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往昔 ...
-
蔺槿知随意翻弄着桌案上的纸笺，看着一页页纸笺上深深浅浅的字迹，不由大失所望。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没曾想竟然也是个流连风月的好色之徒，纸笺上全是风尘男子的情书。本想着依靠这些旧物好好回忆，却徒劳无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小姐，忘了就忘了罢，何必强求自己记得呢？” 服侍蔺槿知浣洗更衣的侍女茯苓说道。
是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梦里的一切如同过往云烟。只知一觉醒来的头昏欲裂和一身酒气提醒着她喝酒了，很多很多的酒。老天爷啊！她这是喝了多少酒能喝到自己失忆啊！隐约记得这是启顺三十三年，好吧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茯苓说，今年其实已经是启顺三十五年了。
本以为自己能记起这些事情，再不济自己摸索一下也能推断个差不多，却不曾想最终还是从茯苓口中了解个七七八八。
这是以女为尊的天下，而她是贤安王蔺玉的独女。蔺槿知轻轻摆弄着桌案上的朱钗，思绪又飘出了窗外。她再怎么忘记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于是蔺槿知低声问正在帮自己挽发的茯苓，“到底是哪个槿，哪个知？”言语中充满了心虚。
茯苓告诉蔺槿知不但有一位正夫，还有十几个侍夫。听得蔺槿知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桌案上全是肉麻的情诗，怕不是喜欢一个温柔乡就纳回府里，蔺槿知顿时觉得自己这哪里是风流不羁，简直就是个色狼啊！这可着实让人羞愧。十几个是什么概念，那她肯定是不畏世俗的眼光，勇敢追求爱情。也幸亏早在外置办了自己的府邸，否则就凭这的架势，非把蔺槿知的娘气的跳脚。
这侍夫听茯苓说都是个顶个的好看，就连主夫都是天人之姿，蔺槿知不禁对自己更钦佩了几分。钦佩是钦佩，但是蔺槿知也很苦恼这些侧夫，毕竟现在也没有沉溺温柔乡的打算，养十好几个侧夫要花多少银子啊，蔺槿知不禁肉疼了一番。
就这样暗暗思衬着，待茯苓服侍妥当，蔺槿知看了一眼茯苓，低声吩咐道：“我倒想看看我的那些侍夫究竟多好看，茯苓帮我去请。”说着便往门外走去，其实好奇侍夫的容貌不过是蔺槿知找了个台阶下，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先前的杰作才是真的。
却听茯苓轻笑道：“小姐是真不记得了，这府里其实只有一位侍君，这都是蔺王夫吩咐的，说小姐好不容易失忆了，定让小姐高兴高兴。”
“……”蔺槿知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就连想在府里走走的雅兴都扫了大半，随即便在湖边的凉亭坐下。什么叫好不容易失忆，什么叫想让她高兴高兴？这都是哪跟哪啊？难道她以前真的如此色令智昏，真要找十来八个侍夫回来？
蔺槿知又问：“那我这天人之姿的主夫不会也是你现编来捉弄我的吧？”
茯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容主君确实是小姐的主夫，这容主君是丞相府嫡子，名子卿。不但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就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王爷和王夫都喜爱的紧，只是……”
“茯苓，你说的这蔺王夫确定是我亲爹？” 蔺槿知看了一眼茯苓，见她那眉间带笑就知道是这样没错了，便又自顾自说道,“怕是我这失忆也是他搞的鬼吧？否则亲爹亲娘的怎会知我失忆非但不关心，还生了捉弄的心思？”
却听茯苓那小丫头说道，“小姐您可不知，这还不是因为您和容主君心生隔阂，甚至还……”茯苓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般。蔺槿知不由催促道：“难道是因为我这长相奇丑无比，还是他有断袖之癖？倒是说啊，甚至怎么样？”
“甚至新婚之夜宿在长欢坊，第二日便带回来个楚侍夫。”清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蔺槿知打了个哆嗦，后背一阵发凉，她这背后啥时候站了个人啊！
蔺槿知瞪了一眼茯苓，正主都在身后了都不提醒一下，场面变得极度尴尬，但是她并不打算继续搭话，免得火上浇油，毕竟以前也算是辜负了人家，现在又当面说人家坏话被抓了个现行，着实有点不知所措。
蔺槿知转过身去与来人四目相对，将容子卿上下打量了个遍，眼前这位主夫着实不辜负茯苓所说的天人之姿。约莫十八九岁，身着一袭白衣，眉眼带笑，温润如玉，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若不是亲耳听见，真不相信刚刚的怨夫说辞出自这位主夫之口。蔺槿知在心里暗骂自己瞎了眼，如此谪仙般的正夫不疼，竟还去逛花楼，喝花酒，可真是有眼无珠！
“容主君，怎的今日自己来了，小姐方才还说要去桁景苑去看看您呢！”茯苓满脸堆笑。
“世女往日只知涟玉轩不知桁景苑，现如今都记不起往事了怎想起桁景苑了？怕是与那楚侍夫的涟玉轩搞混了罢！”蔺槿知刚要接话却又听容子卿说道，“妻主若是真想来我桁景苑小憩，我便等您，但是这虚伪的客套话起码也要从您嘴里说出来才可信不是？”容子卿说着拂了拂衣摆，指尖轻抚着腰间的玉佩，倚身行了个礼便款款离去。
蔺槿知一头雾水，“茯苓这就是你说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真不知这些词是怎么用到他身上的，美则美矣，就是有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
