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阳》三荀

21、等待

　　“大哥！这山路不好走啊！”

　　车子在颠簸陡峭的山路里开得一震一震的，刘停和秋笙都被震得有些难受。

　　在他们后边，乌压压的跟着一群人，举着的火把，将黑暗的夜空划亮。

　　“不能让他们跑了！”

　　“我***他们怎么还跟着！”阿丰破口大骂，在他们前面的一辆车突然一歪，卡在了一个土坑了。
　　阿丰猛地一个急转弯，冲进了一个滑坡，车子猛地下滑，撞在一块石头上。

　　“我***”

　　“他们停下了！”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天色很黑，乌压压的只靠着火把照明。

　　靳杰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吼了一声：“下车，快下车！”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个火把朝他们扔去，随后，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火把，砸在车上，砸在地上，灰阿渣刚一下车，当头砸来一个火把。

　　“我***”
　　“操！这群人疯了吧！”

　　忽地吹来一阵狂风，风里带着些火星子，倏地燃起了大火。

　　“怎么回事！？”

　　阿丰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你们疯了！？你们是想一起死在这里吗！？”
　　众人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周围突然的大火。

　　“是山神！这肯定是山神大人对我们的惩罚！”
　　“对！没错！一定是山神大人惩罚我们了！”

　　阿丰简直无语，这时候不先保命要紧，还想什么山神。

　　“村子！那个方向……村子没了！”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远处熊熊燃起的大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刘停怔怔地看着那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火光，她原以为心里的不安是这个，可当她看到这明亮的火光，混乱的人群，还有被打乱的逃离计划……可她心里，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强烈的不安。

　　“你们害我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被山神惩罚！我，我跟你们拼了！”说着有村民就冲上来胡乱地拳打脚踢。
　　有人跪在地上哭嚎着：“山神大人，原谅我们吧！”
　　“原谅我们，再次庇佑我们吧！”

　　刘停和秋笙刚从车里艰难地爬出来，混乱中向她们飞来一个火把，刘停猛地把秋笙扑向一旁，两人倒在一个不深的泥坑上。

　　“秋笙，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刘停，你，你看啊……火，火……”

　　刘停抬头望去，那通天的火光，正在向他们迅速蔓延。

　　“走……快走！”刘停拽起秋笙。

　　“大哥！”阿丰推开几个拉扯着他的人，“我操你他妈的！别拉着我了行不行！火都烧到这儿来了！还不跑呢！”

　　“山神大人息怒！山神大人息怒！求求您平息这场大火吧！”
　　“山神保佑！山神保佑啊！”

　　“我呸！”阿丰一脚踹开一个挡着前路的人，“都现在了你们还信这个！山神根本就不存在！要是存在的话，他早就庇佑你们了！现在呢！”
　　“你胡说！这都是山神大人的怒火！这是他的惩罚！”
　　“可是他的惩罚让你们无家可归，你们还这么忠诚！真是笑话！”
　　“你闭嘴！闭嘴！只要把你们都带回去，山神大人就一定会息怒！”

　　靳杰冲出一条路，对阿丰大吼：“别跟他们废话，快走！”

　　“你们不许走！”
　　“啊啊啊！火！别推我！”
　　“山神大人息怒啊！”
　　“好痛！啊啊――”
　　“火过来了！救命！”

　　热烈的火光似乎闪瞎了他们的双眼，所有人都头晕目眩的，村民彻底混乱起来，再也分不清敌我，逃命，自保，谢罪……
　　信仰摇摇欲坠，人心岌岌可危，在命悬一线的时刻，人的本能彻底被激发出来，谁也不想命丧火海。

　　“秋笙！秋笙！”刘停竭斯底里地大喊着，她们被混乱的人群冲散，火光映亮的人的脸庞里，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

　　“刘停――我在这里！”秋笙被人推搡着，人人都在把她往后推，似乎推出一个，自己就能多跑一分似的。

　　在顺流中逆行，刘停被撞了好几下，也很黑，火光很亮，可火光下映照出的脸透着一股陌生感，人们已经分不出你我，只顾着逃命，将阻挡在前面的人拼命推开。

　　大火看着远，可实际上已经从大范围上包围了他们。

　　“秋笙，没事吧！？”刘停艰难地来到秋笙身边，把她扶起来，“你腿怎么了！？”
　　“被石头划到了……没事，我们快走！”

　　火势逐渐蔓延，大火包围的范围逐渐缩小。

　　“没有出口啊！”
　　“都被火围住了！怎么出得去啊！”
　　“谁他妈推我！”
　　“别，别推我！我还不想死！”

　　空间越来越小，容不下更多的人，已经开始有人为了占一个地而自相残杀，尽管到最后无济于事，但总不想那么快去死。

　　“秋笙――”
　　“滚开！你别推她！”

　　刘三和李尚欣的情况也不好，他本就伤了的腿在推搡碰撞中更严重了，直直跪在地上站不起来，看到刘停她们也无法脱身，她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身影。

　　“大哥！”
　　“大哥！我们这边开好了一条路！大哥你快过来！”

　　理他们近的人在嘈杂声中捕捉到了这一声带着希望的呼喊，往他们的方向冲去，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却也同破窗效应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超他们方向挤去。

　　“操！”

