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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饭桌上,因为多了一个饭量大的年轻小伙,菜也比平时多了两盘。

      赵东仪坐在白云秀对面稍稍侧边的位置,旁边坐的是赵泽衍,他抬头,正可以看见白云秀半侧面的脸孔。这样一看,更觉得她肌肤白皙眼眸纯澈,像是在夜里都能莹莹发光的珍宝瓷釉,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看得碗里的饭都顾不上吃。

      赵泽衍感觉他久久没有动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动?还没有睡醒吗?”他讲话向来显得冷冷淡淡,这一句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东仪这才被人点醒了一般,夹菜吃起来。白云秀因赵泽衍一句发声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也不忘回一个笑脸。吃过了饭,倒是赶忙去找赵泽衍,忝着脸求道:“大哥,如今你是我们赵家最有话语权的人,连祖父也愿意听你的话。我这次来找你,实在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赵泽衍是在自己的书房里,随意地拿着一份文书翻看着,只当他是要在工作上请自己帮一个忙,便微微点了头示意他说下去。

      赵东仪嘻嘻一笑,又是高兴,又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阵终于说道:“听说祖父将我和云秀的婚约解除了?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这,这事实无常啊,从前是从前,以后难保我俩是彼此情愿的。故而想请大哥帮我说说话......”

      赵泽衍在听他说到“大可不必”的时候,眉头已经狠狠地皱起来,心里窜起一股火气,将手里的文书扔回桌上,冷声道:“胡闹!你自己肆意妄为,活该讨来的结果,还觉得我会替你说情不成?老实说,你在回国之前,想不到婚事会告吹吗?”

      赵东仪说不出话了。他当然想过,他甚至想,哪怕这婚约不告吹,他也是不认的,可那都是没有见过白云秀之前。人的心思都是会变的,见了她之后,他的心意可不是就转变了。

      赵东仪被赵泽衍那凌厉的眼刀吓得退了一步,又不甘心,弱弱地嘟囔道:“你别这样瞪着我。我的意思,我对云秀是很欢喜的,我去追求她,她要是回心转意了呢?自然就是水到渠成成就一段佳话,现在解除了婚约,岂不是多此一举?”

      赵泽衍的脸色又沉又冷,气得冷哼道:“你倒是试试看,看她会不会回心转意。”这一句话说得,像是嚼着冰渣子,每个字都冒着寒气。

      赵东仪屡屡碰壁,也被激出一点恼怒和叛逆,反唇相讥道:“好啊!我可不是要去试一试!”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

      却是赵泽衍叫住了他。等赵东仪回转过身来,劈头盖脸冷冷地道:“你既然解除了婚约,就该知道同她避嫌。不要云秀云秀地直呼其名,要叫白小姐,这一点风度礼貌都要别人来提醒吗?行了,去吧。”

      赵东仪从来只当大哥少言寡语不爱管闲事,还是第一次被他的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闷闷地回房了。

      第二天,竟没有因昨天的遭遇而受挫。早饭过后,见白云秀同赵老太爷、赵泽衍同坐在一处的沙发上看报喝茶,又自己凑上前去。

      他先是有意地咳了一声,问候祖父早,又笑吟吟地对白云秀邀请道:“我听说你喜欢赏梅花?今早看报纸,说城西的锦绣园新进了西洋品种的花卉,又秋令的鲜花也都开齐了,正是适合观赏的好时候,我带你去看看?至于梅花么,等到冬天,再带你去。”

      赵老太爷对这个孙子也是喜爱的,只是因婚约的缘故,每每看见他和白云秀站在一处,便觉得又是遗憾又是气闷,不甚待见地哼道:“你倒是好样的。一回国,想的第一件事不是以后如何立身做事业,倒有心思看报纸上的娱乐广告。”

      赵东仪露一个笑脸,回道:“祖父可冤枉我了,我自然都是有打算的。您想,如今这社会上,不独有想要找工作的人,各大公司难道不想招揽有才学的人士吗?”

