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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从绣楼回来时,秦淮心里的火气消下去半截,可总有一团气堵得她胸闷心慌,进屋看也没看无名一眼,宽衣躺在榻上,合眼生闷气,便连丫鬟送来晚饭都没起身,让丫鬟放在门口,还是由无名偷摸端进来的。

      无名自顾吃了两口,瞅了秦淮一眼,继续低头扒饭,吃了个八成饱,方才开口道:“小姑娘气性儿还挺大,说好的你伺候我,这才过了一天,反倒让我伺候起你来了。”

      秦淮扒拉两下遮掩的发丝,闷闷道:“我没让你伺候。”

      无名还要说话,房门“哗”的一下被撞开,小花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叫道:“小姐,不好啦,你快跑吧!”

      她说着,看到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在桌前慢悠悠喝茶的无名,愣了愣,喘出一口气:“你……”

      秦淮从塌上起身,皱眉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花儿回神,想起正事来,也顾不得无名这个突然出现在小姐房中的陌生人,道:“王妈告到老太爷那儿去,叫大爷听见,大爷生气,提着棍子正往这边过来。哎呀,来不及说了,小姐,你快躲起来!”

      早已料到这一遭的秦淮苦笑一声:“躲哪儿去啊?只要我在这府里,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小花儿道:“逃过一时是一时嘛,要不……要不躲夫人那里去?老太爷那里也行啊。”

      秦淮摇头,“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何要躲?”

      “小姐诶……”

      小花儿话还没说完,秦淮远远便听屋外头传来一声怒喝:“都别拦着我,我今天要是不打死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我秦继武就无颜见秦家的列祖列宗!”

      秦淮走出门,反手将门带上,走出院门,便看见几位哥哥缠着秦继武劝说,将他拉着。

      秦淮扶着门,深吸口气,忍着满腔无可发泄的愤怒道:“父亲说这样的话,置我娘亲与母亲于何地?”

      秦继武看到她,一把扔开抱着自己胳膊的秦沂,瞪眼道:“小畜生目无尊长,还敢顶嘴!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淮被秦继武眼中的狠色吓得退了一步,身体贴在紧闭的院门上,面上却是丝毫不想示弱,淡淡道:“父亲何须动怒,女儿只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我身上有一半父亲的血脉,这半条命可以说是父亲您给的,今日您若是在这里把我打死打残,我秦淮也绝无二话。”

      秦继武怒道:“尖牙利嘴!我秦继武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无礼无状的女儿!平日仗着老爹宠着你,连我这个老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他一把推开抱着他不让他前进的秦涟,快步走到秦淮跟前,手一扬,拳头粗细的棍子便狠狠落在秦淮手臂上,喊道:“你们过来,给我把她按住,今天谁要是劝我,我连他一起打死!”

      痛声出口,秦淮捂着伤处,脸色苍白,却也不肯轻易讨饶,咬着牙反问道:“何谓不知廉耻?何谓无礼无状?父亲若想打杀我,便打杀我罢,又何必扣这等罪名羞辱于我?”

      几兄弟面面相觑,没一个去按住秦淮。

      秦沂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秦淮跟前,拦在秦继武和秦淮中间,下一棍已迅疾落下,秦沂抬臂硬生生扛了一棍,痛得五官都扭曲到一起去了,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

      他强撑着,手臂软软地垂下,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艰难的说出一句:“父亲,不可。”

      秦继武冷冷看他一眼,冲旁侧几名家丁吩咐道:“把这个不思进取的东西架走!”

      家丁上前手忙脚乱的想制住秦沂,奈何秦沂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应付他们几个却是足够了,一时拿他不下。

      秦沂死死护在秦淮身前,嘴里还叫着:“小妹再怎么不对也是父亲您的骨肉,父亲却听信一个下人谗言下如此狠手,好没道理!”

      秦涟几兄弟欲上前将秦淮拉走,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眼看着秦继武脸上的沉郁之色愈来愈重,秦淮轻轻拨开秦涟的手,深吸口气,轻声道:“多谢几位哥哥好意。六哥,你让开,不用与他讲什么道理。”

      秦沂气叫道:“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他下手多重么?我手都被他打断了,几棍子下去,你怎么扛得住!”

