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枉生》三耳儿氏

3、第二章

　　深夜孔仲向孔祁回禀此次下山之事。
　　现如今虽门派众多，但还是以入云翁，不问世，循规门，宫阙楼历史最为久远，名声最响。
　　入云翁开门祖师——孔桓翁乃是道家出身，一生修习除邪之术后得道成仙，于千年前隐世。
　　不问世，如其名，很少过问世事，其现任家主——沈怀正承袭家传绝学，一心修习剑法，不问世的弟子不用像入云翁的弟子那样，要改从师门姓，按辈排名。世家子弟求学而来，学成而归，出师门便不再属于不问世的弟子，不能以不问世有关的身份自居，但可以用不问剑法铲奸除恶。
　　循规门第一任门主是位得道高僧，故而其门规是出了名的古板严苛，哪怕是像孔慎之这样，在入云翁举止最为端正的弟子，前几年去循规门求学时，也几乎是从头到脚都被规整过。如今的循规门虽不属佛门，但其门主——问心法师仍以渡人为己任，坚信种善因得善果。
　　宫阙楼一直是最受争议的门派，追溯其渊源，其创立之人——花袭曾是一代妖王，伤天害理无恶不作，后被百家围讨，其弟子立誓改邪归正，将魔教改为宫阙楼才得以使门派绵延至今，现任楼主——闵复，数年来虽小动作不断，但因其实在狡猾诡诈，也从未被抓住过把柄。
　　孔仲此次下山路过不问世登门拜访，沈家家主沈怀正提到，不问世周边有异象，想借助入云翁之力查明。
　　孔祁疑惑，不问世向来极少有邪物出没：“沈家主可有详述？”
　　孔仲答道：“并未详述，只是有百姓从周围的村子搬迁路过沈家，提到了而已。”
　　不问世虽剑术高超绝伦，但对于邪物却是无可奈何。
　　孔祁想了想：“既如此，便派人前往不问世查明此事……对了，你此去不问世，必定见到了寻予，她可还好。”
　　一向板着脸的孔仲此时却笑了：“那丫头，她哪能不好，你该关心她周围的人如何了。”
　　孔祁自是知道那丫头的性情的：“呵呵，让她下山前去各世家求学，她怕是当成游玩了。按时日她也该回来了，怎么没同你一起？”
　　孔仲无奈道：“这丫头非说要去循规门拜访一下才肯回来，当初您告诫她至少得在循规门学半个月的规矩方可归来，她倒好，连门都没迈进去过呢。”
　　孔祁也跟着无奈：“她这哪里是去求学，分明是怕我责怪，到循规门点个名而已。”
　　二人此时谈论的寻予，乃是千年前最负盛名的麋鹿一族的唯一后人——度笙，来到入云翁后改从师门姓，赐名寻予，她由孔祁亲自教导长大，虽是叫孔祁师父，但却并不是孔祁的六名弟子之一，而是和孔慎之同属一辈份，还得管孔慎之叫一声大师兄，别的弟子对她也是直呼其名，其实比起像入云翁的弟子，她倒更像是孔祁的女儿一样。
　　曾经的麋鹿一族领族者——度我是麋鹿山之神，其神印因经久不衰，遭到了有心人的觊觎，所谓神印，乃神的神力所聚，是神之象征，即便神没了，神印依旧可以渡给子孙后代，代代相传，但度笙并没有机会继承神印。
　　千年前麋鹿一族遭遇灭族之劫，有人伙同外敌暗算度我，又以“扭转乾坤”之火为引，围烧麋鹿山，企图逼迫度我渡出神印，但结局谁也没有料到，麋鹿山被毁，度我不见踪影，外敌搜山后掘地三尺，都没有一丝发现。虽说“扭转乾坤”曾是花袭的法器，但花袭死后它也跟着下落不明，麋鹿山出事后它也没再面世。究竟是谁做的此事到现在仍没有线索。
　　一代麋鹿之神成为过去，虽有传言度我当初逃过一劫，仍然活着，但千百年来音讯全无，并眼看着麋鹿一族已然没落，大家都认同，其肉身连同神印，都在那场大火中被毁。
　　度笙的父母那时因不在山中逃过一劫，后恐遭追害选择了隐世，生下度笙后不久，也久辞于世了。后孔祁将度笙接回抚养至今，说起来，度笙的命运也是坎坷。
　　孔慎之思过的第三日晌午，安静的入云翁忽然响起众人的欢闹声，原是度笙从山下回来了，给每人都带回了礼物，大包小盒的将她人影都压没了。
　　众人开心的拿着度笙带回的礼物：“寻予，不问世好玩儿嘛，一定很好玩！看你开心的！”
　　孔祁从屋内出来，走向人群中心的度笙，众人立即噤声，孔祁虽高兴看到她回来，却假装严厉：“寻予……你还知道回来……”
　　度笙一见到孔祁立马冲上前撒娇：“师父，我想您想的都憔悴啦！”
　　孔祁看着面色红润的某人……
