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伊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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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頻现超自然现象，专家称纯属人工合成】
【警方告诫，造谣传谣需负法律责任】
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弹出几条推送，又被一只手清空，翻手倒扣在桌面。佘白耷拉着手，头顺势歪在玻璃窗上，脖子发僵的骨节随之喀喇作响。
她长舒一口气，又恢复先前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眼神瞟向窗外，发呆。
或者说是，腹诽。
长时间的旅途是对身体的摧残，更是对智商的磨灭，提出要搭这种复古式列车跨越大半个Z国旅游的，怕是脑子都被磨没了。
佘白眼珠子转到车厢内，看见某个睡得昏天黑地的罪魁祸首，极轻地冷呵了一声，又挪了挪后背，像被抽掉骨头一般，整个人陷在座椅和厢壁之间的间隙。
列车行至城市之外，到少有人类来访的原野。被钢铁丛林荼毒了十几年的双眼霎时间被大自然的狂野所侵略。
枝条不同于城市中的那般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东一指西一竖，野蛮的生命力肆意舒展，被列车卷起的狂风拉扯得四处乱摆。
再往远点看，是广袤无垠的草原。时至傍晚，夕阳半悬，浓墨重彩的晚霞泼在远方的地平线以上，从底下的灿金，橘红，分分缕缕地一路晕染成将近夜色的紫。
“卧槽。”佘白无意识地感慨，回神后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抹着下唇长吁短叹。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刚被苯环核酸小方块摁在地上摩擦的理科生大概也就这个语文鉴赏水平。在回炉再造和百度搜索之中，佘白选择放弃治疗。
窗外的夜色侵吞大半天空，只留一点倔强的红。佘白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两眼放空，落不到实处，失焦的瞳孔捕捉一团模糊的光影。友人薛青正侧头与旁人咬耳朵，低絮的声音宛如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地飘入耳。
不知是不是用眼过度，佘白眼见视野瞬间暗了下来，只留中间一点明晃晃的暗红。
一眨眼，又恢复正常。
时针正正踏在“7”字，车内照明准时亮起，窗外的夜景被倒映的镜像取代。佘白与自己的脸对视三秒，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收回目光。
旁边薛青聊得正起劲。
佘白托腮听了几句，抬手摁住薛青激动得要上天的手，问，“还在聊最近的事？”
薛青歇会，嘴里含着一口水，囫囵应了一声，“唔唔！”
佘白无奈地虚戳她的脸，一戳蹦一字，“吞，了，再，说。”
“唔唔唔唔唔！！！”薛青连忙拍躲开佘白的手，艰难地咽下那口水，回头一巴掌盖的佘白背上，“手欠啊你！”
佘白笑瘫在座椅上，一边抖着肩膀一边给薛青顺毛。
薛青哼了一声，手肘撑着两座位间扶手，一手戳着佘白的脑门，真情实感地发问：“敢问这位没有脊椎骨的小姐，您今天可直过腰？”
“无脊椎动物连腰的概念都没有，自然无法完成直腰这个动作。”佘白瘫得大言不惭。
“……您还真是懒出奇迹，亲爱的。”
“多谢夸奖。”
薛青翻个白眼，转头投奔她的忠实听众。
她兴致勃勃地续接先前的话题，“我还是不认同单纯将那些东西一棍子打死，粗暴又愚蠢。所谓专家……哈。”薛青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可没见着他们的调查记录。我还看见有人分析视频说没有ps痕迹呢？人类发展到现在，繁衍一代又一代，基因在重组、变异，怎么就一定没有能在半空中走的‘进化’呢？”
对啊，怎么就不存在呢？
佘白无声地笑了笑，转开眼。窗外乍然亮起一阵强光，照出一个优哉游哉踩着单车的身影。
平原，半空，踩单车。
可以，很硬核。
佘白冷静地盯着他两秒，当着挥手问好的外卖小哥的面儿，唰的拉下遮光帘。
外卖小哥：“……”
薛青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遮光帘，又看了眼佘白，脑门前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外面的月光很刺眼？”
“啊。”佘白等车厢彻底没入前方的隧道，才面不改色地重新打开遮光帘，“不小心被闪花了眼，下意识就拉下来。”
薛青哽了一下，“你认真的？”
“当然不是，月在那头，这看不见。”佘白回，没等薛青松一口气，又话头一转，“我是被自己的脸迷了眼。”
此话一落，薛青倒吸一口凉气，像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气若游丝地瘫在座位，并拒绝了来自佘白的问候。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怼到佘白面前，继续虚弱。
-牙疼，说不出话。
佘白“哈”的一笑，摁向扶手侧方的按钮唤来乘务机器人，点了杯冰可乐，给薛青叨着充能，顺带抚摸着她的小脑阔以示安慰。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转头往窗上看了一眼，锃亮如明镜的玻璃上倒映着她的双眼。
琥珀色的虹膜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中央细如发丝的瞳孔随呼吸极轻微的颤动着。
——是一双竖瞳。
佘白静静地停在原地。身后薛青咬着吸管，含糊地叫了她一声，“白？”
“嗯？”佘白回头，虹膜已被正常的黑色所取代，“怎么？”
