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旋》公肆小白

24、第二十四章 一舞荼蘼

　　“女弟子陨落处便是峡虞山，而当年的古族所在地也是峡虞山。”
　　冉止听完故事，一语道破。
　　“男子并非只爱女弟子，他心中的魔是圣女之死造成。”
　　女子点头，“姑娘所料不差。”
　　“此地是本尊特意设下阵法，掩埋洞府，只想还他们一片安宁。”
　　冉止诧异，有些不理解女子的想法。
　　“非我话多，男的于你背信弃义，移情别恋，你不恨？古族族长以你肉身为祭，偷换气运，害你沉眠古墓不醒，不知天日，也无轮回，你不怨？”
　　女子垂首，声音清婉，语气有丝释然。
　　“刚开始，本尊是恨，也怨古族全族，可待努力修炼鬼修功法，久久不能突破飞升，回到此地，躺回水晶棺材，睡了一天一夜。”
　　“本尊突然明白了。”
　　女子眼中星光流转，嘴角上扬。
　　“本尊于他，不过是自我催眠，担着名头之意的责任，而他于圣女才是真正的日久生情，自以为是演戏。”
　　“他灭古族上下，是自欺欺人，气古族上下的欺骗，而杀圣女，只是他心中愧疚于本尊而已。”
　　“一灭，一杀，一死，一陨，我想没有比这更可笑的。”
　　“本尊终究怜悯他们，细细一品，倒像是本尊横插一脚，坏了平静。”
　　“本尊知你想说什么，可正如你个人想法，怜悯出自自己，非什么慈悲心肠，只是出自吾心，生存环境影响，偏偏让本尊得了这等可笑的心肠。”
　　冉止默然，的确如此。恨怨怜喜不过是天生性格使然，自己也不能操控，怪就怪从小接触的不同。
　　女子身影渐渐消散。
　　“此地无什么宝贝，除了本尊的须弥小界，便只剩峡虞山山顶为掩人耳目的一只玉碗，本尊不求他物，只愿一片安息，还望成全。”
　　冉止睁眼，将手中多出来的仙戒戴在少年中指。
　　“这是洞府主人给的，适合你用。”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还得做点其他。”
　　冉止不傻，这位女弟子刚才一番言语带着威胁。她不得不想办法将那些人引出去，重新封闭这里。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四处搞事，闹得那些人什么也碰不了。
　　两人从凉亭中央出现的地下通道下去。
　　没有多高，才十米，脚刚落地，身后的石梯消失，前面灯盏亮起。一条直通深处的密道，蜿蜒曲折。
　　两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见一道石门。石门上凹凸不平，镌刻着漫天飞舞的飞天。
　　飞天上身为人，下身为鹿，头顶长角，弯如钩月。
　　冉止手刚碰到，石门便恰好打开。冉止先一步踏出去，却是悬空无物，差点摔下去，被少年扯回来。
　　他们所在之门，只是其中一道，延伸出去，围成一圈，共八道，中央悬空一座石台。石台上空无一物，只留一个传送阵。
　　忽然听得对面石门开启，正是慕花意一行人，其中还有炎烟的身影。
　　接二连三的石门打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现，干看着石台。
　　很显然，想过去不是那么容易。
　　有人不信邪，乘坐飞行器过去，结果刚到中间便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其他人出手救他，可惜法宝刚触碰到人就跟失去控制一样，随人坠落深渊。
　　这下面，深不见底，怨念横生，一团团黑气飘忽。那人刚落下去，黑气聚拢，将其拖至黑暗，哭声尖叫，顿时炸开，分不清是那人的，还是下面冒出来的。
　　伊音安抚好小师妹，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少年身上。
　　“寒皎道君，此地古怪异常，在场者，您修为最高，还请出手帮忙。”
　　所有人都一致看向冉止这边。
　　在场人中，就几个认识寒皎道君，至于那些散修只是听说，还没见过本人。
　　少年垂眸，恰好冉止看向他。最近不知是不是错觉，冉止觉得他长了些。原本与她一般高，现在却冒出自己相近半个头。
　　“我带你过去。”
　　忽觉腰上一紧，冉止脚下放空，两起三落，转眼便被少年带到石台上。
　　“还望道君助我等过去。”
　　炎烟站出来，换了一副面皮，可惜修为限制，冉止一眼便看出是她。
　　眨了眨眼睛，冉止一脸茫然，低头看看少年还放在腰上的手，抬手扫了一遍，脑袋一歪。
　　“男女授受不亲，我师父难道要一个个带过来，还要一一负责么？”
　　冉止装糊涂，炎烟气得直冒烟。
　　“我怕你们无福消受，得不偿失。”
　　冉止此话没人听不懂，联想寒皎道君特殊的体质，众人不禁寒颤。
　　“想来寒皎道君能过去一定有方法，还望道君告之。”
　　白恒授命而来，不想继续拖下去。这石台明显人数够才传送，寒皎道君心中明白，不会不管他们。
　　少年终于看向白恒，目光波澜不惊，三秒后便移开。
　　白恒恍然大悟，躬身道谢，提高嗓音，清清晰晰，说得明明白白。