　　发现她旁边竟还站着沈家公子沈遇，忙问道：“未倾你怎么会来到入云翁，可是为了最近不问世周边发生的事？”
　　沈遇忙上前一步行礼回道：“未倾拜见翁主，并不是为此事前来，孔仲师叔想必已向您禀明此事，相信入云翁定会处理，我是见寻予一人从不问世归来，不放心罢了，如今人送到了，拜别翁主和各位也该启程回去了。”
　　沈遇，字未倾，是沈怀正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和沈家一心研习剑法的人不同，他更喜欢修习入云的除邪之术，曾很长时间在入云翁求学，也算是入云翁的半个弟子。
　　孔祁挽留道：“不急于这一时，慎之前日已从山下归来，我已决定派他前去不问，你们明日可一同下山。”
　　沈遇和度笙闻此，皆震惊非常。
　　孔慎之对于度笙而言，是兄长般的存在，一心铲奸除恶，半年前只身下山游历路过沽名山，与那里的邪物相斗后两败俱伤，下落不明，孔仲带领众弟子前往搜寻，并用法器“天罗地网”试图召回他的魂魄，却无果，这后半年来虽仍未放弃过寻找，但杳无音讯，孔仲嘴上不提，却愁得半头白发，大家心里都清楚，除非活着，否则“天罗地网”都搜不到的魂魄……怕是大师兄早已灰飞烟灭。
　　沈遇关心的问道：“许久不见孔墨师兄，他可还好？”
　　度笙却是急性子的想直接见到人：“师兄此刻在哪儿，怎么不见他！”
　　孔祁：“呵呵……正在‘律己’思过。”
　　听闻大师兄平安归来，度笙高兴的恨不得跳起两丈高！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听见大师兄居然被罚思过，真是……一点都不晓得心疼人！一溜烟就跑去“律己”寻人了，孔祁还想着如何训她呢，却根本连人都逮不住，她可真是……蹦蹦跳跳的没一刻消停！孔祁按下眉心，决定秋后算账。
　　度笙风风火火跑进“律己”，见一温润少年正规矩跪在桌前，眼眶一热就奔了过去：“师兄，大师兄，我想你想的……”
　　她惯用的套话还没喊完，少年已回过身来，竟是一副她完全陌生的面孔！虽是同样青俊，却分明不是大师兄本人，衣着配饰却均是大师兄所有：“你是何人？”
　　孔慎之笑了笑看向度笙：“阿笙，好久不见……大师兄......都记不得了吗？”
　　与师兄一模一样的语气和表情，度笙却觉得浑身发凉：“哪里来的妖孽！冒充我大师兄！”
　　孔慎之面色一怔：“阿笙……？”
　　度笙听他这样亲昵的叫她更是心烦：“我大师兄人呢？”
　　孔慎之脸色微变：“我便是，阿笙你……”
　　度笙不听他言，拔剑就向要他刺去，孔祁带众人来到“律己”见此一幕，皆大惊失色！
　　孔祁：“寻予！你这是在做什么，怎可向自家师兄挥剑！”
　　入云有训：同门相残者，与邪物无异，其心不可渡，留之无意，必除之。
　　度笙尽力压下怒火：“师父，他是谁，为何在此处冒充我大师兄！”
　　孔祁疑惑地打量她：“你下山被邪物附体了吗，自家师兄竟认不得了！”
　　度笙满脸的不敢置信：“师父，您怎么了，他分明不是……”
　　再看向众人，皆是惊疑的看着她，仿佛她才是冒充度笙身份的怪物，竟然不认得同门中人。度笙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哪受过这气！正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耳不能闻。
　　入云翁惩戒弟子方法常用有三：失言，失听，失视。
　　孔祁一次就罚了她两种：“如此胡言乱语，拜学后反而将入云的规矩忘了干净，罚你回房悔悟，没想好怎么向你师兄道歉，不得出门！”
　　度笙看师父口型也能知道他说了什么，一张脸憋的通红，强压怒火，狠狠的瞪了孔慎之一眼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沈遇先开口：“孔墨师兄，听闻你先前受了伤，可是恢复了？”
　　孔慎之还在回想刚才之事，回道：“无碍。”
　　……为什么……度笙会认定……他不是孔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