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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57【下】 ...

  •   临之奔波劳碌了一日,身上早已寒浸浸起来,便靠在火堆旁抱膝而坐,双手不住摩擦。李剑舟想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何苦就这般跟自己奔波劳碌起来,真不知何日才是尽头,想着想着,倒先把心酸了一半。

      临之见他既不同自己说话玩笑,也不计议明日如何赶路。只好强颜欢笑:“好饿,好饿,吃些什么好?饿着肚子可睡不着。”说着一面解开包裹翻找,摸出几个麦饼并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来。

      临之奇道:“这是什么?”说着送到鼻端一嗅,禁不住笑生双颊:“我倒忘了它。”说着取出一块递给李剑舟,李剑舟接了过来,见是一块切得整齐的肉脯。只是搁在包裹里久了,早也变得又冷又硬,便道:”只怕不能吃了。“

      临之笑盈盈道:“那也说不定。”说完便将那火堆架得旺旺的,出外折了两根树枝,回来将麦饼穿在上面,架在火上,一点点的烤它。等到那麦饼“滋啦滋啦”的求饶时,便好心翻过一面,等到两面饼沿都有了些焦黑的颜色,便把麦饼递给李剑舟:“替我拿着,不许偷吃。“

      李剑舟取过一方手帕擦了擦手,再看临之时,不觉目瞪口呆。但见火光之下,临之正用那短剑一下一下切着肉脯。李剑舟只知兵器可以用来杀人,却没想到还有这般“妙用”,细细一想,以临之平素性情,倒也不足为奇。

      临之手快,剑更快,将肉脯切成了小小的丁子,便也用树枝穿了,在火上慢慢炮制。肉脯却又不同于小麦,一经了火,油香一丝丝地曳了出来,窄窄的一座庙宇之中,又是油香,又是麦香。临之笑道:“幸好这里没供奉菩萨,不然岂不罪过。”

      一时肉脯也卷起了边,临之便道:“好了!麦饼给我。“李剑舟只看她干脆利落的将肉脯丁子夹了起来,那麦饼中间又有细细小小的一层气孔,刚好可以夹下一筷子肉脯丁,满室之中,尽是油滋滋的焦香。临之也不让李剑舟,自先尝了一口,道:”好香,师哥你也尝尝。“

      李剑舟便也尝了一口,果然好吃,便也跟着吃了起来。二人相对而笑,都不再想方才的事了。

      二人胡乱吃了一餐饭,便都卧在干草上休憩。临之眯着眼睛,双手搓着那枚金色的梅花别针,滴溜溜的转起来。李剑舟抱臂枕着,听着临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师哥,你没觉得奇怪吗?”

      李剑舟侧过头,轻声问:“什么?”临之叹了口气,道:“梅花每出现一次,咱二人都要吃一次大亏,经一番奇险,倒像暗中有人穿插好了,不然怎能这般巧法?江湖人人盯着咱俩为难呢?”

      李剑舟仰面望着庙顶,火光忽明忽暗映着他的侧脸。半晌不发一语,临之只当他倦了,刚要侧身睡去,只听他道:“你说的没错,第一次在去澜州的船上。那条船上,一定有人暗中跟随。”

      临之骨碌一下坐起身来,从怀中摸索半天,摸出一块碧绿色的手帕,摊开在二人面前:“不错,只是我不明白,这一瓣梅花红色是怎么沾染上去的?”李剑舟将这块手帕捧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端详,沉吟不语。过了许久,才转头向临之道:“这块手帕还给别人用过。”

      临之双目凝寒,一个人影飞快的从心头掠过,低声道:“那就只有……那位婆婆。只不过……看她的举止……也不似一个身怀绝技之人?”李剑舟思索了一阵,忽然站起身来,走出庙门。临之不解何意,叫了一声:“师哥?”李剑舟也不答,向山野之中捡了几颗小石子,和衣兜了,慢慢回来。

      临之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举一动,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真意。李剑舟也不急着说清,坐在地上,将几颗石子码成一排,口中念念有词:“这一颗是柳家,这一颗是何家。这一颗是玉音楼……那一颗是丐帮。“

      临之心中急切,只怕他因一时冥思苦想而迷了心窍,于是心智糊涂,叫道:“师哥,你怎么了?”李剑舟抬起头看她一眼,而后笑道:“我没事,只是从前事情太多太杂,无从下手,一直也找不到头绪。正好这里清静,咱们一起来参详参详。“

      临之笑道:“那也好,我最爱猜谜!”
      说着,离他坐的近些,二人便一同推敲参详起来。临之便道:“我想凡事必有头绪,就像织工补衣之时,也必要有一根头线牵扯,方不至于凌乱无绪。如今事情繁杂,更应该有一个头绪了。”

      李剑舟称是,取出一枚石子说道:“那便自”掠影“剑失窃说起,师姐差我们到澜州来送信求援为始。我们在路上的客栈时,曾也有人夜半夺剑,还记得吗?”