薛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怕你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救你于水深火热。”
一阵诡异的停顿之后，佘白像被戳中什么奇怪的笑点，倒在薛青的肩上一阵狂抖，眼泪都笑出来了，按着眼眶还是笑个没停。
“哎哎哎，你差不多得了。”薛青拍着她的肩，“有这么好笑吗？”
佘白埋在她的肩上，笑声渐低，最后归于静默，良久她长长地舒一口气，接过纸巾擦糊在眼尾的泪珠子，说“我笑点奇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哎操笑死我了，眼泪都要出来了。”
薛青提醒：“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哦。”
佘白点头，“行，我他妈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最先憋不住，反正最后俩人是在旁人看智障的眼神下，笑成一团抖动的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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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是不是该来饭了？”横跨三排远的一男生看着手表，替全车厢同学发表饥饿宣言。
“对啊，”坐他后排的女生拧着眉应和，“都七点三十分五十四秒！”
“五十六、五十七……现在已经迟到一分钟了。”
“一分二十秒……叔可忍姐也忍不了！”女生一个打挺坐起来，按通乘务，问对面，“请问为什么还不送饭？”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俩掐着秒表催出来的，女生话音刚落，厢门便打开了，专职送饭的乘务机器人在众人发绿的目光下，嘎吱嘎吱地挪进车厢。
“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汝琪妹妹就要拳打列车门脚踢机器人，跑去乘务组找说法了。”女生的闺蜜唏嘘调侃。
众人哄笑。
李汝琪人如其名，如期不误，对迟到行为深恶痛绝。迟到半分钟心浮气躁，迟到一分钟如坐针毡，迟到十分钟暴跳如雷，迟到半小时……别想了，跪下领死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跟她一起一唱一和的吴晚，脾气甚至算得上温和，但一掐起秒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冒锐光，目光炯炯，看得想拖堂的老师都心里发虚。
乘务机器人一来，吴晚立马收敛神通，人畜无害地端坐着。
李汝琪一手肘杵向一脸坏笑的闺蜜，冲姗姗来迟的机器人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等饭。
狭长的箱型机器人恰好能挤进过道，面向乘客的屏幕微微闪烁，随即亮起一个蓝色的灿烂笑脸，带着电噪的机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晚餐时间到！请问A01号程子翼客人需要点些什么呢？”
被点名的程子翼倏然一个坐直，往旁边看了两眼，局促地问，“……有什么可以点？”
机器人激情推荐“两肋插刀”，“比翼双飞”以及“翻江倒海”三个套餐。
程子翼陷入呆滞：“什么？”
机器人眨巴一下豆豆眼，“指令无法识别，请重新下达！”
全场寂静，“……”
李汝琪后仰“嘭”的砸在椅背上，“9102年为什么还有这样品种的人工智障？”
闺蜜连忙按住她伸向乘务铃的手，“冷静，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李汝琪面容扭曲，“别拦我，我今天就让它报废！”
“大家不要慌！”后排，语文课代的声音又如天降福音，救苍生于苦难，“根据搜索，这应该是从5102年流行的成语菜单名目抽出来的经典款，‘两肋插刀’是碎蒸排骨，‘比翼双飞’为酱焖鸡翅，最后的‘翻江倒海’应该就是姜汁蒸鱼。做法可能有所不同，但主菜肯定八九不离十，放心点！”
说完他还朝程子翼比了个拇指。
程子翼定了定神，点了份看上去最没差错的“比翼双飞”，掀开保温材料一瞅，猛地松了口气，“是鸡翅盖饭！”
车厢内解脱的叹息声次第响起。
机器人读不懂乘客们到底在叹息些什么，只挨个名单，屁颠屁颠地派送饭菜。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开盒声，热腾腾的水汽缓慢充盈着车厢，总感觉要比前些时间要暖上几分。
佘白坐的那排比较靠后，薛青等得脖子都长一截，时不时起身看个热闹，又问佘白，“你想吃什么？我感觉鸡翅看上去好吃一点。”
“嗯哼。”佘白闷出一个没有意义的语气词。
薛青刚想问她怎么回事，佘白已经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她挑眉，“我亲爱的白，现在是晚饭时间。”
佘白顿了顿，腮帮子微微一动，像是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壁。片刻，她朝薛青眨了一下右眼，说，“那你可要记得给我留饭。”
“哎？”
佘白一路穿行，转到每节列车之间的安置乘务机器人的中转站。与其说是中转站，实际现在就是小仓库，通向另一节车厢的门并不会在行驶途中开放。
现在这个时间小仓库空荡荡的，头顶的通风系统极轻地嗡鸣着，意为空置的灯静悄悄地亮着，拉出一片晦暗不明的绿，将人笼在其中。
她几乎是撞在墙上，头重重地磕在窗前，发出一声闷响。表情被阴影遮住大半，佘白抵着墙急促地喘了几声，五指扣在墙上用力一剌，指甲与金属剐蹭摩擦出海妖般尖锐刺耳的惨烈噪音。
“嗒”一声轻响，尖啸戛然而止。
滑出兜的列车卡轻飘飘砸在脚边，佘白没看它一眼。她歪头，眼神虚虚地落在前方，不知道是在看半寸深的指痕，还是落向窗外。
垂落的手在她身侧晃悠着。手肘处，黑色的菱形鳞片散发着幽幽冷光。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伊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