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毛秋儿

6、第六章

　　周丽鹃不仅没死成，还回到了MUSE。

　　程正生将醉汉的车抢了，带她回来了。

　　妈咪刚送完客人，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丽鹃，立马敛了笑。

　　这段时间周丽鹃表现的很温顺，那俩跟着他的人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妈咪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笃定周丽鹃不会再跑了。

　　可周丽鹃也真真是出人意料，这回消失了一天一夜。

　　李勇带人在外头也找了一天一夜，竟都没找着。

　　妈咪上前。

　　她很是不解，既然这回能跑掉，干什么还回来。

　　对她而言，周丽鹃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既然她不愿意，那么她也无需在她身上费心思。

　　她仔细打量着周丽鹃，不得不说，周丽鹃张的是真不错，可惜太瘦了，不符合客人的审美。

　　就她手底下，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人一抓一大把，像周丽鹃这样的她也真没放在心上。

　　只是她周丽鹃一日是MUSE的人，就必须得按MUSE的规矩来。

　　妈咪刚打算开口，就见周丽鹃一个踉跄地朝她扑来。

　　她也没来得及躲开，被周丽鹃撞倒在地。

　　“站门口干嘛呢，当门神啊。”是程正生在外头推了周丽鹃一把。

　　妈咪寻声望过去，才看清来人。

　　她爬了起来，一脸带笑的去给程正生打招呼。

　　妈咪只是MUSE的实际经营者，其财力物力人力资源都来自MUSE背后的老板。

　　妈咪自诩也是MUSE的老人了，但还真没见过MUSE的幕后老板。

　　也是，能把MUSE做成如今这般规模，想必那幕后老板手腕也是及其了得。又怎会亲自出面呢。

　　所以，有了蓝月和程正生。

　　而现在，MUSE的老大是程正生，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幕后老板的意思。

　　所以妈咪不会得罪他。他们是荣辱共生的。

　　程正生瞥了眼面前的中年女人，甚是嫌弃。

　　这脸上是打了多少的粉，涂墙呢。这一笑，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形成一条又一条的粉沟。

　　程正生被那车抖了一路，伤口也裂开了，纱布也被染红了。

　　他没心情跟这老女人废话。他扬了扬手，示意妈咪可以滚了。

　　妈咪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换做平时，她早走了，但是她这会儿看见了程正生的伤，甚是惊讶。

　　她很喜欢程正生这个老板，喜欢他的不管事，不像蓝月那样什么事都要管。因此她在MUSE就有了很大程度上的话语权。

　　现阶段，她不希望程正生出事。

　　程正生顺着妈咪目光看过去，笑:“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

　　妈咪摇头。

　　程正生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周丽鹃，说:“那我告诉你啊，这个，是咱小黄鹂生气了给捅的哟。”

　　妈咪一脸惊愕地看着周丽鹃。

　　程正生很是满意妈咪的表现，他微微倾身道:“小黄鹂可是个狠人呐，不好惹的哦。”

　　说完朝楼梯口走去。

　　刚迈了几梯，又转回身:“小黄鹂打算站多久呢，可不要吓坏我们妈咪哦，你我都还得仰仗她给口饭吃呢。”

　　周丽鹃看了看妈咪，又看了看楼梯口一脸阴晴不定的程正生，只犹豫了一秒，便朝程正生走去。

　　她想，自己应该没有勇气去死第二次。

　　妈咪望着程正生的背影，久久都没挪开过腿。

　　这位可比蓝月厉害多了，只是人家不在乎罢了。

　　还有，这伤哪里会是周丽鹃弄的，这分明是在警告她，周丽鹃对他而言是特别的，不要动她。

　　妈咪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周丽鹃的不闻不问。

　　相传幕后老板是个女人，而程正生就是老板最宠的那个情人。

　　妈咪认为，就程正生的皮相而言，得宠那是分分钟的事，可如果是真的，那绝不会是个情人那么简单。
　　*

　　“还跟着我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啊。”程正生倚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望着周丽鹃。

　　周丽鹃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不是他让自己跟上来的吗。

　　程正生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怒火，他告诉自己别跟个傻子较劲儿。

　　腹部的伤再次裂开发炎，他朝周丽鹃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周丽鹃望着那“砰”一声关上的房门，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晃了晃脑袋，调头就跑。跑着跑着，她的脚步渐渐放缓，她该往哪去。

　　周围萦绕着男男女女地笑声，一对又一对微醺地男女搂在一起跟她擦肩而过。

　　她跌跌撞撞地避开那些人，在这铺满地毯的长廊上蹒跚着，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周丽鹃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要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而又为什么要把她困在这个地方。

　　她使劲抹了把脸，转身朝下楼。

　　绕过舞池里的人群，周丽鹃来到吧台，那人却不是小六，而是李勇。

　　他看见周丽鹃，冷哼了一声，便再看也不看她。

　　说实话，在程正生没来之前，周丽鹃最怕的人便是李勇。他的手劲儿很大，每一次都能把她给扇懵过去。

　　但是有了程正生这个人做对比，她顿时觉得刘雄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慢慢挪了过去，诺诺问道:“勇，勇哥，小，小六呢？”

