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人》姜亚

12、十二、柳暗花明

　　第二天上午，苏妍正在办公室看报表，孟垚一闪身，悄没声地进来了，走到桌边儿，神秘地问：“昨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妍白了她一眼，“你不来也就罢了，干吗还多嘴多舌？”
　　“这不给你俩创造机会嘛。更何况，那么长时间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让他知道不就白瞎了你那颗火热的心了吗？”孟垚调皮道。
　　苏妍示意她坐下，眼睛却仍继续看着报表。
　　突然“嘀”的一声，苏妍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黎浩发来的微信：我返京了，祝一切安好，常联系!
　　苏妍愣了一下，孟垚凑过来一看：“咦，他昨天下午还说后天，哦，是明天才走呢，怎么今天就走了？”
　　看苏妍不说话，孟垚乖巧地又像来时一样悄没声地闪身出去了。
　　苏妍明白，黎浩是怀着痛楚、遗憾的复杂心情离去的，尽管昨晚一切都似乎释然了，但内心的伤痛又岂是短时内能抚平的？昨晚他把她送到楼下分手时，尽管他表现得很洒脱，微笑着和她道别，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无奈和酸楚，她又何尝不是呢。回到家里，她在黑暗里坐了许久，他的影子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苏妍清醒地意识到，不能被动地听凭时间和空间来抚平他们之间的这些沟壑，她应该积极主动地导引这段感情步入阳光轨道，尽可能地消除掉横亘在彼此心头的遗憾和伤痛。
　　她思忖片刻，快速地发了一段文字：“不惑之年，我们得遇人生中最美的风景，虽不能成为风景的主人，却收获了最纯真坚固的友谊，何憾之有？让我们沐浴灿烂阳光，守望曼妙风景，畅享潇洒人生，可好？”
　　隔了几分钟，未见回应，苏妍不放心地拨通了黎浩的手机，接通的一刹那，她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
　　“怎么，感冒了？”她关切地问。
　　“不是，是感动。”他的语音有些沙哑。
　　沉默了片刻，苏妍问道：“到机场了吗？”
　　“到一会儿了，正准备安检。”
　　“那好，一路顺风！”
　　“谢谢！”
　　少顷，黎浩发过来一句话：遇到你，三生有幸！
　　苏妍会心地笑了，俏皮地回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同时附上一个笑脸。

　　黎浩到京后，赵殿光前来接机，上车后，黎浩道：“干吗亲自来接，抢人家司机饭碗。”
　　赵殿光斜了他一眼：“我怕你再搞一次意外，真的丢下我到极乐世界去了，现在抓紧时间，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
　　黎浩乐了：“我这次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放心，阎王爷现在还不要我呢。再说了，我怎么舍得抛下你这个兄弟呀。”说着，捶了赵殿光一拳，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到公司后，黎浩把华北区的季度经营情况向赵殿光做了汇报，并把详细的经营分析材料交给他，起身准备离去。
　　“你去哪儿？”赵殿光抬起头。
　　“把这两天落下的事务处理一下，然后就回家。”黎浩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要不，晚上咱哥俩去喝一杯？”赵殿光提议道。
　　“不了，我和小娴已说好，晚上回家陪她做饭。”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做饭？看来，某人可真是有魔力啊，竟能把我们黎总给改造了。”赵殿光边说边站起来，走到黎浩跟前，夸张地上下打量着他：“我瞅瞅，是心灰意冷了，还是迷途知返了？”
　　黎浩被他逗乐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殿光啊，你可小心了，你要变得俗不可耐，我可不和你同流合污。”
