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世》一而复一

2、黄土一堆

　　慕初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来浮陵山十六年，成为渡客虽只有一个月，但师兄师姐那也听了不少故事了。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羁愿，怎么这小哥人干干净净，脑子也一干二净了？连自个儿什么羁愿都不记得。
　　这........怕不是个长得好看的傻子吧。
　　“我如果没记错，怨煞和仇煞比起普通的人鬼除了魂灵之外还是会有大半部分的“气”未散尽的，也就是说你们除了今生缘和前世德之外不是还记得大部分的今生的琐碎记忆的吗？怎么你连自己的羁愿都忘了？”慕初一为难地问道。
　　容浮：“今生缘？前世德？还有什么......“气”？”
　　“咳......我们修仙界的术语。”慕初一答道。
　　“在世间生存的人身上有魂灵气三体，魂是今生缘，就是今生一种道不清的冥冥的缘分，你可以理解为一根红线，连接着与他相关的人事物。而灵为前世德，是前世累积的功德。最后呢，“气”比较复杂，是唯一超脱于个人的一个大环境的浓缩，气为尘世纷繁。也就是说太平盛世有太平盛世的气，凶年饥岁有凶年饥岁的气。每个人在死的那一刻，世间所环绕的气散，然后凭借魂灵拟形，借魂灵的力量化为自己力量。就是鬼了，是鬼的直接投胎就好，而你们不是一般的鬼。是有少数愿结的鬼，会滞留人间。也蛮神奇的，你们可能因为魂灵不够纯粹，入不了轮回道。不过其实一般不作恶地府也就不管了，所以你到深山挖挖搞不好能找得到自己隐居的同类哈哈哈。你们这些不作恶我们便是称作怨煞，心有愿结，这个愿结就是羁愿，这让他执念今生无法投胎。我们浮陵慕家便一直以来以渡客一职去渡化那些有羁愿的怨煞啦。”
　　慕初一洋洋洒洒了一大段。
　　见容浮不语，又言：“容公子可明得清自身？可知羁愿一词何意？”
　　容浮闻言笑道：“我不明，也不知，只是知道该来此地。”
　　慕初一心想能上浮陵山渡缘的只有怨煞之鬼这怕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看来眼前这个鬼怕是真有些拎不清自己的状况。
　　“你怎知我是不作恶的怨煞了？”容浮笑意更浓地问道。
　　“哈哈哈，容公子有所不知，浮陵山是修道重地，山下设有阵法，如果是有作恶社稷的仇煞，断是上不来的，且仇煞煞气太重，有极强屠戮之心，哪有闲心闹我们这野山。”慕初一道。
　　“仇煞？”
　　慕初一心中暗暗打鼓：得了.......真是个豆腐脑袋啊看来。
　　“嗯......刚才不是说了心中有愿结的不作恶的便是你们这些怨煞了。但是除了你们，还有一类仇煞入不了轮回，同理，魂灵不够纯粹，但是你们只是未了的心愿，他们可是满脑子的血腥和恨意，除去□□的限制，更无法无天了。不过这大多由一般由无尽山第二氏的镜侠除掉。”
　　见容浮仍一副浑然不闻世事，连自己生平也记不清的模样，慕初一只能温言问道：“恕我冒昧，容公子可还记得生平？”
　　“无关琐事已忘怀，惟有零星难释怀。但过去太久了，物是人非，记忆有些模糊。因此我想找回那一点“零星”。”容浮道，不知为何，容浮说这话时面无喜怒，并未蹙眉，却有股子愁绪。
　　“太久是？”慕初一疑言道。
　　“不知，数不清了，我死时只记得当时没有你说的这渡客一职的，浮陵山也没有什么阵法。”容浮已然喝完了半盏清茶，看似边饮茶边不着声色地一笔带过道。
　　“未有修道世家，那岂不是少说也有七百年有余了？！”慕初一惊得把手旁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咳......你......你......还是个陈年老鬼啊。”
　　“......”容浮木然，静止着要放茶杯的手透露一丝尬意。
　　“......那容公子意在找回前世让你执念的记忆？额......可有何线索？不然实在有些无从下手。”
