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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浓雾 ...

  •   即使是演多了各种不同类型的影视作品,见多了不同类型的人,祁川还是不能了解容炎这句话的含义。

      还欲再问,容炎已经用巧劲从自己的怀里脱了出来,自顾自走到床边,开始往书包里收拾东西。
      “11点半出发,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时间是他早就算好了的,从这里到湖边,他们步速快,走路也才15分钟,到了以后也完全有时间布一个简单的阵法。

      等到十二点整,阴气大盛,用上复原术,就可以对当年发生的事情情景再现了。
      现在才十点整,休息一会儿的时间还是有的。

      祁川看了一会儿容炎专心收拾东西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就坐到屋子里的沙发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
      刚喝了两大杯咖啡,他又怎么能睡的着,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
      顺带琢磨容炎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回应。

      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祁家兴隆旺盛,靠的全是从不知道哪一代开始,就寄生于此的神兽犼。
      而他的出生,则是祁家的又一大事件。
      犼分出部分灵体,直接霸道地贴进了他的身体里,小婴儿身体柔软,却自带一片隆重的金芒,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从那一天开始,祁川就是最与众不同的存在,祁家人人尊他,却也人人疏远他。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凉薄淡漠的性格。
      起码在外人面前是如此。

      虽然犼生性暴躁,但因他一向性情凉薄,身体不会受伤,无法感知疼痛,连带着对感情的体会也降低了几分。他的父母是摄影师,一直在国外旅游取景;其他叔伯兄弟也都是成功人士,忙的脚不沾地。在祁家这个偌大的家族里,他几乎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上小学报名,是他自己;初中拎着一个小包入住宿舍,是他自己;高考前一天准备东西,后一天进考场,是他自己;当别人家的孩子都和父母一起紧张地缩在电脑前查分时,他仍然是自己,冷静地开电脑,面无表情地看那个奇高的分数。

      那一天,还是他的生日。
      电脑明亮无比,周围则是一片黑暗。

      他记得,唯一给他喝彩的,是他的侄女小叶。小姑娘端着草莓蛋糕,笑眯眯地祝他生日快乐,并且表示要向小叔叔学习,以后也考的这么好。
      一件事情总有两面性,犼让祁家福泽深厚,也让祁家聚少离多。
      更让他成了高岭之花,别人碰不得,自己也爬不下去。

      所以他选择了演员这条路,哪怕自己情感缺失,也可以在剧情里体验不同角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祁川双臂收拢,回忆着刚才那个扎实的拥抱,慢慢汲取着回忆里的温暖。

      下一秒,一个薄毯慢慢地盖到了他身上。
      祁川强忍住睁眼的冲动,微微偏了偏头,藏住了逐渐扬起来的嘴角。
      薄毯带着柔软的绒毛,祁川藏在被子里手轻轻蹭了蹭,忽然觉得一阵困意缓缓袭来。

      真是劣质的咖啡。
      祁川默默吐槽咖啡的质量,还是没忍心放过这过分安心的感觉,睡了过去。

      容炎站在一旁,直到听见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才扯下了毯子下半部分贴着的催眠符,收回了背包里。
      催眠符效果太好,一直贴着就会一直睡,贴上一小会儿,就能让祁川睡个一个小时左右的好觉。

      容炎在群里发了一个出发的时间,得到回复后,就安静地坐在床边,任屋子里静谧柔和的气氛逐渐侵染。
      被他刻意搁浅的情感问题又被那个睡的正香的人翻出来,还是连根带土一起刨,他就算想躲,也一点也躲不开。

      有点过分。
      容炎叹了口气,又打开手机,发现祁川和辛守的热搜已经下降到了底端的位置,估计很快就要消失了。
      但他的心里还是憋得慌。

      其实在祁川解释之前,他已经了解过这部电影了。
      《停留》是个小众电影,就是因为里面讲述的故事并不是大众意义上的情与爱。
      而他和祁川一旦在一起,也必定会经历类似的事情。
      如果……最后分开了呢?

      容炎已经摸不清自己到底在憋闷什么,只能用一句他暂时能给出来的话做个简单的阶段性了结。
      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一个小时过得很快,容炎整理了心情,正要唤祁川起床,就发现那位已经坐起了身子,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显然还沉浸在朦胧的睡意里。
      身体倒是比脑子醒得早。

      容炎轻笑一声,把缘玉脱下来,拉过祁川的手,带到了他的手腕上。
      祁川瞬间清醒,一个反手,又把缘玉推了回去,“保护好自己,我自带护身符。
      ******
      雾已经散了。
      C县虽然地处北方,但由于植被茂盛,所以气候并不怎么干燥,尤其是深夜,更深露重,温度更是比白天的时候下降了好几度。

      向嘉泽古怪地看着一前一后一起走出来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事情朝着虎狼之词的方向发展了。
      “你们……”

      “住对门。”容炎接话很快,他上前一步,摸了摸三个已经精神饱满的小崽子,“可以吗?”
      涂涂的狐狸眼在暗夜尤其晶亮,他点点头,自觉地把红红和康康放到自己身后,“放心吧,我来指路。”