　　“八卦别人咱没兴趣，八卦你我可是兴趣正浓。你多骄傲不羁一人啊，别的女人无论如何都难撼动你的心，你说我能不好奇吗？”
　　看赵殿光这弄不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式，黎浩索性一屁股重又坐回到椅子上，赵殿光也就势坐在办公桌沿上。
　　“我看你这精气神儿不像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倒像是轻松超脱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黎浩简洁明了地把他在国外想好的决定，苏妍因这场意外空难生病，他们重逢后深思熟虑的共同决定说了一遍。当然，那些共同度过的浪漫细节他都省去了。
　　“这么说，你们为了各自的家庭，舍弃了自己的爱情？”
　　“舍弃？感情如能这么简单处理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准确地说是选择了方式，将爱情置换成友谊的形式维系。”说着，黎浩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在机场时苏妍发来的那段话递给了赵殿光。
　　“颐人？这是苏妍的微信名？”
　　“不是，是我改的，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赵殿光看完后，点点头：“没想到这个苏妍还有如此豪放洒脱的一面，这个女人，确实与众不同啊。唉，我突然有个问题，你这究竟算是遇到了知音，还是遇到了对手？”说罢，赵殿光挑衅地看着他。
　　“你小子还真会定位，二者兼而有之吧。我欣赏她，喜欢她，同样更敬重她，她教会了我要珍惜家庭和亲人，她给我的生命淬了一次火。”
　　赵殿光看了他一眼，玩味地笑道：“真的能放下？甘心吗？”
　　黎浩略带惆怅地一哂，随即又释然道：“不甘心又如何？如果人人都想把美好的东西据为己有，天下岂不大乱？放下固然痛苦，但不得不说，自律和节制也是人生必修的功课。所以，现在，我要回家了。”
　　黎浩说着站起身来，拍拍赵殿光的肩膀，自顾自地走了。
　　赵殿光看着他离开 ，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才微微一笑，喃喃地说了声：“臭小子。”

　　苏老爷子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三剂药下去，徐雅的身体已大为好转，再加上徐妈妈无微不至的护理，精心调剂膳食，一周的时间，徐雅的身体已完全康复。她在家里早就憋不住了，若不是贺逸飞下班后没有公务应酬就来探病陪她聊天，让她在身体不济的情况下却能心情格外愉悦，她恐怕未等到痊愈就提前上班了。
　　这几天人在床上躺着，她的脑子却一刻也没闲着，小说《砥砺》就放在她的床头，她常常盯着作者伊人的名字发呆。
　　明天准备上班了，白天在家里呆着无聊，躺在床上，徐雅给贺逸飞打电话撒娇：“逸飞，我想你了，晚上请你看电影好不好？作为对你在我生病期间表现不错的奖励！”
　　电话那头，贺逸飞笑得满面桃花：“好！当然好！不过今天估计不行，晚上社长有应酬要我陪同，改天行吗？”
　　徐雅噘起了嘴：“真扫兴，人家就想今天出去嘛，你能不能和尹大哥请个假，就说陪我，好不？”
　　“今天恐怕不好请假，晚上的应酬很重要，社长很重视。”贺逸飞无奈道。
　　徐雅假装生气：“讨厌！你和尹大哥专门和我作对，以后不理你们了，挂了！”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别别别！”听得心上人不高兴了，贺逸飞赶快哄道：“别生气嘛，我送你份大礼，作为今晚不能陪你的补偿，好不好？”
　　“什么礼物呀，我才不稀罕呢，你不能来，给我摘下天上的星星也没意思。”徐雅赌气道。
　　“这个礼物你肯定喜欢，本来准备当面给你的，看你不高兴，不得已只好现在给你了。”电话里贺逸飞一副不情愿的语气。
　　“怎么，你现在送过来？”徐雅被挑起了兴趣。
　　“不用送，就是一句话而已，电话里说就可以了。”贺逸飞故意卖关子。
　　“什么话？你说吧，最爱听你说那些肉麻的甜言蜜语了。”想起贺逸飞拥着自己时耳边的那些私蜜话，徐雅的脸红了。
　　“这次不说这些，说点别的，不过也是你最想听的。”贺逸飞继续卖关子。
　　“到底什么呀，赶快说啊。”电光火石间，徐雅像被打了鸡血，“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不是找到伊人了？”
