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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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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你怎么了?李剑舟见她一手托腮,怔怔出神,不免发问。临之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抿了抿鬓角,强做笑容:”这曲子很好听,你吟的词也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李剑舟应道:“这是柳永的双声子。”临之大为惊奇:“我还以为他只会写些吟咏风月的缱绻之词,没想到这首词的气象却大为不同,真是有趣。”李剑舟情不自禁,握着临之的手细细说道:“古往今来之中有名的诗人词家,岂是拘泥不化之人。就说词家,稼轩虽多豪放之语,可也有”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的佳句呢,李易安婉转柔媚,多闺阁词,那也是人所共知。可她也写过”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的句子呢。”
临之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可惜从前师哥教我读诗词,我从来不肯静下心好好学,总是草草了事,只把李白的诗词念了一些,现在想想,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词好句。”临之沉吟一回,忽然眼中亮光一闪,笑道:“师哥,你肯教我吗?”
李剑舟满口答允,随即又有些为难:“就只怕你没恒心,一时兴起,读了几篇,又丢开去,有什么意思啊?”临之摇了摇头:“我一定跟你好好的学。”此时舟将靠岸,李剑舟先上岸,转头拉了临之上来,临之提着裙摆蹑步走了上来:“就可惜诗词浩如烟海,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好?”
李剑舟唿哨一声,牵马走了过来:“读书之事,须得按一定规律而行,就如织绣之经纬,穿花引线,诗词虽繁,持之以恒,十年光景那也足够你学的透彻了。”临之忙摆了摆手:“那我不学啦。”李剑舟又觉好笑:“刚才可是谁说的”跟你好好的学?这片刻功夫就来反悔,你羞不羞的?”
临之双手掩面,悄悄做了个鬼脸,没奈何言从口出,只好照做,转身上马,李剑舟一拉缰绳:“不过我眼下没书卷带在身边,只好拣我记得熟的,先慢慢教你。等到回家去。”说到这里,李剑舟神色黯然,他心中知道二人眼下正遭逢大难,能否平安回返尚且未知,心头笼了一层冰霜。
临之笑道:“那也好,只不过我文辞上的功夫平常的很,还要西席多担待些。”说着在马上行了个抱拳礼,古代以西为尊,便以“西席”之称代指老师,临之说这话时,脸上带了几分玩闹的笑意。
李剑舟也笑了:“那可说不好,你要是记不下来,那就得打手心了。”临之哈哈大笑,一夹马腹,纵马先行,李剑舟紧紧相随。
二人又走了十余日光景,时逢盛夏,烈日炎炎,每日行路,脚程却不快。二人又都畏热,午后时分,李剑舟已感身上出了一层细汗,隐隐把衣衫打得透了,只好停住不走,在路边寻了一处茶棚暂且歇脚,临之固喜吃凉,要饮井水里冰过的凉茶,李剑舟却深知这非养身之术,再四不让她吃,这才罢了。借了蒲扇在一边扇风,一边听那些过路人说话。
“店家,上茶水点心!”临之只感眼前酒招旗一飘,一行七人大步走了进来,这七人均都身着劲装,腰间别着箭囊,却不见弓箭。临之手中蒲扇越摇越缓,越摇越缓,这一行人额头汗珠不住滚落,满口嚷热。临之心中奇怪:“这么多人一起赶路所为何事?”用手上扇子轻轻拍了拍李剑舟的后心,使了个眼色。
李剑舟一面喝茶,一面暗中留意,这七人分两张桌子坐了,酷暑炎炎,蚊虫极多,何况是这过路歇脚的茶棚更加简陋,几只蚊虫飞了进来,在茶碗边徘徊不去。那领头之人神色不改,临之却是眼尖,见他左手在茶桌下虚捏兰花状,三根金针从指间飞了出来。
临之以扇掩面,只听得细细三声,那三根金针居然已经将三只蚊蝇牢牢地钉在墙上。李剑舟将茶碗端到嘴边,缓缓啜了口茶,两人心照不宣,江湖之中能有这般暗器绝艺的非澜州柳家莫属。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宋大哥,此番老夫人把我们都派出来,东南西北的搜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偏偏又遇上这鬼天气,回头人没找见,倒先热倒几个。”