      深夜的空气比白天时安静了许多,暗色背景中偶尔伸出来的几条树枝,看起来就像是怪物张牙舞爪的身体,横七竖八地伸向天空中不知名的方位。
      钱扬已经化出原型,向嘉泽和三个崽子陆续跳了上去,稳稳地抓住钱扬的羊角,准备出发。

      另一边,祁川也从路旁推出了那辆已经有些斑驳的自行车,示意容炎坐到后座上去。
      颜值高的魅力点在于,就算只是一辆老爷车,也被大影帝骑出了初恋纯情的气质来。

      祁川今天的衣着装扮偏向于自然,就连刘海也被放了下来,软软地趴在额前,遮住了一块额头。
      就像是校园里最受欢迎的篮球王子,又皮又痞,却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流露出害羞的红晕。

      容炎直接跨坐到后座上,迟疑了一下,考虑到钱扬的速度,还是伸手搂住了祁川的腰。
      下一秒,风驰电掣。

      一车一羊飞奔在浓墨一样的夜色中,朝着那个诡异的湖快速前进。

      向嘉泽紧紧抓住钱扬的羊角,完全不同于三个即使被吹得乱毛可还是兴奋着的崽子,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风——好——大——我——好——冷——”
      整个场合只有他和师兄是两个正常人类啊!
      师兄勤加锻炼多年,前面还有一个又高又结实的影帝挡风,他前面只有两根角啊!
      中间还是窟窿!

      极速狂奔的钱扬顿了一下,逐渐放满了速度;另一边莫名开始竞争的祁川轻笑了一声,半扭头问身后的容炎,“你冷不冷?”
      容炎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看莫名爱护向嘉泽的钱扬,再看了看关切自己的祁川,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还好。”
      不得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话间,湖水已经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深夜里的人工湖,果然和白天时的场景略有不同。

      阴森、可怖、散发着浓浓的腐朽气息。
      不像水,更像墓。

      距离十二点整,还剩下十分钟。
      容炎计算着方位,把符箓分发给三个小崽子,让他们绕过人工湖的边界,到不同的位置等待。
      复原术讲究一个媒介,以水为媒,则可以用镜像复原之前的场景。

      向嘉泽握着手里的桃枝,他和钱扬共同负责一个方位的位置。
      临近十二点,气温在缓缓下降,向嘉泽不禁打了个寒蝉,摸了摸手腕上每人一条的五帝钱红绳。

      浓雾又起。
      白雾把几个人层层叠叠地包裹在其中,甚至比晨时的雾气更加浓烈一些。
      就像是有人刻意营造出来的。

      容炎面色微凝,暂时无法判断雾气的来源,只能在雾气中勉强看着不同位置的师弟们,捏紧了手上的符箓。
      就差一点了。
      身旁的祁川向前靠了靠,单手揽住了容炎的腰。

      十二点整,身边的浓雾渐渐散去。
      容炎猛地一甩,手中的物件向前,却听见落在水泥地面上的厚重响声。

      “怎么了?”老者慈祥的声音在容炎耳边响起,关切地问,“这娃也是的,冷天贪凉,要生大病的。”
      “村长,你不晓得嘞,娃是城里人,暖和很,莫不是养成了这坏习惯。”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轻柔地点在容炎的额头上,语气里带着嗔怪,“上面就派下来这一个老师,且不得生病啊。”

      这里是……
      哪里?

      容炎倏地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担心地看着他。
      湖水呢?大雾呢?祁川呢?

      此刻他所处的环境,是一个简陋但整洁的农家房舍,桌子上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在混合着秸秆的土墙上留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一个带着浅笑的中年妇女正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另一边坐着一个老人,正吧嗒吧嗒的抽着土烟。

      “醒了?!”妇女的笑意扩大,急忙端过木桌上的一个水杯,拼命在杯沿处擦了擦,“这是我自己的杯,你别嫌弃。你拉肚子了,缺水着呢,我加了盐,你补一补。”
      容炎默不作声地接过杯子,抿了抿干燥到裂皮的嘴唇,把杯子中淡淡咸味的水一饮而尽。

      中年妇女和老者俱是一愣。
      容炎跟着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啥。”中年妇女恢复笑容,把杯子接过来,“俺们庞家渠啥也没有,苦了你了。”
      容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辛苦您了。”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自己应当是贪吃凉的,导致拉肚子脱水,这位妇人正在照顾自己。
      那么说声辛苦了,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没料到,正常礼貌的一句感谢,竟然会引发那么大的反应。
      妇女这次的错愕足足有五秒那么久,还是一旁的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让她缓过神来,拿着杯子走了出去。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容炎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独自挣扎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留下一句“关老师好好休息,明天还有课要上”就走了出去。

      被奇怪的操作折腾一番,容炎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大概是进入了几十年前的庞家渠幻境中了。

      而那阵浓雾,大概就是入口了。
      只是尚不能明确,这入口到底是人为的,还是被符箓阵法不小心弄开的。

      正好,前因后果,他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要先找到师弟们,以及扮演好“关老师”这个“上面派下来的唯一老师”的角色。