　　“小雅就是聪明。不过伊人还没找到，就是发现了一点线索。”
　　“你快说，到底什么线索？”
　　“还记得你那天去看病的诊所吗？”
　　“当然记得呀，就是妍姐父亲的那个诊所，怎么了？”
　　“那个诊所的布局和小说《砥砺》里的诊所布局一模一样！那天陪你去看病时发现的。”
　　“什么？！”徐雅一下子呆住了，旋即她翻身下了床，边穿鞋边责怪道：“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哪敢说呀，就你那性子，恐怕病都顾不上养就跑出去调查了。这不，就等着你身体康复了，才敢告诉你。”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抓紧时间去一趟诊所。”说完，徐雅就挂断了电话。
　　那边，贺逸飞摇摇头，笑着放下了手机。

　　那天在诊所，苏妍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一直让她很是感激，因此，徐雅原本就计划抽空再去趟诊所，对苏老爷子和苏妍表示一下谢意，贺逸飞的这个重大发现，让她决定把计划提前，立刻就去！
　　本想给苏妍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妍姐是大忙人，反正要谢老爷子的，如果妍姐在诊所里的话当然两全其美，如果不在，先谢老爷子，再给她打个电话表示一下谢意也就可以了，这么一想，买了两盒精美的点心，自己开了车，就直奔诊所而来。
　　黑底金字的“颐人堂”牌匾，门厅处的巨幅药师采药屏风，转过屏风对面的佛龛，右手边隔断里的熬药间，左手边月亮门里的候诊大厅，大厅北面墙上十个大字“静静地聆听生命的音符”……果然，和《砥砺》里医仁堂的格局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导医小霞过来了：“女士，请问你要看病吗？”
　　徐雅回过神来：“哦，我病好了，是来谢谢老爷子的。”说着，她提起点心晃了晃。
　　“哦，老爷子那儿正好有一个患者就诊，稍等。”
　　“好的。请问妍姐在吗？”
　　“哎呀，对了，你就是上次妍姐送来的那个患者吧，她今天没来。”
　　“那好，谢谢。”
　　徐雅在候诊区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下，她的脑子飞速地转着：《砥砺》就是写苏老爷子的？那会是谁写的呢？也不一定是写苏老爷子的吧，也许作者借用了颐人堂的布局。颐人堂，医仁堂？是巧合，是借用，还是纪实？作者和颐人堂肯定有什么瓜葛！正胡思乱想间，一号诊室的患者出来了，小霞朝徐雅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徐雅走进诊室：“老爷子，您好，还记得我吗？”
　　苏润堂抬起头：“哎哟，记得，是小妍上次陪你来的吧，名叫——徐雅？”
　　“对，您记性真好，我现在完全康复了，所以特地过来谢谢您。”说着，徐雅将点心放在了桌上。
　　“哎，这可用不着，你能康复就是对我们大夫最好的回报了。”老人说着，把点心推回到徐雅面前。
　　徐雅伸出双手，放在老人手上，轻轻拍着阻止道：“老爷子，我和妍姐是好朋友，按理我早该来看您，您老人家就别客气了，一点小心意而已。对了，妍姐好像和我说过，但我记不清了，她是您的第几个孩子啊？”
　　“她呀，是老二，老大也就是她姐在塞城大学工作，她弟弟是老小，帮我经营这个诊所。”
　　“哦——听说您这医术是自学来的，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好生佩服啊。”
　　“也没什么，主要是感兴趣，是小妍和你说的吧？”
　　“噢——对，对，老爷子，外面候诊的人挺多，我就不打扰您了，再次谢谢您啊。”
　　苏润堂客气地站起来，把徐雅送到诊室门口，徐雅又客套了一番，这才离开。
　　坐在车上，徐雅反复地梳理着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和小说里的情节比对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她的推理正确的话，作者就是苏妍本人！会吗？可能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自己踏破铁鞋千寻万觅，却原来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该怎么查证呢？马上，她就找准了症结：给尹力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没等尹力说话，徐雅就突击问道：“大哥，伊人就是苏妍，对不对？”