      “我预备在报纸上打一份显眼些的广告,将自己的留学经历并所学的专业做一个介绍,有心的企业公司看见了,未必不会来联系我。这个主意怎么样?这是我不去就山,叫山来就我。这不,今早上研究报纸版面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了锦绣园的广告。”

      赵老太爷被他拿话堵了一通,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最终哼道:“主意不错。我就看着有谁来聘你了。”

      那一边,赵东仪又冲着白云秀问道:“怎么样?去不去?锦绣园建成许多年了,我是很熟的。”

      他话音一落,赵泽衍把手里的报纸搁到了桌上,对着他道:“她不去。锦绣园在城西郊外,较城内冷不少,风也大,她的风寒好了没多久,不适宜。”

      赵东仪一听这话,也知道去不成了,偏偏要呛回去:“我是在问云秀呢,大哥什么时候爱替别人做决定了?”又转头亲热地追问不休,“真不去吗?很好看的。”

      白云秀明面上拿他交女友为由头解除了婚约,实则心里知道,责任应当要对半分,因此对他还是很客气,道:“我不去。原因就是赵大哥说的,我身体不大好,不太能吹风。”赵东仪这才消停放弃。

      白云秀回到自己房间,便即刻开始写信。写到获得赵老太爷的首肯,婚约已经解除,并没有闹得不愉快,又自己已经在做准备,预备半月之后就回去南平。写完之后,等墨迹都吹干了,便塞进信封里贴好,找来丁香去送信。

      丁香拿着那一封信,出门往邮局走。

      她以往是很盼望小姐写信的,赵公馆的管事待她格外宽容,她去寄一回信,总有小半天工夫可以在外头逛一逛顽一顽。可是这一次,她心里不安定极了。她回想起昨天在房间里小姐说过的话,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信一寄出,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丁香兀自出神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邮局门口。今天来寄信的人不多,她一走进去,柜台后边的接派员就问:“寄什么呢?”

      丁香猛然间回过神,看着攥在手里的信封。她一路上胡思乱想,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在信封上留下一片深色的印子。那接派员仍旧看着她,隐隐有些不耐烦,自行伸出手要拿她手里的信,“要寄这个吧。”

      丁香猛地后退一步,将信藏到身后去,慌道:“我搞错了,先不寄,不寄!”说罢,急急地退到一边的角落里去。那接派员见她走开,也就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

      她背着身站在邮局楼梯处的角落里,心里像是在打鼓,连抓着信的手微微地发抖,可还是咬着牙,将那封好的口子,慢慢地撕开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丁香回到赵公馆来。她在外头没有吃东西,已经饿得很了,可她没心思去管。只觉得背后出过的汗,叫衣裳都紧贴在身上,被凉风一吹,从头顶到脚跟都窜出一阵颤栗。一直窜到心里。

      她有意地在二太太的独栋小洋楼外徘徊,偏偏这样走运,叫她迎面撞上了从主楼回来的赵东仪。

      赵东仪从没见过她,难免要好奇地随口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

      丁香紧张地两手都搅在一起,可她太不想回去了。她想,小姐也未必是真的想回去,这里繁华鲜亮,街上有数不清好看又新奇的玩意儿,和南平像是两个世界。有谁在到过首都之后,还想再回去南平呢?对。对。不会有人想回去的。

      她像是从这样的念头里汲取到义无反顾的勇气,对赵东仪道:“我叫丁香,是跟着我家小姐从南平来的。”

      赵东仪果然来了兴趣,追问道:“你家小姐?你是云秀带来的丫鬟啊?”

      丁香点了点头,突然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生动极了,带着别扭和请求他宽容的歉意,难以启齿般弱弱地道:“二少爷,我家小姐面皮很薄,她,她是知道了您在国外的行事,心里生着大气呢。您可别同她计较啊。别人不晓得,我是晓得的,我家小姐舍不得......”

      赵东仪先是惊奇,又是惊喜,听到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里绽出两点亮光,问道:“舍不得什么?我问你,你知道你家小姐对我是什么心思吗?”

      丁香按压下砰砰乱撞的心跳,强自开口道:“自然是很喜欢的,您想啊,这婚约是多久前定下的?十多年来,小姐就等着您来接她呢......”

      赵东仪哈哈一笑,将一手握拳锤在另一手的手心,自言自语地欢喜道:“我就说!我就说!”又觉得自己欢喜得过于无状,敛容轻咳了一声,对着丁香挥了挥手,道,“行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丁香讷讷地点着头,惊慌着脚步走远了。

      她一个人又跑去了厨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着煨汤的火苗,将那封已经被拆开的信件点着了。

      这一天于她而言,真像是一场刺激至极的冒险。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抵在门上直直地喘气,像是要将快跳出喉咙的心脏给重新咽回去。她喘了近十分钟,终于稍稍冷静下来。那颗心终究被她给咽了回去,故而压在胸膛里,格外觉得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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