　　李勇仿佛没听见似的。

　　周丽鹃张了张嘴，却也没在问了。她的手机掉了，本想找小六再借点钱买个便宜手机，但转念一想，她这个月的业绩都不达标，哪来的钱还。

　　她自己吃饭都成问题了。

　　正当周丽鹃想去找妈咪时，秦殊推门进来了。

　　她边打着电话边往里走，笑地一脸甜蜜。仿佛一个陷入热恋般的少女。

　　在注意到周丽鹃后朝她点了点头。

　　周丽鹃也朝她笑了笑，算是回应了她。

　　秦殊最近很得妈咪的重视，资源是一波接着一波，两人即使住一起，都很少碰过面，所以周丽鹃就算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去过，在秦殊看来也是正常的。

　　对她们而言，不会去反而是种好消息。

　　周丽鹃一天都没进食了，此刻胃疼的厉害。

　　这个月以来，她几乎天天都在喝酒，拼命地喝。她只有把那些人都喝趴下了，他们才没有精力去干那档子事。

　　遇到她喝不过的，那她就吐，吐的浑身脏兮兮地，就没人对她感兴趣了。可还是会免不了挨一顿毒打。

　　别的事她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碰她，那比杀了她还不如。她想，自己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

　　上午天还好好的，转眼就下起了雨。

　　周丽鹃习惯性地就往后街拐，等她反应过来，已近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了。

　　这种天气周丽鹃已经习惯了，她抬手抹开敷在脸上的湿发。

　　雨滴飘打身上，周丽鹃觉得很冷，她抱着胳膊警惕着往前走着。

　　在路经那条巷子时，周丽鹃顿了顿脚步，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若有若无得血腥味儿。

　　她更加用力抱紧自己有些发抖的身子，快步往前走去……

　　周丽鹃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外边儿有人在敲门。

　　她一个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口。

　　外边儿响起了一道女声:“杜鹃，在吗 ”

　　周丽鹃垮下了肩膀，松了一口气。她掀被下床，走到门口，但没开门:“有什么事吗？”

　　“妈咪说你电话打不通，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晚上有人点你了。叫你收拾收拾赶紧过来。”

　　良久，周丽鹃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说:“好。”

　　周丽鹃手搭上包间的门把手时，才记起来她为了能睡一觉而忘了吃晚饭了。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撑过去。

　　她推开门，却意外地见到了小六。

　　包厢里的都是生面孔，而且几个外国的生面孔。周丽鹃不会说英文，索性就不开口。

　　她超他们坐了一个自认为很职业的微笑后，便走过去拿起酒瓶给客人倒酒。

　　而那几个老外似乎对周丽鹃的到来不甚感情趣，反而都直直地盯着身边的小六。

　　周丽鹃是知道在MUSE，除了小姐外，还有一种专门陪女客户的少爷，但她没怎么见过。

　　她不知道，在MUSE，小六究竟身兼了几份角色。

　　小六察觉到周丽鹃的目光，朝了笑了笑，一个很温暖的笑容。

　　那几个老外看到这个笑容，明显更激动了，觉得周丽鹃甚是碍眼。不知道他们看上的这个漂亮男伴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女人进来。

　　他们从进来的一刻起，就对吧台的小六深深地着迷了。

　　便指定小六来陪他们。

　　李勇虽知道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善类，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小六陪过女人也陪过男人，但还没有陪过外国男人。

　　但他深知，如果伺候的好，这可能是一笔大单子。所以他跟他们走了。

　　正好，酒水的业绩可以算给周丽鹃。

　　外国人A见他俩笑来笑去的，早没耐心了，朝周丽鹃一边吼着:“get out ，get out right now。”一边赶鸭子似地将她往门边轰。

　　外国人B哈哈哈大笑，觉得周丽鹃小小的一坨，脸上的表情也甚是有趣，便开口让她留下来，当他们的观众。

　　外国人C立马兴奋了，揽着小六连连附和道。

　　小六的脸瞬间白了，但他没有话语权。即便是他现在说让周丽鹃离开，他们也不会答应了。

　　他紧拽着沙发皮，可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不是怕那几个人，而是怕接下来的事会吓到她。

　　他突然有些后悔叫她来了。

　　周丽鹃被留下来了。她缩在门角，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捂着耳朵跟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的“honey”以及一阵又一阵的拍打怒吼尖叫着。

　　全程，都没有听见小六的声音。

　　小六告诉她，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听。

　　而周丽鹃的尖叫声如同一只兴奋剂一般，不但没有起到任何的震慑作用，反而让那几个人觉得她真是一位合格观众。

　　所以周丽鹃也跑不了。

　　周丽鹃不知道自己尖叫了多久，身后的声音又是何时停下来的。

　　直到那包厢门被扣上，一张接一张的红色大钞从她头上落下时，她才回神。连滚带爬地去找小六。

　　“不要看，不要看……”小六喃喃道。

　　周丽鹃抖着手去给小六穿衣服，但是那衣物一条一条的，怎么穿都穿不上。

　　她急的直哭。

　　“不要看，不要看……”

　　“我没看，我听你的话了，我没看。”周丽鹃脱下自己的外套，去擦小六身上的血迹。

　　小六似乎是笑了，他说:“不要哭，我们有钱了，再等等，再等等……”

　　周丽鹃抱着他嚎啕大哭，她觉得只要自己稍稍一松手，小六就会离开她了。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周丽鹃被人狠狠地扯开了，小六也被人抬走了。

　　没有抽打，没有怒吼，没有尖叫，真的好安静啊，好安静。

　　她都还没有还他钱呢。

　　周丽鹃曾经问过小六，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小六则笑说，想对一个人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周丽鹃不解，为什么不需要理由呢？就像田秋芝对她好，是因为喜欢她。周武的妈妈不待见她，打她，那是因为不喜欢她。对一个人好，总是有理由的吧。

　　好久好久，小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那你也当是我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