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 A Story (Not) About Love》为言

28、第28章

　　听到门外的响声，颜晏连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来不及穿拖鞋就直接窜到了门口。
　　“你回来了！”
　　虽然已经有过很多次了，但程猗在一推开门就看到颜晏柔柔的微笑之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放纵而又克制的矛盾体。放纵地面对世界，克制地消解孤独。
　　见程猗没搭话，颜晏热情不减地跟在他身后追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家里没有多少东西了，我们一起去超市好不好？”
　　程猗看着一脸殷切的颜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动声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来缓解胸口的暖意，却还是没有出声。
　　“说句话啊，不去就不去嘛！”颜晏无可无不可地撇撇嘴，转身重新窝回了沙发上，拿起Kindle继续看她这几天一直在认真研读的烧脑神作《The Shadow of the Wind》。
　　程猗看了看颜晏随性地穿着长裙蜷缩在沙发上看书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弯腰把地上被颜晏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拿了起来，任劳任怨地摆在了沙发旁边。
　　“不许光脚踩在地上，这几天家里碎了多少酒杯酒瓶了？一点也不知道当心，跟小孩子一样。”
　　颜晏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不甘示弱地呛声：“跟你比，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你个老年人没立场发言！”
　　程猗无语，这让颜晏扳回了刚刚输掉的一局，她笑眯眯地丢掉手中的kindle：“程猗，问你个问题啊，你真的只有三十五岁么？心态这么老，又絮叨，真的不好！”
　　“你以为你年轻？”程猗嘴上并不饶人，“马上就快三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我？”
　　颜晏立马炸了，虽然她总拿程猗的年龄开玩笑，但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自己已然奔三并且马上就三十了的事实：“不会说话别说！我看书，别打扰我。”
　　“那你先看吧，看完叫我，有事跟你说。”
　　“嗯。”

　　虽然刚刚答应得云淡风轻，但从那个“嗯”字出口之后，颜晏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其实，程猗有很多话题可以找她聊，比如，她打算怎么解决之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新闻；比如，上次程猗父母想要请她去家里吃饭时她随口的应承还没有兑现；比如，那天party过后朋友们就都没了消息，让她莫名地心慌；比如，颜晏赖皮地把从毕业以后就一直没有休过的年假一起全部开了出来，已经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好多天了；比如……
　　颜晏可以猜到很多很多程猗会跟她说的事，但这么这么多的话题中却没有一个是她愿意面对的。
　　她再次丢掉手中的Kindle，烦躁地揉了揉和她穿着举动一样不修边幅的凌乱的头发，在更加不爽地用鼻子长长哼声。
　　一口气吐尽，颜晏从沙发上利落地站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书房门外徘徊犹豫了好几分钟的颜晏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快步去了厨房，一边深呼吸一边在玻璃杯里面倒了两杯温水，然后闭着眼睛重新往书房方向走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书房里的程猗也很烦躁，他背靠在门上，仰着头，竭尽全力地平息刚刚猝不及防出现的心理波动。
　　自那天party过后，他也想了好多，关于颜晏，关于凌悦，也关于他和我所谓的“计划”。这些东西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他丝毫理不清头绪。
　　他无法抹掉当年被无情抛弃的耻辱，无法忘记被扫地出门的挫败，无法释怀这么多年痴心的等待，也无法忽视已经快要习惯的温情。
　　时隔这么多年，他再次站在了一个无关错对只凭感觉的重要选择题面前。
　　他抗拒地闭上了双眼，企图再次强行麻痹自己心头的痛觉。
　　“程猗？”颜晏一手一个玻璃杯地站在书房门口，只好抬脚轻轻踢了踢门。
　　“纠结完了？”程猗从书房里面拉开了门，已然调整出了一个不动声色的表情。
　　“给。”颜晏不答，把其中一杯水递给程猗企图转移注意力。
　　程猗接了过来，转身往书房里面走。
　　“你说吧，”颜晏只跟着程猗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立正站好，声音铿锵有力地说，“我坚持得住。”
　　程猗的难受在听了这视死如归的语气之后彻底消散，他笑了笑，把水杯捧在手中靠在书桌的边沿，闲闲地调侃道：“颜小姐，请问你自诩的高超情商都去哪了？”
　　颜晏不理他的玩味，认真地说：“就是因为我情商高猜得到你要跟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所以我决定站着听完之后，转身就跑回房间哭。”
　　程猗无语，只得认命：“好啦，小姑娘，你就别折腾我老人家的了，坐吧，就是聊聊。”
　　颜晏满脸不信地在旁边的软沙发上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嘴唇轻抿。
　　“小妹妹，放松，放松会么？好歹装一下行么？”程猗开始循循善诱。
　　颜晏看着程猗这副猥琐大叔诱拐小朋友的样子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之后双腿利落地一缩，像刚刚在客厅时一样柔软地蜷进了沙发，声音慵懒地说道：“说吧，装得我还挺难受的。”
　　“我……”程猗的话刚开口一个字就顿住。
　　“说啊……”
　　“我……我……”
　　“你快点，没事的。”
　　“我，我……穿哪件衣服逛超市比较好？”