　　尹力沉默了片刻，才道：“怀疑谁或排除谁，你自己去确认吧，大哥只能说这些。”
　　尹力的态度让她更有了八九分的把握，随即她拨通了苏妍的手机，电话里立刻传来了苏妍的问候：“徐雅，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这几天忙，一直没顾上去看你。”
　　“妍姐，我已经痊愈了，今天专程来店里谢你和老爷子的，结果你不在。”
　　“谢什么呀，治病救人是老爷子的专责，我帮忙也是举手之劳。”
　　“那天你不仅忙前忙后，而且还分文不收，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特想和你说说话。姐，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嗯，如果这样的话，我请你吧。中午我还要见个客户，不方便，晚上怎样？”
　　“好，我定下餐厅通知你。”
　　刚挂断了徐雅的电话，苏妍就接到了尹力的电话……

　　原来徐雅邀自己吃饭是有更重要的目的，而并非仅是聊聊天！
　　苏妍知道，如果徐雅晚上吃饭时和自己摊牌，凭着一直以来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以及同为事业型女人对她拼搏不易的感同身受，她定会不忍再对她隐瞒，更何况徐雅具备一个记者的优秀特质，认准的事不会轻言放弃，必定全力以赴求证，最终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同的仅是时间早晚而已。可是一旦曝光，以小说现在的影响力，自己平静自由的生活必将会被打破，届时各色搅扰应接不暇，这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怎么办？想想现在最懂自己的人就是黎浩了，她决定向黎浩说明一切，并寻求他的帮助。
　　她拿出手机，给黎浩发了一条微信：在吗？
　　马上，黎浩就回信了：随时在。
　　苏妍不禁笑了，问道：有事想咨询你，有时间吗？
　　正等着他回信，没想到，黎浩却打来了电话。
　　“什么事？”他单刀直入。
　　“是这样，我写了一本书，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现在却发生了意外……”
　　“是《砥砺》吧？”
　　“你怎会知道？”苏妍错愕道。
　　“那次小岳给我瞧完病，回来后刚好有朋友推荐给我了这本书，书中诊所名为医仁堂，你家的诊所名为颐人堂，作者的名字是伊人，这一连串的同音字应该不是毫无联系的，稍了解你家的情况后就明白，《砥砺》这本书基本上是纪实文学，看完后也就不难猜到作者是你。”他还是一贯的自信。
　　“这么说，几个月前你就猜到了，我们交往了那么久，你为何却只字不提？”
　　“原先是想问的，后来我发现，尽管关于小说的报道一度时期铺天盖地，但却几乎没有一条作者的正面报道，除了一句 ‘由伊人所著’之外，再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联想到你淡泊宁静的人生态度，我就基本明白了。伊人洒脱自在，我又何必搅扰？”他戏谑道。
　　看破不说破，睿智而通达，这就是黎浩，时时事事都散发着成熟稳健的魅力，苏妍的心里不由再度漾起涟漪阵阵。
　　接着，苏妍就把徐雅有可能发现了她的身份的来龙去脉向黎浩讲了一遍，并说了自己既想帮助徐雅，又不愿生活被打搅的两难处境。
　　黎浩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清不清楚电视台想查明作者身份的真实意图？”
　　“听尹力讲，电视台想拍电视剧。”
　　“尹力是谁？”
　　“是塞风出版社社长，也是我的中学同学，这段时间就是他一直在顶着压力替我保密。”
　　“哦……其实，这不是件坏事，《砥砺》写得很不错，既有很好的励志导向，又对现下的教育困惑有诸多教益，拍成电视剧能更好地传播你所倡导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教育观，更有意义。对你来讲，也是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又一平台。”
