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疏星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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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到了夜中时分，蛙声此起彼伏，临之只感心乱，不能好眠。夜里翻身坐起，回手一摸，却感身旁冰凉一片，想是早就没人睡了。便蹑着脚下了床，隐隐看见外面灯火闪动，有人窃窃低语，心中警铃大作，缓缓踏上前去，细听动静。

　　果然是那一老一少，那少女低低道：“爷爷，您看准了吗？”那老渔翁长叹一声，似乎用力嘬了两下水烟：“我觉得像，可又不敢十分说准。穗儿你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就让咱们碰上？”少女停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那怎么办？”

　　老渔翁半天不答话，直到蜡烛燃到只剩下一块，才道：“磨墨，铺纸。”临之不明此中的意味，踮起脚来欲再细看，没料想一阵北风阴阴袭来，吹得窗纸哗哗乱响。穗儿转过身看时，临之早将身形匿在一旁，又怕这爷孙来者不善，夜晚暗中加害，不敢再听，转身摸回床铺，轻轻合眼。

　　穗儿依旧过来，走到临之身旁暗中窥探，见临之双眼微闭，呼吸匀称，确是睡了。这才把一颗心慢慢放下，走出去又和老渔翁咕咕哝哝说了好一阵子话。临之虽知其中必有古怪，可也不敢再过去偷听。

　　如此睡了一夜，临之只作不知，也不对李剑舟说起昨夜情形，如常洗漱而已。穗儿白日之中确实十分羞涩少言，又和昨晚不同。临之只觉纳闷，有意留心她言谈举止中的可疑之处，可又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好来叫剑舟一起吃饭。

　　李剑舟起身穿好了衣衫，正背对着临之理那零散的头发。临之灵机一动，走上前去，笑道：“我来帮你。”说着走上前来，用手替他将散乱的头发一缕缕的抿好。李剑舟却不适意，不免把脸红了：“师妹……你先吃饭去吧，我自己会弄。”

　　临之也不理会，走到他身前，替他把衣袖的褶皱捋平了，一面悄声问道：“昨夜有什么不舒服吗？”此时他二人形迹亲密，谁也不会疑心。

　　李剑舟蓦地一愣：“怎么了？”临之白他一眼，摇了摇头。又替他把腰间缠带上的钱袋别好，刚要开口让他谨慎些，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穗儿站在不远处，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慢慢走过。临之便脆生生道：”这又算不了什么，你何必脸红。将来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不用我照料你？还不是一样，你到那时再羞，只怕还得天天羞个没完呢。“

　　李剑舟从来没听过临之这般温柔缠绵之语，一时竟呆在一边，接不上话。一瞬之间心头浮起千百种日后情形，其实这些事他从前倒也不是全无料想，只是多在圣贤之道上下了功夫，自觉便把情事看得浅了。
　　今日临之这有意无意的一番话，倒把他心中素日并不在意的缱绻之思勾了出来，一时情难自禁，好半天方道：“以后……以后可别这样了。”

　　临之嗤的一笑，见穗儿转身出去，也就并不放在心上，叫李剑舟一起出去吃了早饭。饭时临之便有意谈起要雇船从水路回定州之事，老渔翁起先执意不允，却又招架不住银子的好处，几番相求，这才松口，却也只能送他们二人到定州附近的小镇。临之一口答允，李剑舟自料水路陆路想差不多，何况临之又有见地，便也不多加插口。

　　此后几夜，二人吃睡全在船上，临之初时全情戒备，可几日之后，又实在不露半点马脚，心内也是踌躇，是否自己也犯了疑心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