      秦涟等人皆是一愣,就在秦沂气极停手的功夫,几名家丁终于制住了他并将他带离。

      秦继武失了掣肘,冷笑道:“倒是个硬气的种,你们几个都给我滚开!”

      说罢,扬手又是一棍下去,棍风毫无忌讳的从秦涟等人面门扫过,逼得几人不得不退,棍子稳稳砸在秦淮背上。

      秦淮咬紧牙关,不让一丝痛声溢出,任由秦继武一棍接一棍的打在背上,每一下都痛得秦淮难以遏制,她强忍住不要叫出来,心里头直泛起委屈的酸涩,只想秦继武下一棍就把她打死一了百了。

      三棍打在身上,口中充溢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秦淮眼前已是一阵一阵的泛黑,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秦继武的手再一次扬了起来,随着一身焦急的“住手。”第四棍丝毫不减力道的落在秦淮身上,一口血吐出,秦淮脑子“嗡”了一下,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待秦淮醒来,夜已深了,她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身上的痛一阵一阵的,仿佛扎在心上一般的疼。

      秦淮刚抬了一下胳膊,便疼得狠狠“嘶”了一口气。

      “别动,小心伤。”

      章培芝的声音从床边传来,秦淮看过去,见到她脸上疲惫又心疼的神情,勉强撑起一丝笑,道:“母亲不用心疼我,是我咎由自取。”

      章培芝不悦道:“如何是你的错?他秦继武不分青红皂白只把你往死里打,他还有没有一个父亲的样子!哪有把自己亲闺女往死里打的理!”

      她摸了摸干涩的眼角,哑声道:“平日里爱拈花惹草不成事也就罢了,做人都做得糊里糊涂,一口一个管教的他也不怕闪了自个儿的舌头!好歹你还是他的亲骨肉,是秦家的血脉,那王妈算什么?一个无知下人,他也能偏听偏信的较真!”

      秦淮道:“我是他女儿,他纵然把我打死也占着一个理字。”

      章培芝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不是理。阿淮,你要记住,这是世人为了迫我们低头强定下的规矩,这是歪理!”

      秦淮对章培芝的言论略感诧异,道:“可是倘若不遵循这世礼,便是异类,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她看着章培芝,道:“母亲明知道这些道理,不也没反抗么?”

      章培芝愣住,好半晌方叹了口气,道:“是母亲无能,护不住你。”

      秦淮笑笑:“母亲,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靠您护着,您……”

      她停了话,说不出口。

      她们有何不同?都是身陷囹圄,这世道里,能护持自己,已是……已是不容易了。

      烛光跃动下,秦淮看到章培芝鬓边的两根银丝。她平日藏得极好,今日却没来得及打理这许多,便连脸上也明显添了几分平日里未曾察觉到的疲态。

      章培芝分明……分明也才三十余岁,距离不惑之年还差着两年的光阴,而那秦继武……

      秦淮闭了闭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夜深了,母亲早点回去歇着吧,不过是些皮肉伤,我这里有巧儿和小花儿照顾着就成。”

      章培芝闻言,脸上又涌起怒色:“哪里是皮肉伤,大夫说你这一顿伤到骨头也伤到了内里,得养好一顿时日。下这么狠的手,他还是人么!”

      秦淮慢慢道:“不要紧的,母亲,我没那么娇气,扛得住,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您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五哥的成人礼,肯定也累了,若是让母亲为了照顾我再受累,孩儿心里也实在惭愧。我若是有哪里不适,叫巧儿请来大夫便是。”

      章培芝自是不肯,秦淮劝得口干舌燥,才终于把章培芝劝走,临走前章培芝撂下一句话:“你只管好好养伤,旁的都不用管了,秦继武若是敢拿这事为难你,我定然不能再给他脸了!”