　　“我知道你说得没错。当初我写书的初衷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是完成一个心愿而已。年少的时候不懂得，拼搏了几十年，经过了许多风风雨雨，如今人生过半，阅历渐丰，才越来越体会到父亲是何等的平凡而伟大，由此产生了写一写父亲的创作冲动。写完后，仅是想让尹力给墨印成书，作为给父亲六十大寿的礼物，可是尹力却认为书写得不错，就多印刷了几百本试销，谁知还成了畅销书，一版再版。他也是很知我的人，对我的身份一直严加保密，我很感谢他。总之，我不希望自己的自由生活被打扰。”
　　“原来如此，那我给你一个建议：首先，和徐雅达成一个协议，不要向电视台泄露你的真实身份，必要的话可以接受她对你的独家采访，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电视采访；其次，同意改编成电视剧，由你指定的影视公司直接与电视台洽谈合作事宜，这样你与电视台之间不存在发生版权纠纷的可能；第三，电视剧首播权给塞城电视台。这样，拍了电视剧并拿到首播权，电视台达到了目的，至于作者到底是何许人也不会再过度探究，同时也肯定会对完成这个重量级任务的第一功臣徐雅刮目相看，对她未来的发展将大有裨益。一举多得，怎样？”
　　“我指定影视公司？”
　　“咱们尚华集团旗下的尚风影视，是全国五强影视公司之一，签约合作的都是国内知名导演和演员，有一流的合作团队。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去和殿光商讨具体事宜，当然了，你的身份我会在限定的范围内严加保密。”
　　苏妍豁然开朗。这个她纠结困扰多时的难题，黎浩不仅为她理清了思路，而且还帮她找到了绝佳的解决方案，她由衷地向他道谢。
　　黎浩却道：“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殿光让我考察华北的投资市场，寻找新的投资项目，我真没想到第一个项目会是拍摄电视剧，而且是改编自你的小说，尚华集团能有你这么有才华的员工，我真替公司感到高兴。”
　　苏妍又谦逊了一番，两人闲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晚上，徐雅把约会地点订在了“塞上风”酒店，她早早地提前到了，选了一个僻静的包间。
　　苏妍如约来到，今天她穿了一件黄色连衣裙，外罩一件银灰色大衣，还是那么的时尚得体、优雅从容，徐雅打从内心里赞叹。
　　“不错啊，气色比以前还好。”苏妍微笑道。
　　“多亏老爷子医术高明，当然还有你的仗义援手，所以我今天必须得当面致谢。”徐雅真诚地说。
　　“客气了，都是缘分使然，咱们也有一阵子没在一起聊天了，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说吧，想吃什么，今天我买单，当姐的再给你补点营养。”苏妍打趣道。
　　“说好的是我请客，妍姐就给我这个面子吧，等下次吃大餐时你再请，好吧？”
　　苏妍没再坚持，她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徐雅点了一份咖喱鸡肉拌饭，又点了两样小菜，并点了餐后咖啡和水果。
　　两人边吃边聊，徐雅向苏妍诉说着这几天在家里的憋闷和无聊，以及妈妈把她当小孩一样照顾的无奈，苏妍微笑着边听边吃，偶尔被逗得笑出声来，是啊，谁没经历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呢？眼前这个可爱的姑娘，能如此沉着地把控分寸，不急不躁地循序渐进，纯真而又成熟，聪慧更兼敏锐，集众多特质于一身，由不得苏妍不喜爱她。
　　直到吃完了饭，服务生把餐桌收拾好，并上了咖啡和水果，徐雅才话锋一转，嫣然一笑道：“妍姐，《砥砺》写得真好，你可瞒得我好苦。”
　　苏妍镇定自若，假装不解道：“你说什么？”
　　徐雅直盯着苏妍的眼睛：“小说里的医仁堂和颐人堂的格局基本一样，你就是写的苏老爷子的故事。我向尹力求证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因此，我能确定你就是作者。”
　　“不见得吧，仅凭诊所格局和尹力这两条线索，下这个结论也太武断了。”