　　“那些怨气可当落脚点，停留时间不能太久，抓准时机过去。”
　　早有人迫不及待地飞出去，一脚蹬过怨气，瞄准下一团怨气。可怨气似察觉什么，在他落脚时闪开。
　　“啊！”
　　这一落空，便是尸骨无存。众人看得真实，齐齐吸了口气。
　　冉止看出些名头，伸着脖子看了一下下面。
　　“啧啧啧，一失足成千古恨，怨气有念，哪经得住你这么糟蹋，气息都掌控不好，蹬的时候倒是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冉止说得难听，也没人敢啃声，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出了问题，没人再敢尝试。白恒带头过去成功，九天门其他人的也不做停顿地过去。
　　伊音与明千语相继过来。只是她们脚刚落地，阵法启动，亮光过后便无踪迹。
　　炎烟目光闪烁，咬牙跟上，心中后悔没有先一步过去。
　　冉止这里，几人被传送到一个奇怪的小镇上。后面的人也一个个出现，看着颓败的小镇。
　　方圆百里无一点生机，房屋灰旧，一碰就倒，枯草堆积，看着闲置许久。
　　见识过刚才的厉害，没有人上前。有个女修不信邪，大着胆子进去。没走几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扳倒。退回来的时候，裙摆上抹了点点血迹。
　　白恒将手中剑一挥，清理掉一片枯草，露出一具摔得看不出一块好肉的尸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个鲁莽行事，连带法宝一起摔下深渊的修士。
　　“别过去。”
　　沙哑的嗓音响起，炎烟将慕花意拉回来。
　　冉止挑眉，她这是打算瞒过九天门，单独行事？
　　“此人身上有东西。”
　　白恒适时出声，死盯着尸体，右手握紧剑，全身警备。
　　看热闹正心里开心的冉止眼前一黑，少年抬手掩住她的双眼，搂着她猛地后退。
　　“啊！”
　　“这是什么！”
　　“不要过来！”
　　耳边各种嘈杂声，冉止心中纳闷少年为什么不准她看。
　　声音安静下来，少年缩回手，松开她，轻车熟路地牵着她。等冉止看过去，见到尸体一片，血流成河。
　　“这是什么？”
　　冉止眉头一皱，见那些死得姿势扭曲的修士身上一鼓一鼓的爬动，外面的皮已经残破，可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血甲蛊。”
　　少年护着她立在一边。冉止察觉到他眼中的一丝疑惑。
　　“我想我可能知道。”
　　想起女弟子讲的故事，冉止眼神飘忽不定，目光落在颓败的小镇那边。
　　“血甲蛊本是被人特意放在这里灭族，阴差阳错，此地变成一座怨念极深的冢，长此以往，血甲蛊吸食怨念存活，变成了这样。”
　　白恒有点狼狈，与炎烟几人站拢，还有几个修为高点的散修活着。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都将希望寄托在寒皎道君身上。
　　冉止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从小她就讨厌虫子，觉得奇形怪状，特别是蝴蝶，越漂亮越可能有毒。
　　余光瞄见炎烟眼神一直往小镇里面飘，冉止计上心来。
　　“我或许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炎烟比其他人还急，见冉止开口，可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人不是好人，白白忙活一场，怎么也得有补偿不是？”
　　冉止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脸皮越发厚实，跟个痞子似的。
　　炎烟咬牙，声音压抑着怒气。
　　“你想要什么？”
　　冉止竖起一根手指。
　　“不多，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地方怎么看都跟个千年古墓似的，什么机关蛊虫一堆，别乱碰东西丢了大家的命。”
　　既然是为大家好，没人会有异议。炎烟表面应承，心中却暗恨冉止这是警告自己不要暗动手脚，有她看着。
　　冉止让少年松开手，一点脚尖，凭空跃起，掌中一盏墨绿色琉璃灯缓缓出现。
　　少女摆动玉臂，轻转手腕，灯盏微闪，朵朵荼靡花渐渐浮现在身边，随着少女腰肢转动上下飞舞。少女微闭的眉目登时睁开，星光流转，杀气刹那四溢，惊得那些看得痴迷的人背后一凉。
　　一步一生花，少女玉臂轻舞，散落朵朵荼蘼。噼里啪啦的闷炸声自那些尸体内响起。
　　一舞毕，众人看去，哪里见什么尸体，早烧得一干二净，转头看向少年身边的少女，她还巧笑如嫣，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
　　炎烟原本高深莫测的眼神触碰到冉止投过来的笑容时僵住。
　　她看见了深不见底的吸力自冉止淡紫色瞳孔中钻出，那是一双看不透的美目。