      一夜无眠。
      清晨地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糊窗户,打到容炎脸上时,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庞家渠不愧是有名的贫困村,光是村长家都家徒四壁的样子,就可以看见整个村子的情况。

      “关老师?”昨天夜里的妇人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端着一个缺口的破碗,“醒了?来吃完粥,村长已经架上车了,你身体刚好,让驴子送你吧。”
      容炎坐直了身体,端过粥碗,沿着缺口的地方吸溜着喝。
      粥很浓稠,用了两种米,清淡又好喝。
      容炎站起身,带了点虚弱,向眼前的妇女道了声谢,然后让双脚控制身体,直接走到了村长家的厨房,用清水把碗洗干净。

      目前“关老师”人设不明,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
      果不其然的,妇女脸上出现了第三次的错愕。

      清晨的庞家渠似乎带了一点绿意盎然的生机,村长年过五旬,长年劳作的身体却也结实的很,他驾着车,在房子门口的晒谷地上等待着穿衣打扮的容炎。
      见到容炎出来,驴子打了个响鼻,似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出发了。

      一路无言。
      因为是冬季,一旦张口就会被冷风灌个满嘴,容炎索性闭紧嘴,用围巾堵住半张脸,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说庞家渠贫困,实在是因为这里是一大片平原中唯一的盆地,地处凹陷,与外界的沟通实在困难。
      土地贫瘠,环境不好,年轻人们都出去寻求生计,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以及一些只是小学年级的孩子们。

      关老师就是这里唯一的支教老师,他并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组织分配到了这里,语数外全包。
      村子里的人都淳朴善良,对远道而来的“城里老师”有着强烈的崇拜,所以吃穿用度根本不用愁,村民们都争着把最好的东西给到他手中。

      容炎晃了晃头,瞬间吸收掉猛地涌进脑海的一段记忆,也终于在记忆里看清了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像是碌碌人群中最普通的人,丝毫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关老师全名关易,是南方一座小城里的人,到北方来上大学,大四被分配到了邻近城市的庞家渠来,当上了这里的支教老师。

      干够三年,自动回城,可以直接分配到一个相当不错的机关去当中层干部。
      记忆停住,任容炎如何努力,后面的内容他一概想不起来。

      “关老师?”村长停下车,试探性地推了推容炎的肩膀,“到学校了。”
      容炎赶紧下车,道了声谢,向眼前的学校走过去。

      说是学校,只是几个连着的小土屋,但已经是村子里最好的建筑了。村民们省吃俭用,建起来这么一个小学校,只为了孩子们能接受到教育。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够走出去,赶走寄生在他们身上几辈子的贫困。

      容炎定了定神,向里面走去。
      走进门的一瞬间,屋子里原本低微压抑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容炎对上了一双又一双慌乱无措且稚嫩的双眼。

      不对劲。
      已经是关老师在这里支教的第三年了,应当和孩子们早就熟悉了才对,又怎么会让孩子们感到害怕和紧张?

      容炎不动声色地站到讲台上,从左到右看了一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们。
      他们的衣服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小脸却长得很不错,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圆润透亮,除去里面难以言喻的光芒,都漂亮的像一颗紫葡萄。

      直到容炎的双眼落到最后一排时,一张明显不对劲的小脸赫然唤起了容炎的记忆。
      小男孩几乎没什么眼白,双目呈赤黑状,脸色是不正常的白。

      几乎是第一眼,容炎就回忆起了来时大巴车上的那张脸。

      小男孩瑟缩地看向虚空,似乎感知到什么目光,但又不能确认。
      他紧张地坐直身体,双手背到后面,发白的面庞越发苍白。

      是个盲童。
      容炎收回目光,翻开面前的书本,转身在小的可怜的一块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文标题,才又转回身,冲孩子们说了声“同学们好。”
      孩子们回应的倒是快,在靠窗户那一排第二名学生的口号下,集体站起来,回了句“老师好。”

      课程进行的波澜不惊,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发生。
      直到容炎点起一个竖排的孩子,让大家轮流上黑板这里练习课文中的生字,意外才忽然发生。

      说是生字,其实都不是难字,前面的几个孩子都写的又快又好,容炎想要摸摸他们的头发,却无一例外地接触到一双更加慌乱的眼睛。
      最后一个上台写字的,就是之前的那个盲童。
      不待容炎下去扶,小盲童就被倒数第二个小孩子馋了上来,摸索着找到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歪扭的生字。

      转身下讲台的一瞬间,盲童被台阶绊了一跤,不小心把讲台上的粉笔碰到地上,摔碎了。
      下一秒,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就响在了盲童的脸上。

      小盲童高举起手,在容炎的目瞪口呆中,又狠狠地打到了自己的左脸上。
      静籁无声。
      容炎屏着呼吸,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宝贝儿们!新年快乐!
    (搓手手)宝贝们,蠢作者想发红包啦,然鹅都么有评论QAQ
    新的一年,我会继续努力,也希望大家每天高高兴兴的,健健康康的,快乐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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