领头之人却是气定神闲,吃了一口茶,徐徐说道:“素日我们受柳氏深恩,又拿人钱财,自然要尽力而为。“另一桌两个女子也道:”学了人家的武功,吃了人家的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张牛儿你又抱怨什么。“
张牛儿一瞪眼睛,这名字本是他未学武时家中胡乱起的,穷乡僻壤之中并无教化,多以贱名相称,为的也是将来好将养的缘故。今时忽被别人提起,不由心中不快,嘟囔了几句:“天下这么大,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三小姐不会武,说不准早已经给人……”张牛儿说到这里忽的闭口不语,左手横在脖颈一划。
临之假意摇着蒲扇,眼光一动,心中思量:“原来那天夜间,柳家三小姐还是给人捉了去,只不过这位小姐文文弱弱,温文腼腆。捉了她去,为的是什么?”一时想不明白,在剑舟衣袖上轻轻一捻,李剑舟会意,正要付账时。却见山野小径中缓缓走来一个挑着扁担的农夫,步履蹒跚,走得甚是艰难,略一走近,一阵汗臭味扑鼻而来,众人都避之不及。
这人哼着山歌走近茶棚,缓缓放下扁担。从腰间抽出一条汗巾上下抹拭了一番,笑着作揖,向众人道:“小老儿姓曲,是这附近镇上的瓜农,路过此处,偏巧担子里还剩几个瓜,这天气暑热,瓜一旦卖不出去,准挺不过第二天,因见这里过路歇脚的客人多,过来碰碰运气。哪位好心人出两个钱买了吃去,又解了渴,又消了暑,岂不两全其美?”说着,眼角余光向柳家几人瞟去,张牛儿本就口渴难耐,见有如此好事,当时便从腰间解下钱袋。
另一桌的女子咳了一声,领头之人便道:“咱们还急着赶路去和其他人会和,不可耽误了时辰,这就走罢。”张牛儿吃了瘪,怏怏不乐,可又迫于领头之人的地位,不情不愿的起身,一行七人顶着烈日离开。
那瓜农便转身向李剑舟赔笑道:“这位小哥儿请来尝尝如何?”李剑舟摇了摇头,却又不便直言,眼光看着临之。临之站起身来:“我们还有急事,不能陪了。”说着,也向外走。
那瓜农拉住临之再三打拱作揖,又道:“这么毒的日头,纵然急着赶路,也不急于这一时,请二位稍坐,待小老儿取刀来剖开一个,略尝一尝。若是味道不美,小老儿也不强求二位客人,如何?”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临之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李剑舟交换了个眼色,二人重又归坐。瓜农解下斗笠,放在一边,自怀里取出一把银刀,手起刀落,剖开了一个白瓤雪瓜,一瞬之间,清香四溢。那店家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只不好上来索要。那瓜农久经世事,人情练达,便也分了一块给店家,店家连声称谢。
临之却对这瓜农甚为疑心,不肯轻易入口,拉着他不住问东问西,又问这白瓤雪瓜如何栽种,如何培植。这瓜农不厌其烦,一一对答,言辞之间流利娴熟,不似作伪。临之待那店家吃完了手中一块,这才松了口气,暗怪自己多心,接过一块略尝了尝,果然只有瓜之清香,并无异味,放心入口,李剑舟也随着吃了。
临之便道:“老人家,请问你此处距定州还有多少脚程?是走水路快些,还是骑马快些?”那瓜农呵呵一笑:“小姑娘,这你问对人了。我常常在这一带走动,去定州当然走水路最好,从此处西行一段,便常年有渔船停泊,价钱又好,又可在船上随渔家吃些方便饭食,若是走陆路路程遥远,盛夏暑热,颇为不易啊。“临之道谢,留了银钱给那瓜农,二人自上马向西而去。
沿路越走,日头越是高悬,天空之上似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金属色。临之握着缰绳,缓缓而行,那马也是精神萎顿,脚步迟缓。李剑舟见状便道:“看来今日赶不到了,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是正经。”临之擦了擦脸上细汗,点头称好。约莫又走了两个时辰,沿途越走越是荒凉,并无人烟。
两人走到官道之上,沿路尽是黄草萋萋,一阵风来,吹得那黄草左摇右摆,然而那风中也满是热气,扑在脸上,更加心闷。李剑舟忽然一勒缰绳,打马回身:“师妹,你听。”
临之见他神色戒备,也不敢轻慢,回头细听,脸色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