　　慕初一的确有些困扰，几百年前的事，还是个糊涂鬼，这换谁谁不都懵。
　　“嗯，有个罗布盘一直陪着。不知是否有用”容浮道。
　　“罗布盘？指引旅人方向的点星罗布盘？现在实乃罕见的宝物了，听说千年前一奇石所化，数目不过百，近年来看更是屈指可数。”慕初一惊叹道。
　　“嗯，我生平也见得不多，恰巧有幸得到，死后化鬼也只有此物相随。”容浮答道。
　　“只有此物，那便是你的渊介了。”慕初一顿时觉有了些许头绪。
　　“渊介？”
　　“没错，可能是怨煞过于执着生平，死后总会有余一信物，有且只有那么一个，作为羁愿的联系。便称为渊介。一般而言，来渡缘的怨煞之鬼都会记得其羁愿，所以渊介并未有大作用，而这在你身上，现在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线索。”慕初一朗言道。
　　“我有一疑”容浮问道，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总不觉得他是疑的。
　　“嗯？”
　　“你们......又是如何区分所谓的怨煞和仇煞呢？毕竟，作恶有千百种，不作恶亦然。”
　　“.......”慕初一心想你这鬼还真他妈鬼机灵，问出了灵哲课三大哲学难题之一啊。
　　“修仙世家原先并不分这些，是鬼不入轮回便除尽，七百年前神冥之动后几乎血洗了三十六重天的三十五重，后来慕家先祖深感，于仙家盛典提出此议，才有了之分。现今来看仇煞其实少有，一般出来的和丧尸的脑回路一般，动不动杀人。毕竟自己变成鬼后能力也够，所以不会伪装成怨煞让我们帮忙作恶，况且我们慕家一年也出不了几个渡客，都是个顶个的似我这般聪明，还能被这些小伎俩给骗了？笑话嘻嘻。而怨煞一般的心愿也都普通。再加上浮陵山筛子一般的结界，哪怕漏网之鱼上来了，我这还有油灯呢，我们也唤作“天明”，每个渡客都有的，若是怨煞，不亮，随着愿结恶意越深，越亮。不过这基本一点亮也就见刀了，修仙世家人手一个，便携好用！嘻嘻”
　　说着，慕初一便从乾坤囊中取出他的油灯，傻乎乎地笑着展示......“容小哥，你看，我这便是........”
　　是还没是出个一二三来，只见那油灯蹭地一声点亮！还是无敌火光巨无霸亮堂的程度，硬生生闪瞎了慕初一的眼。
　　“卧槽.......”慕初一大概石化了一秒，身边也没带防身的，转眼见近处只有桌上的果盘，狠狠心，快速抱起果盘，拿起橘子。
　　“你别过来啊！这......这好歹我们仙府，你杀了我你你你你你不得好死。”作势想要拿橘子作为防身武器，像拿手榴弹一般威胁着。
　　心中还不住吐槽自己最近糟了什么道，才出狼爪，又入虎口。不对......抬头看了眼那个窜着火苗的天明......这他妈哪是什么虎口，是上古恶兽饕餮朱厌刑天穷奇蠪侄应龙之口啊！！！还有，浮陵山那个山下的阵法结界到底行不行啊！慕十五那小子怎么说的，还什么十年都不一定有一个漏网的仇煞，这倒好，十年没有，一个月就碰上了俩！
　　容浮见状，耐不住笑出了声，慕初一觉得有点......瘆人。
　　“别怕。”应声灯灭，细碎还有声铃响？
　　但慕初一心跳和兔子似的，哪能听出那声轻响。
　　慕初一：“.......”修仙十七年，渡客第一个月事业进入人生低谷，这玩意儿还能灭？！！！
　　“你......是个什么东西？”
　　容浮看着慕初一炸毛的样子，像只猫一般，听言不怒反而笑开了。
　　慕初一这时没刚才那么惊惧，发现对面这人笑起来真挺好看，虽说他一进门前头也笑过，但总蒙着纱一般带着些距离感，而此时的笑仿佛真的是觉得心中喜悦，虽算不上明艳，但很让人安心。
　　“有缘人。”容浮答道。
　　慕初一心想，嚯！这什么老套掉牙的戏楼说词，但转念一想，缘？指的是今生缘吧，所以是怨煞？刚自己那一段看来他真的听懂了啊。看天明已灭，仿佛此时确实没什么险境，但总觉得余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