      秦淮点头,乖巧的应下。

      章培芝前脚刚走,无名便从梁上跳下来,站在秦淮床边,俯身看了两眼,叹道:“真惨。”

      秦淮故作未闻,道:“我伤成这样,估计大半个月不能随你习武了。”

      “何止大半个月,就你这副破身子,不得好几个月养。”无名道:“这么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儿,秦继武那老混球可真下得了手。”

      秦淮不悦道:“笑话你都看全了,何必这时候再来挖苦我。”

      无名道:“这点破事还不值得我嘲笑。”

      她把秦淮的脸强行掰过来,捏住秦淮的脸颊,将一颗药丸塞进秦淮嘴里,然后道:“脱衣。”

      腥苦之味溢满口腔,秦淮呛咳了好几声,瞪她:“你做什么?”

      无名撩起袖子,自自然然的道:“还能干什么?看你伤成这样,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勉为其难做回好人帮你疗伤呗。”

      秦淮道:“不必了。”

      “真倔。”无名嘀咕一句,动手把秦淮翻了个身,不带丝毫犹豫的一抓,径直把秦淮身上的衣服撕下来,在秦淮受惊的轻呼中,露出狼藉一片的背,上面伤痕狰狞交错。

      无名皱眉,叹气:“你若少倔几分,让你几个哥哥挡在前面,你也能少受点罪。”

      秦淮自衣服撕下来的时候便放弃了反抗,闭着眼道:“要治便治,哪那么多废话。”

      无名笑道:“请你知恩图报些,若不是答应每日教你习武,我才舍不得拿出这件宝贝来浪费在你身上。”

      冰凉触感在秦淮的背上游走,伤口处渐起轻微的灼热感,秦淮问:“什么宝贝?”

      “自然是能让成家花大价钱通缉我的宝贝。”

      秦淮道:“这等好东西你实在没有必要用在我身上,我不能随你习武,你该觉得更轻松些才是,何必……”

      无名手掌在秦淮背后慢慢揉动着,道:“刚说我废话多,现在你怎么恁多废话。我的秦大小姐,这话你该早说,我拿都拿出来了你才说,岂不是要我肠子悔青?”

      秦淮不语。

      无名为她上好药,拉起被子将秦淮的背遮住,道:“歇息一个时辰,就该去练功了。”

      身上火辣辣的痛感消得很快,秦淮心知即便成家秘药再如何神异也不至如此地步,她看了无名一眼,抿唇,低低地道了声“多谢”,闭眼休息。

      无名抛抛手中的小瓶子,收回囊中,走到榻上翘腿躺下看书,还是昨天那本她觉得无聊的书。

      --

      一个时辰后,无名将书搁下,起身喊醒秦淮,见秦淮睁眼,还特地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秦淮纳闷的看了她一眼,找了练武服来穿,一回头却不见了无名人影,紧闭的房门打开着,守在外面的巧儿和小花儿瘫倒在地睡得贼熟。

      秦淮没想吵醒二人,自顾出了房间将房门带上,抬头便看见一张鬼脸近距离的恨不得贴到她脑袋上,秦淮好险没被吓出惊叫来,轻拍胸口,斥道:“你做什么!”

      无名伸手在脸上搂了一把,恢复了平时玩笑的神色,道:“逗逗你。”

      见秦淮像是被吓怒了,便道:“今晚咱们不慢悠悠的走过去,节省点时间,我带你飞过去,来。”

      秦淮低声问道:“你是说轻功?”

      无名点头,秦淮将手放入她的手掌中。无名握紧了,轻松将秦淮拉入怀中,秦淮下意识地轻轻挣动两下便放松下来,无名笑问:“要闭眼么?”

      秦淮摇头,无名足尖一点。秦淮只觉耳边风啸,眨眼之间便出现在大街上,不过数个呼吸,二人便出现在一处荒废倒塌遍地残垣的破院落前,无名将她放下。

      秦淮四下打量一会儿,疑惑道:“这里是?”

