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疏星微月

81、051【上】

　　一时群响毕绝，筵席上的诸位也都默默不语，眼光流转，别有深意。过了良久，只见那一身缟素的少女上前两步，端端正正地说：“诸位心中犹疑，那也不怪。毕竟帮主之位非同小可，单凭褚长老一句话，也实在不够分量。”

　　说完，缓缓提着衣摆走下台来，向身侧最近一位垂垂暮年的乞丐行礼道：“老伯，请借您兵刃一用。”这一句话又恢复了轻柔温雅的调子，但的确彬彬有礼，极有涵养。

　　这老乞丐呆了一呆，将手中竹杖将信将疑的递了过去。这少女手持竹杖有恃无恐的走到人群正中，竹杖一敲，昂然道：“请四位舵主上来考校一下小女子的功夫罢，若我有一招半式不是丐帮的家传，便血溅当场，以祭丐帮数代帮主之灵。”

　　四位舵主互相对视一眼，迟疑不决。

　　褚长老在台上垂手静观，长叹一句：“不错，请上来罢。”四位舵主听得长老发话，不敢稍加违背，陆续走到近前，拿出竹杖，各自拱手一礼，摆成对敌的阵势，将她围在正中。

　　这少女面不改色，安之若素，说一声：“请！”

　　这四位舵主便一起出手斗她，五根竹杖搅在一起，台下一团碧青影子。许长老看得呆住，眼看这四位舵主既动兵刃，又上拳脚，对付一个年轻女孩，实在有些不齿，一时面红耳赤。

　　陈长老时时刻刻关注台下动向，见一袭白衫左右晃动，上下翻飞，功力虽不能将四位舵主就此打退，但一招一式却是正根的丐帮武艺，这一瞬之间，已连使了六七招杖法，并莲花拳法，乞儿踢，讨饭势，一路路甚是纯熟，绝非朝夕之功。

　　忽然听得波波波波四声响动，这少女手执竹杖俏生生立在中央，四个舵主的左肩却都各中了一下竹杖，她点到为止，侧身行了一礼：“四位承让。”

　　翩翩走回台上，四位舵主面红过耳，羞愧之至，悻悻回到人群之中。

　　吕长老手握酒杯，神色不变，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掌，意为称许：“姑娘好武艺。”这少女神色微动，默默不语。他虽开口称赞自己武艺不凡，可仍未曾承让她使的便是丐帮武功，依旧是言不正名不顺。

　　临之眼前一亮，心中大是赞叹。转瞬便又怏怏不乐起来：“只可惜她是丐帮帮主的女儿，我们又和丐帮有仇，好朋友是做不成的了。她这般年纪，却能够如此气定神闲，假以时日，定能做一番大事。”却又不禁暗笑，自己怎么称赞起仇家的女儿来了？

　　这少女寻思了一回：“至于年纪什么的……成大事者不拘年纪，帮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若按年纪来说，那也该是陈老爷子坐这帮主位子，可诸位刚刚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年事已高，不肯做这帮主了。”

　　褚长老问道：“那么敢问姑娘于帮中大事有何贡献？”

　　吕长老舒了口气，静待回应。那少女自入场时到此刻，脸上始终甚是淡漠，此时才隐隐有了几分笑颜：“诸位兄弟都知道当年秦氏与我丐帮有过大过结，屠戮了我丐帮不少兄弟。只是秦氏武功卓绝，剑法独到，丐帮之中未有一个能胜得过她的人物，是不是？”

　　群丐听得这少女提及陈年旧事，俱都恨得牙痒，群情激奋，吵嚷不绝。临之和剑舟心中一惊，均想：“她好算计，拿我们来树威，博得众人爱戴敬服。”

　　这少女故意停了一会，才摆摆手道：“众位安静，听我一言！而今秦氏已埋土九泉之下，幸好捉到了她门中两个弟子，今日便杀之，祭奠我丐帮死去的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

　　群丐欢呼拍掌，人群之中便有一个乞丐抢先喊道：“帮主英明！我们服你啦！”依稀是个孩子音色。

　　群丐似受感染，脸上喜气洋洋，一齐喊道：“帮主英明！帮主英明！”吕长老面如死灰，颓然坐下，眼看着苦心经营一生之事，就此逝水东流，心中又酸又苦。

　　临之剑舟二人后背均出了一身冷汗，李剑舟望着一旁燃着的一对红烛，心中凄然，黯然作想：“片刻之后，这一对喜庆红烛便要换做白色的了，只是可惜，连累师妹和我死在一起。但愿我二人死后，坟前所生青草便如连理枝一般。”仰头向天，默默祝祷。

　　临之心中一灰，侧头去看李剑舟的脸色，心中稍许安慰：“有师哥陪我死在一起，倒也不亏，只是可惜师哥死后依旧要背负杀人的污名，却于心何甘？况且……我绝不能死。”这般一想，心中冷静下来，眼光四处寻找脱身之处。眼见墙壁之上垂着两条喜气的红绫，在风中微微晃动，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