可以替自己做掩藏的光线与阴影,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来,缓缓道:“你的火车票已经是买好了。今天早上那样急迫的样子,想必是在信里写了要回去的时间。只是回信不来,再写一封恐怕又不能及时送到,才会如此。”

      “回家的时间,总应当提前告知。不如你再写一封,衙门里不时就会往各地发送加急的文书,可以顺带捎上你这一封,两三天就可以送到,比邮局快上许多......”他兀自做着说明,再去看白云秀时,却见她一言不发地只管望着自己,那神情复杂极了。

      赵泽衍受她神色的影响,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波动,停下询问道:“怎么不说话?可是有哪里不妥?”

      白云秀望着眼前这张冷硬的面孔,分明可以感受到那看似冷漠的面貌之下的,那一种体贴又可靠的温情来,连眼眶都跟着温热起来。她逼退了那阵莫名其妙的泪意,笑着讷讷而语道:“不,不。你想得很周全,很对。我、我不知要如何谢你。”她说着最后一句,心里突然涌上空洞洞的惆怅来。

      赵泽衍却在微笑。

      眼前这个人就要走了,离别在即,他却愈发生出一种笃定:这一趟,她本就是非走不可的。我放她走,帮她走,要她去了结自己一桩心事。至于其他一切,都得是在那之后。

      他心里敞亮清晰极了,于是声音里都带上一点轻松的笑意,道:“若真要谢我,等我去到南平,望你略尽地主之谊,能够招待我。”

      这也许是一句客套话,也许是一句真话。可是由赵泽衍说出,便好似他是一定会去的。

      白云秀走的那一天清早,赵家众人都来送行,唯独赵东仪没有来。二太太总有一点歉意,拉着她的手数落自己的儿子:“他自由散漫惯了,我回去一定狠狠教训他!”

      白云秀微笑着说不要紧,心中想道:从那天之后,确实很少看见他。也许是我那一日的言辞吓着他了,叫他觉得我可怕。又兴许是觉得自己假模假样发个誓被我识破,尴尬地避开我。

      二太太不晓得这一茬,一想到她要走,一时间又不舍起来,低落道,“怎么就走得这样匆忙,你来这一趟,我也没能好好陪你逛几回。唉,你说你的话也不多,怎么你这一走,我倒觉得冷清极了。”

      赵老太爷也是站在一边。他年纪大了,连赵东仪回国也没有去接站,今日却特意来送她一程。

      二太太絮叨了一阵,一将白云秀的手松开,他便上前一步,又将她的手握住了。

      那只干枯的手掌一握上来,白云秀的眼睛便忍不住发酸。

      赵老太爷张开了嘴,却久久的没说出一句话来,又或许是想说的话又千千万万,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他最终发出一声叹息,将她的手握得用力极了,微微地晃动着,道:“往后有空闲,要常来看一看,我待你,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孙女。”

      这一番道别,已然是将离情别绪推高到极点了。白云秀落下眼泪来,只管不住地点头,连一向有些没心没肺的二太太都开始拿手绢按着眼角。

      赵老爷有心要缓一缓大家的情绪,在边上“好啦、好啦”的动员了几声,开解道:“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如今的火车开得多么快,让云秀来首都,或是我们去南平,那都是很方便的!”

      三人都各有嘱托,却唯独赵泽衍,一直站在不远处,同两名做军装打扮的年轻人做交涉。

      白云秀晓得那两个人是谁。她来的时候由丁香陪同,如今回去,却是自己孤身一个人。赵泽衍并不放心,便找来两个勤务兵,托他们代为护送。

      火车鸣过一次汽笛,催促远行的乘客上车。那两名勤务兵同白云秀行了个礼,提过她的行李箱子,先行往火车上去了。白云秀却仍旧站在原地,看着赵泽衍慢慢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赵泽衍走到她近前,交代道:“张妈替你那丫鬟留意到一份工作,说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算是家境殷实,好在主人家为人很宽厚,下午就可以送她过去。你不必为她挂心了。”

      白云秀道:“你不说,我也晓得是你托张妈办的事。多谢你,也请你替我多谢张妈。”她说完,还是望着他,像是在等一句道别的话。

      赵泽衍却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将她望着,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不能分辨的微笑,只说了一句:“去吧。”

      白云秀总以为,他是要对自己说点什么的,如今他说了一句“去吧”,她心里有些难言的失落,却也遵循这一句指令——她向着赵泽衍点一点头,作为道别的致意,在汽笛鸣响第二声时,转身步上火车。

      赵泽衍依旧为她订了头等的包厢,距离她上车的车门不远,且又是在同一侧。她走进包厢,透过车窗玻璃,依旧可以看到那一行人不近不远地站在站台上。她心里涌上一阵激动,拉开了窗子将上半身探出去一点,同他们挥手。

      那窗子一打开,站台上冷冽的寒风便灌进来,把她的头发吹得往外飘飞,不过一会儿工夫,脸颊鼻尖便冻得有些僵了。

      那一行人显然也是看见她了,纷纷回以招手。二太太甚至往前跑了两步,跑到站台的边缘上,两手比划着。她的声音顺着风吹过来,像是在说,让她快关窗,不要又被吹得病了。

      白云秀关上了窗,红着眼睛坐回到包厢里的座椅上去。

      汽笛响过第三次,火车要开了。

      头等包厢不比普通座摇晃,白云秀只觉得身下的座椅很轻微地晃动过一下,窗外的景物便开始往后倒退。起先的速度是很缓慢的,月台上张贴的广告画都可以一一看清楚,之后愈发地快速起来。

      她的心徒然间颤动,身体上的行动已然快过思维,又拉开了车窗很小心地往外望去。

      她已经离站台远去了,那些原本近在眼前的送行的人,现在只能远远看出一个轮廓。火车已然出发,那些来送的人,便也纷纷回转离开,一时间,那站台便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

      却有一个人,定定地站在站台边上,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

      太远了,看不清是谁。只能依稀辨认出,那身影是很高的,像树一样挺拔,又一动不动。直到火车越行越远,那人影越来越小,变成一条竖线一个黑点,转过一道弯来,彻底看不见了。

      白云秀知道,那就是赵泽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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