      临之眼光一亮:“不错,那时我和你说过,这两次夺剑之人功夫迥异,而且互相不知对方,应是两路人。后一次来人出手之狠辣,似乎更胜先前。杀荆娘和她丈夫,行止干脆利落。”

      李剑舟忽然摆了摆手,望着墙壁上闪闪烁烁映出的影子,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模模糊糊地说:“不对……不是这样。”临之面露疑惑,闭口不言。李剑舟低头拾起一枚圆圆的石子,反复在手中摩挲把玩,低声说道:“那不是荆娘!”

      临之疑窦丛生,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感到一丝寒意顺着尾椎骨直爬上来:“什么?”
      李剑舟转过头去,一只手握着临之的手腕,沉声说道:“荆娘早已经死了,她是先给人杀死,然后才溺入井中的。我们见到的那个,不是她。”

      临之大着胆子向火堆里丢了几根树枝:“不错,那时我们看过她的尸身。她的手指隐隐有些腐烂,应当是早几天就已经死了。若是这样……那”她“又是谁?”
      李剑舟苦苦想了一阵,依稀觉得脑海之中虽然有了些清明,可细微之处仍然是混沌一片。一时脸上流露出困惑之色。

      临之插口道:“若是易容呢?能不能做得这般相像?”李剑舟叹了口气:“易容之术,神乎其神。可你我又都从来没见过,若胡乱就说是易容,会不会太冒险了?”

      临之脆生生道:“反正也是推敲,大胆一些也没什么。若说荆娘是易容假扮,那么这一环也就说得通了。她杀了荆娘夫妇,乔装改扮。开客栈,早早的在路途上做了筹备,夜间又来偷袭……不对,不是这样。“

      李剑舟道:“怎么?”临之望着屋顶,怔怔说道:“我和那几个人交过手,他们的声音里,没有一个是荆娘的声音。”说着又晃了晃头,神色不耐:“真是一团乱麻,怎么也闹不清楚。”

      李剑舟见她有些不耐,当下着意安慰了一番。临之心中正感烦闷,口不择言起来:“倘若不学这劳什子武艺就好了,我依旧跟妈住在凉州。日子苦一点,但每天放马牧羊,也很开心啊。”

      李剑舟听到这里,一时怔住,自觉无言可以安慰一个幼年失母之女,只是伸手去握住了临之的右手。
      临之躺了下来,手却还让他握住,慢慢说道:“我也真得陇望蜀,总是不足。我若是没学武艺,早饿死在外面啦,更加不会认识你和翎儿,还有苏师妹,丁师妹,你们都很好,我却总是想这些。”说着又坐起来,把几个石子换过手上下抛着把玩。

      李剑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临之重复欢颜,只是道:“你要是累了,就睡去吧,我自己想想。”临之瞥他一眼,笑道:“我们再来!”

      说着举起一枚石子放在当中:“这是金针柳家,我们去给老夫人上寿。”

      随即又将几颗石子摆在周围:“这是丐帮,这是玉音楼,这是何家……嗯,何家的大小姐可跋扈的很了。”临之悄声说了一句,显然心中对何婧当街羞辱自己仍是不能忘怀,虽然时过境迁,心中却总存着小孩子一般的嫉恨,久久不能忘记。

      李剑舟心中却想起了自己在寿宴上结识柳行云,与临之携手共抗穿云鹤,救下柳二夫人种种旧事,思及此处,又问:“师妹,你识得穿云鹤吗?”

      临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凉州的人都知道他,若是有小孩子哭闹不听话,他爹娘就会吓他说:”你再哭!穿云鹤抓你来啦!那孩子一定就不敢再哭啦。”临之这两句学的惟妙惟肖,李剑舟也笑了,一面问道:“当真这么吓人?”

      临之倚在墙上,娓娓说道:“那当然了,他原本便是悍匪出身。不知道从那里学了一身高明的轻功,更加肆无忌惮,掠走牧人的牛羊,公然抢朝廷的金银。他轻功,武艺又好,一般的脓包官差也追不上他,百姓也只好认栽,只希望他不要伤及无辜的女人孩子,好在他也当真不杀女人孩子,总算还有一点儿良心。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忽然销声匿迹,许久不在凉州地界出没,大人就传说他惹上了一位大对头,武功不敌,给人杀了。我原本也是这么想,谁知道他又来澜州逞威风。快刀何家,金针柳家,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李剑舟沉吟一阵,方道:“那七个何家的弟子,他是有意要杀。或许就是为了挑动柳家与何家争锋。一旦两大世家内乱,澜州势必祸乱,便有好事人借机生事。”

      临之一言不发,脸上神色却是迟疑不定:“也不完全是这样。”

      李剑舟低头拨弄了拨弄树枝:“是啊,当今江湖之中,柳何二家并称世家,树大根深。有多少江湖豪杰想要交际,尚不可得。丐帮旧日虽然风光无两,可如今……你也见到了,为了一个帮主的位子尚且不清,可见底下也已经烂了。玉音楼是怎样,我不知道。就说咱们,虽然有祖师生前遗下的精妙剑招,偏偏人丁也不兴旺。师哥师姐年纪渐渐的大了,也不打算再多收门徒。一旦柳家何家,大厦倾覆。那不但是澜州一州,只怕整个江湖武林。“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再说下去,势必不祥,便叹一口气,二人四目相对,各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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