　　“还有最核心的一点。”
　　“什么？”苏妍感兴趣地问。
　　“真情。为了寻找作者，我都把小说不知翻了多少遍，小说用写实的手法描写，处处洋溢着对父亲的崇敬和热爱，是很浓郁的感情，尤其用第一人称写出来，非常感人，那种真情如果不是个中之人，很难把充沛的感情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在《教育篇》里，作者自称姐姐和弟弟都很让父母省心，这不是说她就是在家里排行老二吗？这不是你还会是谁？”
　　苏妍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噗嗤一乐：“小雅，你可真是煞费苦心，找到了又想怎么样呢？”
　　“这么说，你承认了？”徐雅猛地站了起来，忘情地抓住苏妍的手摇晃着，“妍姐，你真是我的命中贵人啊……”
　　苏妍微笑着安抚激动的徐雅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给她续上咖啡：“喝一点吧，安静安静。”
　　徐雅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她实在太兴奋了，一下午的推理分析、焦虑揣测，现在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准确答案，叫她如何不欣喜若狂。
　　“妍姐，我真的太感谢我自己了，今天我才真的明白了什么叫祸福相依了，没有这场病，我又如何能发现作者是你呢？话又说回来了，你又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呢？”终于静下来的徐雅一脸的不理解。
　　苏妍就又把原因和她作了解释，徐雅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确实，在她这个如花的年纪，要想完全理解也确实不易。
　　“那尹大哥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能如此坚定地为你保守秘密？”这个疑问在她心头已盘桓数月了。
　　“尹力和我曾是同班同学，共同在塞城一中上了三年高中。”苏妍微笑道。
　　这和徐雅的判断完全对应，否则，没有深厚的情谊，尹力很难在各方施加的强大压力下还坚定不移地为苏妍保守秘密。尽管她对尹力一诺千金的人品很是钦佩，但几次三番磨破嘴皮却无功而返也着实令她无比懊恼，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兴奋得难以自抑，以前的种种艰难曲折和挫败颓唐也已全部烟消云散。
　　接下来，徐雅就把电视台想拍电视剧的意图进行了说明，按照上午黎浩的建议，苏妍阐述了自己的意见和要求。
　　徐雅大为震动，苏妍不仅能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且还能充分考虑就这件事情上她的发展机遇而对她如此关照，这令她好生欢喜和感激，更增加了她对苏妍由衷的敬佩和仰慕之情，为此，她再三表示了感谢，同时，她又承诺明天会把情况带回台里，并尽快给苏妍答复。
　　突然，徐雅又忸怩道：“妍姐，可不可以把知情范围稍微扩大那么一点点？”
　　苏妍马上明白了，却故意逗她：“哪点啊？你可得说清楚，我才好判断可不可以。”
　　徐雅红了脸：“就是贺逸飞呀。妍姐，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牵线红娘呢，如果没有你的小说，我也不会去出版社，也就遇不到他了，对不对？”
　　苏妍笑了：“所以我责任重大啊，那天在盛达广场和你们碰面后，我就给尹力打电话了，尹力说那个小伙子很优秀，我也就放心了。看来，进展不错嘛。”
　　徐雅心中感激，却又调皮道：“妍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认准他了，他跑不出我的手心了。”
　　苏妍笑道：“那我可就翘首期盼你俩的喜酒喽。”
　　徐雅满脸幸福和自信：“届时一定邀请你和尹大哥光临！”

　　一年后，由伊人同名小说改编、并由伊人亲自担任编剧的电视剧《砥砺》搬上荧屏，创下当年收视新高。在片首发行人的名单里，尹力的名字也赫然其中。
　　同时，尚风影视也迎来了新的掌门人——苏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