　　李尚欣扶着刘三，眼见着大火边缘离刘停她们越来越近，李尚欣急得大喊：“靳杰！”

　　靳杰猛地回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轮廓模糊的那个人身上，目光交汇，彼此眼里映着耀眼的火光。

　　只一秒，李尚欣低下头，小心地扶着刘三。

　　靳杰也别开头，四处张望着，数不清的黑影涌过来，磕磕碰碰，他愣是逆着穿过人流，一把扯住刘停的衣领，“走！”

　　刘停被靳杰强行拖着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连着秋笙一起被拽出几米，从人群里挤到仅有的出路前，一把将刘停推出去。

　　“大哥！大哥救我！”

　　靳杰紧紧皱着眉头，转身重新扎进火海里。

　　“刘停，我们赶紧走吧！”秋笙紧紧握着刘停的手。

　　“嗯……”刘停应着，神情有些恍惚。

　　走了一会儿，刘停突然停下来，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

　　“我……”刘停顿了一下，“我阿爸还在里面，我得把他们带出来……”

　　秋笙急了：“不行！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但我不能把他们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这不是去送死吗！？”秋笙眼泪一下涌出来，“你去了，要是，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刘停认真地看着秋笙，仿佛是在许下一个郑重无比的承诺，“你先走，我把他们带出来，就去找你！”

　　“不行！我怎么能，我们说好一起走的！”

　　“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信我！”

　　秋笙拼命摇头，紧紧拽着刘停的手，心里乱得不行。

　　“你出去了，就在外面等我，天亮之前，我会回到你身边的。”刘停推开秋笙的手。

　　火势蔓延，被燃烧着的树砸下来，刘停反应迅速地一把推开秋笙，秋笙顺着下坡滚了下去，落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地方。

　　明明火光通天，可这里却不见一丝光明，视线瞬间陷入黑暗时，秋笙恍惚听见了刘停由远及近的声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秋笙慢慢站起身，缓了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黑暗。

　　“刘停？”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秋笙摸索着前进，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只泛着荧光的蝴蝶，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秋笙小心翼翼地朝那只蝴蝶走去，黑暗给了人更多的不安全感，而这唯一的光，即使再怎么诡异，也是此时唯一的指引。

　　秋笙跟着那轻轻飞舞的蝴蝶，黑暗如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踩空，似乎跌入一个坑底，耳边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扑通”一声，似乎坠入了一个很深的湖里，刺骨的冰冷一下子席卷全身，视线里的蝴蝶也逐渐黯淡，不知道是世界重新黑暗下来，还是她闭上了眼。

　　模糊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远方的钟声，缓慢悠长，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而来。在钟声的尽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秋笙发现自己躺在浅浅的湖水的中央，凉凉的。她默默坐起身，湿透了的衣服在冬天的寒风侵袭下，整个人更冷得刺骨。

　　秋笙环顾四周，林子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秋笙呼吸突然乱了起来，明明那昨晚通天的大火就在眼前，可是现在她所见到的一切，平静完好得像是那场大火从没发生过，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秋笙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良久，她终于从震惊和茫然中生出莫大的害怕与慌张。
　　——刘停在哪里？

　　“刘停……刘停……”秋笙喃喃道，跌跌撞撞地在林子里穿梭，“刘停！刘停——”

　　秋笙不知道自己歇斯底里地喊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林子里一切看起来正常，又似乎哪里都不正常，可她无暇顾及，她脑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光是想想就让她害怕的念头——她或许再也找不到刘停了。

　　——那个陪她在深渊里仰望天空的人，那个为她双手染上鲜血的人，那个时时刻刻护着她，说要永远跟她在一起的人，似乎永久地在自己身边消失了，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山神真的存在吗，如果不存在，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存在，如果存在……

　　“如果它存在，那河神也存在对不对……”秋笙跌跌撞撞地爬回河边，河水清澈，能看到她清楚地倒影，“我，我能不能向你，许个愿……我，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秋笙鼻子酸酸的，视线完全模糊，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里淌出，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无论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永远是刘停，自己却从来都帮不上忙。

　　是我自己把她弄丢了……

　　秋笙呆呆地坐在河边，像无数次与刘停在河边一般，她希望自己回过神时，刘停就在自己身旁。

　　“喂？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秋笙猛地回头，一位衣着破旧，光着脚，背着一个箩筐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秋笙愣了愣神。少年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再次开口：“你是从别的地方来探险的吗？看着不像啊……”

　　“你，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村子，叫白羊村吗……秋笙怔怔地问。

　　“什么白羊村，这附近没有什么村子，只有山脚下有几户人家，我是上山来采药的，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我……”秋笙依旧是发怔的模样。

　　少年觉得她或许是在大山里遇上了些什么，受到了惊吓，于是把她带回了家，可是过了一晚，她就离开了，走之前还详细地问了出去的路。

　　秋笙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她小时候看过的奇幻故事不少，可她不相信这些奇幻的存在，更没想到这些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

　　秋笙垂下眼帘，既然那个地方存在，就一定还会有办法再找到……

　　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找到，但在这之前，她也得振作起来，毕竟这是刘停为她换来的，无论如何她也要，带着刘停对她的承诺，等待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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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丢下一个玄乎其玄的结尾，就这么潦草的结束吧，答案都在其他待开的坑/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