“小姐有所不知，今日容主君才是怪异的很，往常主君他从不出桁景苑一步，更别说如此与小姐说话了。”茯苓轻声道，“怕是小姐也确实待主夫严苛了些，怠慢了些，往常也只去涟玉轩见楚侍君的。”
“真的？倒也不知这楚侍夫得长成如何模样，才能让我放着如此貌美的正夫不疼……”蔺槿知难以置信，“对了茯苓，你方才说我爹娘对那容子卿疼爱的很，只是什么？”蔺槿知看向茯苓，带着一探究竟的意味。
“小姐，容主君的身世有些复杂，我也只知一二。”茯苓支支吾吾打着马虎眼，蔺槿知如此一听更加好奇了，便加重语气让她如实讲来，这小丫头肯定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茯苓拗不过蔺槿知，也只好如实说了。
容子卿本是丞相嫡子，虽说嫡子身份没有嫡女那般耀眼，但是却被容丞相疼爱的紧。启顺二十九年，容丞相却被奸人所害卷入一场贪污案中，刑部追查数月无果的赃款与珠宝，全都凭空出现在丞相府中，容丞相也因此革职查办。若这也就罢了，却在刑部立案的第二天，又被人诬陷容丞相是刺杀二皇女的幕后黑手。惹得女帝大发雷霆，天威震怒便是容家权势的最后一道催命符，非但抄没家产，流放至漠北，无诏永不得回京。丞相府的男眷全都贬为娼妓，若非女帝特赦，终身不可脱籍。
本以为，容家再无翻身之日，一切都在启顺三十三年的中秋节发生了转折。
京城每月十五都是各大花楼登台献艺的日子，而中秋节更是每年中举办最为盛大的一次。有名气的一些达官显贵出巨资包下画舫，更有甚者包下整栋酒楼只为看的更仔细。各大花楼献艺也都是别出心裁，偏偏那长乐坊更胜一筹。而容家公子容子卿便委身于长乐坊，虽说卖艺不卖身，但是在长乐坊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有哪位达官贵人肯出黄金万两，那这身便由不得自己说了算了。一来是因为这黄金万两数额太为庞大，二来这皇城根下若是如此漏财博得蓝颜一笑，得了这露水情缘，怕是也会因为太过瞩目而惹来祸端。
而这蔺槿知非但出了这万两黄金，甚至一连包下数月，甚至去求女帝将容子卿脱去官妓之籍。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女帝非但没有准许，还罚了蔺槿知一顿板子，气得蔺王将这被美色迷了心窍的不孝女赶出去了蔺府。
蔺槿知听到这里不由唏嘘，自己竟然如此有胆识，却还是心生疑惑，“茯苓，若是我以前为了这个容子卿做到这种地步怎会与他生出隔阂？母亲把我赶出了府明明是不喜欢这容子卿，怎的你又说现在对他又欢喜的紧？”
原来这蔺槿知早就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想要求娶江家庶子江枫眠，不吃不喝，自杀投河什么手段都试了个遍，却仍旧徒劳。蔺王赌气抛下一句，娶江家那庶子你还不如娶个妓子！却不想蔺槿知赌气之下大袖一挥用万两黄金包下了容子卿，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蔺王世女万两黄金博美人一笑的风流韵事就满京城传了个遍，甚至还去向女帝求情。
当蔺王得此消息时，早不知已经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了，蔺王气得将书房的琉璃瓷瓶都不知砸了多少，连连唉声叹气。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无非打发点银子，可这名伶却还是容家嫡子容子卿，本就与容家有同袍之情，丞相府主夫与蔺王府主夫又是闺中密友，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又手足无措。气的蔺王直咬牙，当众发飙，将蔺槿知赶出了蔺王府。
过了半月，这当年丞相贪墨案的证人突然又翻了供，直呼容丞相冤枉，自己是利益熏心，受人指使，容丞相是得民心的好人。更有甚者带来了万民请愿书，要求重审旧案，这主审人便是蔺槿知。最终不但案翻了，就连迫害二皇女也是受人诬陷，当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而这背后从中作梗的奸人便是摄政王许稚。
摄政王锒铛入狱，在府邸抄没的私产更是数不胜数，蔺槿知帮容府重翻旧案，洗清冤屈。女帝封赏蔺槿知时，蔺槿知却请女帝治她彼时犯下的过错，女帝笑称年少轻狂，不如就功过相抵，蔺槿知却直言要求女帝赏顿板子以儆效尤。也是如此，蔺槿知摇身一变从一个纨绔世女变成了女帝跟前的红人。
蔺槿知听着头都大了，好一段爱恨情仇，一边叹息一边轻揉太阳穴。对于这些往事，蔺槿知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里面肯定有着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一个个出现的太凑巧了。且不说自家娘亲与这相府本就有情谊所在，就连这赌气说的话都像是在暗示，就连大发雷霆都像是做给别人看的，莫非是串通好演的戏码？
蔺槿知越想越不对劲，若是真是如此，又怎么会把那容子卿娶回家来。虽说容子卿是丞相府嫡子，但好歹也是沦落风尘，传出去定没清白人家的男子好听。若不是把摄政王拉下马，蔺王府肯定沦为旁人的笑谈。既然如此，那她便要去探个究竟，从容子卿口中套些真相也是好的。就算套不到，缓和缓和关系，对自己也定是利大于弊。
“茯苓，我看这天色尚早，要不然去桁景苑看看吧？” 蔺槿知看向茯苓，“毕竟这谎也要说圆了才是！”
茯苓笑道：“小姐是真开窍了，若是王爷见了，必定欢喜！”说着便上前搀扶蔺槿知向桁景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往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