　　“程猗，你挑食么？”超市里，颜晏一手挽着程猗推着购物车的手臂，一边看着旁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商品问道。
　　“不挑。”
　　“就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菜啊，水果啊什么的，都不挑的么？”
　　“我都还好吧……”程猗被颜晏这些无营养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挑男朋友都是看吃的么？”
　　“啊？”这回换颜晏发懵，“什么？”
　　“那你问我挑不挑食干什么？”
　　“我给你做啊！难不成你做饭给我吃？”颜晏一脸鄙视地看向程猗，口中是完全的理所当然。
　　程猗被颜晏的这句话说得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果然，跟江凌悦比起来，颜晏似乎更符合中国男人对妻子的期待，当然，她也更接近中国公婆对儿媳妇的要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哦，对了，家里调料剩得不多了，”走到调味品货架旁边，颜晏停了下来，她一边认真选着调料，一边轻声问程猗，“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甜的还是咸的？或者辣的？我个人倒是没什么偏好，以后可以随你吃。”
　　过了好久，程猗都没有回答。
　　“问你呢！什么口味的菜？”说着，颜晏回过头想拍程猗，却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眼中中满是失神。
　　“怎么了？想什么呢？”颜晏柔声问道，话音刚落，自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怕程猗为难，连忙补充道，“哦，一直忘了跟你说，如果你住在我这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或者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可以搬回去。你知道的，那天我很……我很冲动，又喝了酒，你就当我醉了好了，我没事的。”
　　“没，没有。”程猗终于回过神，虽然只听到颜晏说的后半句，却还是连忙否认，“我刚刚……”
　　没等他的解释出口，颜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对程猗扯了一抹笑容安慰他没关系，然后匆忙接起了电话。
　　电话并非乔欣打来给她传递江凌恒离职的好消息，而是……
　　“颜晏啊，我是曾阿姨啊，你今天差不多几点才能下班啊？阿姨看着时间做饭呢！”
　　“啊？”听着对方比程猗的愣神还要无厘头的开场白，颜晏一脸茫然。
　　“不是说今天来家里吃饭么？……肯定是倩兮那丫头忘跟你说了……颜晏啊，你今天晚上有工作安排么？如果没有，来家里吃个饭吧，阿姨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叔叔这两天也一直念叨说想你了。”
　　“哦……是这样呀，”颜晏终于理清了思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失神地看着她的程猗，马上做出了决定，“曾阿姨，我今晚刚好没工作，正准备下班呢。”
　　“那好，阿姨马上把你喜欢的清蒸鱼下锅，你一进家门就能开饭。”
　　“谢谢阿姨。”
　　挂断电话，颜晏轻轻挪了两步走到程猗身边：“抱歉程猗，今晚我可能不能……”话说到一半，颜晏发现程猗根本就没有在听。
　　“程猗……”颜晏晃了晃程猗架在购物车上已经僵硬的手臂，“你怎么了？病了？”说着，她抬手就要探程猗的额头，眼中全是关心。
　　“我没事！”程猗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把颜晏一下子挥开。
　　颜晏退开两步，讪讪地收手，脸上却依旧是得体的微笑：“程猗，刚刚曾阿姨，也就是倩兮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吃饭，所以我晚上就不回家吃了。你今天好像状态不大对，如果是因为公司的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就算不能帮忙，如果你愿意说，我也可以听你聊聊。或者，如果你的不开心是因为我，我现在就向你道歉。如果是不该我问的事情，你做决定就好，我一定配合。”说完，她朝程猗微微点头，从购物车里拿出自己的双肩书包背好，认真道别：“再见，程猗。”
　　看着颜晏背着幼稚的小书包穿着浅灰色运动服的背影，程猗松开一直扶着的购物车，却并没有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