      无名道:“今晚的习武场地。”

      “嗯?”秦淮再次打量这片地方,比之树林,似乎也只是更敞亮些,月光毫不吝啬的倾满了这片陋地,还有就是……下脚不大方便。

      无名走到一块突起的断壁边,一脚叫石壁踹平,拍拍屁股坐下,道:“过来坐。”

      秦淮依言过去,拢拢衣服下摆坐下。

      无名笑:“真是乖巧的小丫头。”

      她抬手冲秦淮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是一只没了气息的兔子,道:“今晚给你加餐,算你有口福,正好我今夜嘴馋,逮了只兔子,与你分吃了吧。”

      秦淮看了那兔子两眼,没细想,只是道:“多谢。”又道:“这里若是燃起了火,被旁人看见不会有麻烦么?毕竟你可是……”

      无名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人生在世须尽欢,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怪累的。”

      秦淮呼吸一窒,不由想到了自己,默默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无名时,那人已经背过身去从旁边拎了几根树枝过来,支了个简单的架子,用火折点火。

      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常做这种事。

      秦淮撑着下巴看无名有条不紊的操作,随着肉香味的逸散,秦淮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略觉尴尬的摸了一下肚子,道:“很香。”

      无名得意:“我的手艺可不是吹的,说你今天有口福就是有口福。”

      蓦地,她耳朵动了动,而后将手中匕首塞给秦淮,嘱咐道:“你接着烤兔子,旁事莫管。”

      秦淮被塞了个手忙脚乱,忙拿稳匕首,见无名站起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不要说话。”无名未答,只叮嘱了她一声,而后起身拍了拍衣裳,洒然道:“今晚不仅让你一饱口福,还可以让你一饱眼福,且仔细看着!”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道人影朝这边迅疾冲来。

      无名掐指一弹,一颗石子从指尖飞射而出,未等她再次动作,耳边忽闻一声细小的破空之声,她微微偏头避开削来的剑光,抬手便是一记擒拿。

      那偷袭之人倒也了得,见状剑招一变,手腕翻转,躲开了无名的擒拿,在无名掌风袭来之际连忙闪身退避。

      过招间隙,另外两人已是赶到,喝道:“无耻贼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小贼无知,不知何谓束手就擒。”无名笑道:“尔等若有本事,便来拿我。”

      三人闻言,便是齐齐动作,锋利的兵刃照面削来,无名冷哼一声,猛一合掌,内力震出,迫得三人杀势微滞,而无名整个人已如柳絮般轻飘飘地从封杀之中掠至三人背后。

      三人迅速反应过来,撤招回防,奈何无名比他们速度更快,她手腕一转,去掌如刀,狠狠地击在了执斧汉子地手腕上,执斧汉子痛叫一声,拿斧头的手一松,失了兵器,待他反应过来时,已被无名一脚踹出二丈远。

      另两人趁机攻来,二人手中的长剑齐齐朝无名扫去,无名不躲不闪,只将手扣在腰间,尚有闲心与他们叹气:“山野莽夫,污人眼目。”

      话音未落,只听两声脆响,攻来的双剑一震,那二人俱是退开一步,再细看,无名已从腰间抽出一把细软长剑,月光下泛出水一般的波纹,如白蛇吐信,破风而来。

      劈刺、崩截、挑提、绞扫,分明是最基本的几样招式,偏被无名使来处处生险,逼得两人愈见支绌,一时竟进不得半步,只能围困。

      那使斧头的汉子加入战局支援,另外两人这才得了须臾歇息,只是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几人互换眼神,同时欺身上前,却未料无名剑式陡换,荡开三人的攻击,身形一转,软剑倏地一缠,竟穿过封锁纠在了那斧头汉子的脖颈上,新鲜的血液喷洒而出,只听见含糊的一声咕涌,如同哀鸣。

      余下二人俱是一惊,转身欲逃,无名一甩腕,软剑一张,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剑锋轻巧一掠,热血从其中一名男子脖间喷洒而出,头颅滚落。

      无名抬眼望了逃远的那人一眼,没有要追的打算,手腕一抖,剑上的血液便如星雨般洒了出去。她转头看向秦淮,仍是如往常般微笑着。

      月光清冽,无名站在两具尸体中间,宛若一尊杀神,秦淮身体不自禁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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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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